我高中畢業回鄉成了地地道道的農民。 在生產隊勞動臟活累活我都乾過。推小車、掏大糞、挖水溝、打麥場,樣樣都是力氣活,我一件也不落。 最累的活是割大麻。大麻是萊蕪平原地塊種植的作物,因為兩三天就要澆一次水,所以必須是水源充足的地方才能種植。 割大麻要在太陽快落山時開始,主要在夜間進行。因為夜裡大麻的葉片滋生,用麻刀削葉片時葉片容易脫落。削去葉片後的麻桿用草繩捆起來,立在地裡,天亮後用車把麻桿推到池裡,蓋上石頭,再灌滿池水,讓其發酵,目的是發酵後大麻容易從麻桿上剝離。 兩三天後從麻池裡起出麻桿,曬乾,運回家裡才算結束。以後就是一桿一桿的剝麻,剝好的麻拿到市場上去賣。 打麥場的活也很累。俗話說,三秋不如一麥忙,三麥不如一秋長。麥熟一晌,今天看著還有點發青的麥穗,明天可能就熟了,遇到乾熱風天氣,熟了的麥穗如不及時收割,麥粒就會掉到地裡,所以必須及時收割,一季麥收也就十多天。 我經常被派到打麥場去乾活。夏天白天時間長,大約有14個小時,每天天一亮,就要往場院裡趕,去了後先是打掃場院,如果夜裡下了雨,就要先在場院裡撒上麥糠,再拉著碌碡把場院滾乾。然後就是鍘麥個,也就是把麥稈去掉,留下麥穗攤在場院上曬,隔一段時間要翻一遍。 還要把昨晚抬進房間裡的麥粒用一個很大的鬥子抬出來曬,每抬一鬥子麥粒,包括鬥子有二百多斤,每次都是我和另一個年青人抬,每天需抬四、五拾鬥子。 快日落時要把曬的麥穗垛起來,把曬的麥粒抬回屋裡,防備夜裡下雨,一套工序完成下來,要到晚上十點左右才能回家。 我與父母親在一起生活,父親年齡大了,不能再參加勞動,我一個人要養活三口人。 在農村勞動這段時間,我為鄉親們做的有兩件事:一是替鄉親寫信,一是春節給他們寫對聯。 經常讓我給他們寫信的有三家,有兩家是本族人,一家是鄰居,三家都有在外麵工作的人,經常去信回信,有時還要發電報,都是委托我做。 每次要我晚飯後去給他們寫信,白天乾活時會告訴我,我從不爽約。按他們的要求信寫好後,再念一遍給他們聽,沒問題了就封好信封,交給他們。他們自己去郵局,貼上郵票,放到郵筒裡。 春節時家家貼春聯,沒人會寫的人家就讓我給他們寫。那時每年春節前,書店裡會賣‘年歷’這種小冊子,上麵有若乾對聯,我會提前買一本,寫對聯時,就在小冊子上挑著寫。 我手頭上還有一本書法字帖,常按字帖上的寫法寫對聯。 有一年,我給本族二嬸家寫對聯。春節後,本家一個堂哥見到我很生氣地說:“你怎麼還寫錯別字?” 我一臉茫然。他說:“你給二嬸家寫的對聯,那個‘流’字怎麼沒上麵一點?” 我一時尷尬,想了想,的確沒上麵一點,但為什麼沒那一點,又說不出原因,一臉慚愧。 回到家,也沒心思吃飯,但突然想起我是按字帖寫的,於是拿出字帖,找到’流’字,上麵的確沒一點,但我不知道寫帖的人為何不寫那一點。 多年後,我才看到一種說法,說“流”字不寫那一點是故意的,表示流水無頭的意思。 這件事始終記我心頭,我不該寫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