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確定這是夢境,我清楚地記得昨晚自己因為困倦睡去,不過...很少做夢有這樣清醒過。” 這裡格外的冷,更別提我還躺在這個冰涼的木地板上。 因為凍得發顫,我慵懶地爬了起來。 這裡老舊破敗,臟的大塊發黑的淡藍色窗簾,被從碎裂窗戶裡湧進的風吹起。 這便是我首先看到的,因為整個屋子我看清的地方,都被這窗簾的藍色覆蓋,搭上這偏向昏暗的氣氛,清冷到內心感到幾分悲哀。 地板已然被蟲蝕變得滿是孔洞,好像再跺上一腳,就會塌陷下去,甚至變成粉末。 想起剛剛自己還躺在上麵,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不,這是個夢,沒有什麼的。” 可是這一切,過於真實了。 “那麼這裡會是哪裡呢?” 帶著疑問,我走向前。 正前方,是一個大木櫃子,那裡對著窗戶,窗簾飄動著不時將其蓋在身下。 我走到了布滿塵土的櫃子前,這時才注意到了櫃子上那個老式的黑膠唱片機,喇叭正對著我,中心的洞仿佛一個眼睛,深邃而黑暗,我總覺得,它在盯著我。 這麼想就毛骨悚然。 我慌張了些,把唱片轉過去,背對著我。 這一轉,卻把一個相框碰倒了。 盡管這巧合到荒謬,一切仿佛都在指引我如此,但我依舊扶起了它,仔細觀摩起來。 相片上的畫麵令人脊背發涼,上麵是一群人在某個院子前的合影,通過大門上巨大的字牌能夠看出這裡是那所謂的孤兒院,隻是...每個人的麵部不知因為什麼被抹掉了,這也是其恐怖的原因。 獨自一人在這陌生的環境,看到這似人非人的相片? “啊...” 我把相片甩了出去,摔碎在地上,為了不再讓它“盯著”我,又或是偶然間看到它,我在墻角拾起塊石塊蓋了上去。 也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女人的哭聲。 我完全無法相信這是什麼正常的現象,幾乎無意識的沖動,我蹲下拾起了一個鋒利的玻璃碎片,藏匿於手中。 這給了我些許勇氣,轉過了身。 這個房間很長,很大,由此向前,猶如帶狀的光與暗的延伸交錯。 詭異突至。 當我注視向角落的鋼琴,它便奏起雜亂震耳的重音、當我注視向另一側巨大半身鏡下的燭臺,它便被風推到,重重掉落在地發出巨響、再抬起些視線,看那個堂皇裝飾的鏡子,它又詭異地迅速出現裂紋,畫麵也被分成了數塊... 一下下的巨大噪音另我視線不得不驚恐地逃離,在滿心的不安之下,我不自覺地將視線麵向正前方。 那裡的光不再被遮著,上方的洞口撒下光明。 巨大的石像,“她”,側著臉,露出憂傷的神情,甚至猙獰,眼角流下洞口滴落的露水。 下麵是一個背影與我很相似的女人,她穿著這裡唯一潔白的長裙,坐在畫板前手持畫筆與單調的顏料。 灰、白、黑。 我走進了些,大概到鏡子的位置,我才看清她畫的,正是那石像女人“哭泣”的瞬間。 “就站在那裡吧,不要再向前。”她的聲音夾著哭腔。 我聽話地駐足了,盡管不知道原因。 “你是誰?” “顯然,我是你的一部分,並且,我還知曉一切,你的過去,當然,還有你的現在。” “你是我夢中臆想的產物嗎?” “不,我一直都在,在你意識的每個角落都有我的身影,我始終看著你,不過我隱藏地很好,你不曾發覺我的存在,但你現在見到了我,隻能證明,是你的臆想與現實的邊緣模糊,‘她’在試圖剝奪你的意識。” “誰?” “你應該清楚,她是——你心中黑暗的存在,是帶來罪惡的人。”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阻止她?” “殺了她。” “她又並不是真實的,我要怎麼才能做到?” “你真的這樣以為嗎?還是說,你在自我欺騙。” 我啞口無言,略有不服氣地瞥向一邊。 “當然,你也可以說這不是真實的,因為,這確實是你的幻想,但你終究要麵對它,甚至擊潰它,否則被奪走一切的會是你,正如你的哥哥,至於殺死她的方法,同樣要由你來尋找。” “嗯...你似乎比之前我所遇到的我都要友善...你...你為什麼在哭。” “我為你感到悲傷,但我不得不見證你的結局,無論那裡...是否美好。” 哭泣的她重抬畫筆,在那副畫上勾勒石像女人臉頰的沮水。 “它完成了,格蕾斯,這副畫作如何呢?” 她依舊沒有轉過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但身子讓出了一點位置,讓我完整地看到那副畫。 可惜,如我曾猜想般,它色彩單調枯燥,即便那畫功另人贊嘆,卻還是差強人意。 “為什麼沒有顏色?” 聽到我的話,她似乎更加落寞了些,垂下了頭。 “是啊...它為什麼沒有顏色。” 她微微側過頭,麵帶憂鬱,細長睫毛擺動,唯一露出旁視的那一眸中,帶著淚水衍射的陽光。 與那絢麗奪目的美不同,她婉若冰原中隻有月光滋養的白花,純潔、高冷。 “在這滿是痛苦的世界中,我愛著一切,憐憫一切,為一切悲傷著...可我看不到任何色彩,卻體會著它們,那些顏料正源源不斷地在我的血液中流淌。” 另一個我手中的畫筆滑落,她將剩下的顏料盡數潑灑在畫麵之上,周遭,也頓時被灰白的霧所籠罩。 “就連你也如同這畫般空洞灰白,沉溺虛幻,你甚至無法理解你的驚恐,無法發覺嘴角的笑意...什麼又真正屬於你?格蕾斯。” “你的意思是什...” 話未說完,那冰冷的吻便貼上我的唇,愛意的象征卻沒有期盼的火熱。 煙霧散去,另一個我不見了身影,唯獨剩下那被撕碎的畫,此時,那哭泣的女人各個五官胡亂拚在一起,還沾上毫無規律灑下的各色顏料,在這最後的時刻,那本應欠缺的顏色卻在這時這般突兀滲人。 我抬起頭,正對著那個碎裂的鏡子,無數個碎片,如同那副畫一般,浮現不同的我與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