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與色彩漂浮向天空的虛無,這場幻境同樣迎來破滅。 還在用指尖感受著唇間的那抹冰冷,對那一吻,回味無窮。 我對自己誕生了怎樣的情愫,我甚至無法去仔細思考這件事,我隻知道這種感受就像對糖產生的依賴一般,難以釋懷。 “嗯?” 我這才發覺自己立於一個布滿黑暗的空間,甚至不清楚已經在這裡發呆多久了。 周圍變得冷了起來,我不自覺地哈了口氣,果不其然,它變成了肉眼可見的水霧。 我再次開始害怕了,畢竟這裡太黑了,讓我總是感覺身後有著什麼。 並沒有給我多想的時間,突然,這裡回蕩起了一陣我所熟悉的“滴答”聲。 “是懷表嗎?” 我回憶起來,望向上空。 “郎博斯醫生...難道...我從未醒來。” 這裡的天空出現裂紋,些許光芒逃進來,直到成為碎片落下,那湧來的並非擁抱,而是不管不顧的逃亡。 “你沒有跟隨我的指引,你去哪裡了?格蕾斯。” 我坐在床上,他焦急地抓著我的肩。 “什麼?我明明根據你的指示,去探尋了過去的記憶。” “不。” 郎博斯醫生閉著眼緩緩搖了搖頭。 “你迷失了。” 他的語氣沉重,還在話語的尾部,添上長緩的嘆息。 “我很抱歉。” 他又說到。 我的大腦突然一陣刺痛,看著眼前的場景感受到了那強烈的違和感。 “這是幻境嗎?我該如何辨別?”我緊張到喘起粗氣,喃喃到。 醫生的臉突然變得有些扭曲,像在融化,我意識到不妙,立即掙紮起來。 “跑,格蕾斯,你必須離開這兒。”我心想到。 他的雙手大而有力,抓著我肩的雙手像謀殺者扼住被害者脖子的繩索,越發收緊。 我甩不掉他,便用雙腿,用力地蹬在他那已經沒有人樣的臉上。 “滾開啊!” 他的手真的鬆開了,整個身子發硬直直地倒了下去,我立刻躲到了墻邊。 “格蕾斯,你無處可逃。” 一雙枯瘦的手從郎博斯醫生不知何時被破開的腹部鉆出,一點點用鋒利的指甲擴大裂口直到她將整個頭都伸了出來。 就理性而言她的樣子絕對不再像人類,她的皮膚像是即將脫落的樹皮般粗糙且薄如蟬翼,她那似乎即將斷裂的筋骨凸顯而出,枯黃的頭發上沾滿粘稠的血水,牙齒也被腐蝕到變得尖銳,憑借血絲,還能看清她那隻剩白色的眼球不斷轉動。 我緊張到了極致,就算這裡變得冷如冰窖,全身還是控製不住地冒出汗來。 我胡亂地將一旁的桌子推著砸了過去,隨後用力推開鐵門,朝外麵狂奔,那從郎博斯醫生身體中爬出的怪物則隨手掀飛鐵桌,以詭異的爬行方式緊隨其後。 出乎意料的是,這門外的景象似乎並不是精神病院,而是變成了一個帶著古樸質感的闊長走廊,它曾經或許繁華,但如今隻有破敗昏暗。 我並沒有想起自己來過這裡的記憶,但直覺告訴我,我對這裡熟悉無比。 咆哮聲自身後傳來,求生的本能讓我腎上腺素飆升,狂奔的雙腿像脫韁的野馬不受控製,即便邁出的每一步多麼無力發軟,卻還是竭盡全力猛地邁出下一步。 再前方,墻上、地麵上可以清楚的看到爬滿了不知名的血色藤蔓,它們像融化了粘在上麵一樣又乾又硬,在我奔跑的途中,不斷地將我絆個踉蹌,並且,越是向前,這些藤蔓就越密集。 我忍不住朝身後望了一眼,那怪物就在我頭頂的天花板上像蜘蛛般緊隨,還張牙舞爪著漏出黑洞洞的巨口。 這一回頭讓我失去了些平衡,撞向了一旁的墻壁,能看到那藤蔓上竟還有著無數的眼睛,來不及細細觀察,我盡力保持平衡間,那怪物趁機撲了上來,撕咬我的右肩。 皮開肉綻,痛楚撕心裂肺,血液都濺到了我的臉上,我咬著牙用另一隻手扣向它的眼球,直到捏爛,它才鬆開嘴慘叫。 能感覺到心臟快要沖破我的胸膛,不顧及疼痛,我再次沖向前去,終於,我看到了走廊的盡頭,那門縫中還有著光芒透進來。 “得救了...” 像沙漠裡的求生者看見湖水般激動,我的淚水湧出眼眶,奮力的向前躍去,撞開那破舊的木門,被光芒環繞。 “格蕾斯,你還好嗎?” 說話的是一個男孩,他似乎在用手輕輕撫摸我的頭發。 我詫異地抬起頭看向了這個孩子,他微笑著,另我倍感到親切。 “摔得疼嗎?有沒有跌破?” 我這才察覺自己撲到了一處土地上,隻是,剛剛肩上被撕咬的疼痛感似乎不見了。 我回頭望了過去。 “唉?” 不光那傷口不見了,身體也變小了不少,幾乎成了孩童的體型,還穿著幼稚可愛但並不合身的童衣。 男孩見我沒有回答他,湊到了我的腿旁,把其抬起來些許查看我的膝蓋。 “還好沒有流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接下他攙扶我的手,呆呆地站了起來。 這裡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大院子,一旁大樹上還有鳥的啼叫聲,周圍都是孩子在嬉戲。 “你怎麼了?格蕾斯。” “沒什麼巴瑞...我沒事。”我脫口而出。“總感覺這些不真實。” “唉,別多想啦,你答應我要和我去那顆樹上看看墻外麵的,記得嗎?” “可是巴瑞,這樣會被媽媽們罵的吧。” “就一次嘛,再說現在他們還在做晚飯打掃什麼的,不會抓到我們的,快來。” 男孩笑著牽起我的手,手指向那顆粗壯的樹。 來到樹前,他抓著枝乾三兩下就爬了上去,隨後對著我伸出了手。 “快來吧。” 我內心還是有些膽怯,再朝周圍望了望,確認媽媽們不在了,我才學著巴瑞的樣子,再借著他的幫助爬了上去。 樹上的風景與地麵不同,視野不再被局限於四周的高墻或是屋子裡的狹小窗戶,能一眼望到遠處的落日與繁華的城市。 我們靠著彼此,就這樣望著天邊。 “美...從未覺得天空如此美麗。” 我瞠目結舌,似乎什麼都不記得了。 “等以後出了孤兒院,我就要去那個城市,獲得自由之後,成為有錢人,來接你與我結婚。” “啊?” 我臉頓時一燙,尷尬地往一旁縮去。 “你在說什麼怪話啊。” “喂你們兩個,給我下來!危不危險啊!” 女人嚴厲的嗬斥嚇了我一跳,回頭一看,一個身材發胖的女人插著腰站在樹下。 是孤兒院的媽媽。 之後,我們便乖乖下來,被訓斥了一通,本來要懲罰我們兩個,巴瑞卻說都是自己指使的。 “格蕾斯平時那麼老實的膽小鬼,你不用想,她哪有那個膽子。” 巴瑞裝出趾高氣揚的樣子說道,還睜開一隻眼偷偷盯著我,嘴角露出笑意。 媽媽一腳踢向了他的屁股,記得那天,他被罰不能吃晚飯,在門外站了一宿。 想到這,我內心很不是滋味,第二天一直和他道歉。 他卻又是一笑,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結果到上課的時候,他一直在我身邊打瞌睡,又被院長叫了起來罰站。 “平時你還裝著打小差,今天就直接在這裡睡覺是吧!” 我覺得院長很可怕,她很老,身材還瘦得不正常,罵人的時候老是漏出殘缺的牙,像要吃了你一般。 上完枯燥的課,又到了自由活動的時間,他累的躺在我的腿上睡著了。 像過去的幾個月般,我看著他陷入了沉思。 這裡無憂無慮的生活幾乎要讓我忘記殺害雙親的恥辱感,尤其是巴瑞的親近。 我真的值得這些嗎? 想起來,自己痛下殺手的原因是迫於不忍父母的逼迫,可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讓我成才。 就因為我自己的脆弱就殺了他們嗎?在進入孤兒院剛開始我日漸的思考,讓我產生了負罪感,而現在,這股負罪感都快要被這美好沖散了。 我或許該時刻提醒自己,自己是一個惡人,自己不配這段美好的時光,自己該離他們遠一點。 “你哭了,格蕾斯。” 巴瑞醒了,用手指撫去我臉頰的淚水。 “你想你的父母了嗎?” 我搖了搖頭。 打心底,自己卻還是矛盾地怨恨他們的,僅僅因為一個失誤就投來的毆打和臭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源源不斷的巨大壓力。 到頭來,成為那光彩奪目的我,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登上那舞臺,是他們強加給我的理想,而屬於我自己的光芒,卻消失在他們恐怖的陰影之下。 記得在沒有清醒過來的時候,我還把他們的責罵歸功於我的不足,我甚至如此地渴望那個光彩的未來,說不定,這負罪感,也是他們的教育留給我的災厄。 我快要被他們逼瘋了,我原本也有其他孩童擁有的童年,可惜轉瞬即逝,在這條既定的鐵軌上,即便遍體鱗傷也在苦苦向前爬行著。 我不該後悔的,我憑什麼後悔,離開他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如釋重負,我體會到了更多的溫暖。 這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兇殺的那一瞬間。 我緊張地掏出身後藏起來的刀,看著麵前兩人依舊沉浸在那與我無關緊要的榮譽中,逐漸鼓起勇氣。 “殺了你們,我就能夠逃走。” 我癲狂地笑著,那緊張感卻變得像興奮劑,帶來前所未有的快感。 如他們所願,我瘋了,那一刻我變成了嗜血的怪物。 回過神來,巴瑞抱住了我,輕撫我的後背。 “我會永遠在你身邊陪著你。” 雜念再次被沖散了,我自私地感受著他的體溫,依偎在他的懷中。 突然,天空再次傳來“滴答”聲,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 曾看到的那個孤兒院院子裡的合影,照片上的每個人都浮現出麵龐,我與巴瑞牽著手,在正中央。 “醒醒,格蕾斯,不要迷失。” 我沒有理會那個呼喚,緩緩閉上了眼。 “這樣就好,就這樣美好吧,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