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戀著睜開眼眸,可惜這並不是安詳的夢。 我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身體還在劇烈抖動著,斷斷續續的燈光湧過視線。 視線很模糊,唯獨隻能看見隨著燈光閃動的幾個人影,其中的一個,我對他感到熟悉,盡管無法看清他的臉,卻還是給了我莫大的安全感。 “你會沒事的。”那位男人道,隻是聲音沉悶且微小。 再次恍惚之間,我所感知到的事物變得更多,周圍的嘈雜以及刺耳的鳴聲,身體傳來劇烈的疼痛,渾身有著乾涸液體的觸感,還有鼻腔中殘留的汽油味和血腥。 “醒醒。” 而不等我搞清楚狀況,就有人在我麵前打了個響指,我那模糊的視線也逐漸變得清晰,周圍的景象也在片刻煙消雲散。 那有一盞格外刺眼的臺燈偏向我,周圍的環境卻很暗。 我的麵前有一個人,我廢了些力氣才能夠勉強看清那在燈光之外暗到顯得陰森的那個男人,他禿頭、戴著圓框眼鏡,外貌垂老,身材還發胖變形,從身上的白大褂來看,他大概是個醫生。 而我,則坐在一張格外柔軟舒適的沙發上,坐在這讓我感覺安心,連動都不想動。 “你有想起來什麼嗎?” “啊?” 麵對他突然而來的詢問,我感到一絲錯愕,我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還有,麵前這個陌生的男性又是誰?剛剛的那些景象,是我的夢境嗎? 自我醒來,大腦便有一種脹痛感與困倦,像與夢境剝離時的迷茫,在繼續沉睡和醒來間,猶豫不決著,若是繼續沉睡便如沉入深海般窒息,一點點地喪失知覺,可尚未驅散的疲憊與對美夢的沉迷,又讓我不想蘇醒。 我思考著。 那麼至少,先從他的身份開始了解吧。 “你是?”我弱弱地問。 我的試探似乎讓男人十分驚訝,他遲緩了一會兒,撓了撓頭又拿起一旁的筆和本,端坐了些許。 “我是郎博斯.道奇,一個...醫生,我在治療你。” 我瞇起眼頂著光再次看向他的麵部,可因為強光,我感到了雙眼的乾燥和不適。 “你能把臺燈移開嗎?我想看清你一些。” 這畢竟不是一場審訊,我相信,這是合理的訴求。 果然,醫生點點頭便答應了,輕輕地把臺燈移開了些。 隨後,我便抱以遲疑的態度看向麵前的男人,看清他的眉目後,我自發的對其感到不信任,或許是因為他的長相就像電影中猥瑣的中年變態大叔,更別提他額頭那分外清晰的冷汗。 他是壞人並還在心虛嗎? 盡管以貌取人是膚淺的行為,但作為弱者,這是不得不衍生的不安與懷疑。 “沒關係的,你可以信任他。” “哥哥?”我不自覺地脫口而出,頓時心中詫異。 我這才發覺身旁有另一個男人,當我看到他,這種安心感和興奮,讓我想起響指之前的畫麵,那個身影似乎也是他。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多疑什麼。 “我的名字是格蕾斯,來自諾斯河城的北邊。” “這口吻...難道?是你嗎,格蕾斯.貢內爾,我不得不說我有些被嚇到了,好久不見。” 醫生的表情舒緩了許多,隨後將筆記本重新放回了身旁的玻璃桌上,神情中還透露出一絲期待。 我費解,大腦盡力地運作起來。 “我們見過嗎?”我問道。 “當然見過,隻是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那是你還小的時候,你遭遇一場悲劇,不過似乎,那也是你唯一一次來到這裡,你不記得也正常。” “我確實...不記得。”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 “我...” 他的話語似乎激起了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感到清醒了不少,內心源源不斷的揣測讓我再次無法平靜,也就在這時,我的大腦突然劇痛,我猛地捂住了額頭。 “那個悲劇...那個悲劇是什麼?很重要,必須想起來!” 思維之間那厚重的墻壁,嘗試回憶卻難以跨越阻礙。 顫抖的視線開始不自覺的聚焦在醫生身後的書架上,那上麵有個老舊銅質的貓頭鷹雕塑,綠色的銹跡已經爬滿了它的半張臉,如我盯著它一般,這個雕塑盯著我。 “它不該是玻璃的嗎?” “它?” 醫生猛的回頭,順著我的目光望去,也就在這時,那盞明亮的燈突然閃爍起來,四周變得黑暗,如同汙水一般逐步湧向我。 很快,我被這黑暗吞噬了。 “小女孩,可以告訴我,你的身份嗎?” 我皺起眉望向麵前的醫生,周遭有著一層雨後彩虹般夢幻的濾鏡,他似乎也年輕了許多,但眉目還是有許多相似供我辨認。 我似乎並沒有因此感到疑惑,所以我沒有理會他,將視線再次轉移到書架上的貓頭鷹上,而這時,它確實是玻璃的,身上還散發著絢麗的光暈。 “它壞掉了嗎?被丟棄了嗎?” 無人回應,我甚至聽不到自己發出的聲音,甚至不知道自己說沒說出這句話。 眼前的場景卻突然變化。 隻看到春日的翠綠湧入視線,哥哥的手便在這時出現在視線內,擋住我的雙眼,還用指尖輕輕拖起了我的臉。 “我親愛的格蕾斯,我們回家吧,離開這兒,這個令人悲傷的地方,你無需回憶什麼。” 我頓時感覺到有些委屈,依偎在了他的懷中。 麵前的景象再度明亮之餘,醫生的麵孔竟然迅速垂老,臉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赫然出現了一道傷口,滴落著幾珠血水。 他正在用手帕擦拭傷口,並不時擔憂地望向我。 等等,我在哪裡? 我驚訝的發現自己不再坐在那個舒服的沙發上,卻站到了那個書架前,那個銅質的貓頭鷹雕塑倒在地麵上,嘴部出現了巨大凹口。 我的雙臂有些酸痛,有些抬不起來了。 “格蕾斯,你回來了嗎?”醫生好似纏鬥了一番,喘息著問道。 “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受傷了?” “不用擔心我,你要冷靜,格蕾斯。” 我點了點頭,可目光又不自覺地望向周圍,尋找哥哥的身影。 “你在找什麼?格蕾斯,不不不,看著我格蕾斯!” “我的哥哥去哪裡了?” “什麼哥哥?” “我的親生哥哥格爾芬啊!” 突然感到無比的慌亂,這很奇怪,我像是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心跳越發加劇,甚至呼吸都變得不再順暢。 他,不可或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絕對不能離開我片刻。 可是為什麼? “哥哥...我想回家...帶我回家吧...” “冷靜點!格蕾斯,那個她會來的!”醫生沖到我的麵前喊道。 周圍的燈光再次閃爍起來,醫生也在一瞬間癱倒在地板上,恐懼地揮舞著雙手,在我的視線內,每一次燈光閃爍,麵前的景象便會改變,他像瞬移一般向後退去,嘴裡還在大聲地呼喚。 這時,我的手中出現金屬冰冷的觸感,我發現我竟舉著一把手槍,對著麵前的醫生。 猶如思維海洋的兩艘船隻碰撞,我被撕碎,被剝離於我自己。 “離我遠點!離我遠點!我會害死你的!我會害死所有人!” 我在崩潰地大吼著,盡管不知道這股情緒從何而來,但我確確實實地做出了這些舉動。 我完全失去了控製自己的能力。 周圍的閃爍變得更加劇烈,再次清醒時,我跪在滿是碎掉玻璃的大理石地板上,看著那光芒黯淡的貓頭鷹的斷裂頭顱,絕望地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砰。” 槍聲響過,我隻感覺到兩眼一黑,倒了下去,如同朦朧睡眼時重新沉入夢境,我平靜安穩。 再度傳來顫動感、血腥與汽油味,模糊的視線中,一個男人握住我無力的手,為我冰冷的身體帶來少許,但珍貴的溫暖。 “我會陪著你的,孩子。” “你...的名字...” “我叫格爾芬...” 聽到姓氏的部分,我的腦海卻被尖銳的鳴聲所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