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局對於萊茵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區別隻在於他到底是用什麼身份進來的罷了。他在治安局裡可是有很多種不同的身份，熟悉的警員看到這張老臉都得考慮半天用什麼待遇。要麼是被路人舉報的可疑分子，要麼是和某些案件的直接關聯者，亦或者是……局長的直係線人。 　　“什麼毛病？”道格拉斯一臉晦氣的走進審訊室，看著坐在桌子對麵翹著二郎腿抽著煙的老頭，本就不愉快的心情頓時變得糟糕起來，“不是找人告訴你讓你去我辦公室嗎？” 　　“還是這地方呆著習慣唄，而且以我的形象來這裡才不會顯得可疑。”萊茵仰著腦袋抽著煙，就好像眼神都懶得給，“聽說你傷的不輕？怎麼沒好好回去修養一陣？” 　　“你以為我不想啊？”看著萊茵這麼大大咧咧的抽煙，道格拉斯的煙癮也有點犯了，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畢竟跟萊茵一起抽煙的體驗可相當糟糕。這老頭自製的煙草有種特別迷人的氣味，他能夠坐到敦蘭治安局總局局長的位置，自身的地位其實已經很高了，也享用過不少高級煙草，但就是沒有萊茵嘴裡的那種味道。所以平時自己抽煙還好，要是跟在他身邊一起抽，對比之下就會顯得自己嘴裡的味道很劣質，“還不是你們上個月下旬搞出來的破事，現在總局這邊人手根本不夠，我這個位置根本沒有替代品。” 　　道格拉斯指的當然是最終被定性為“麥迪森謀逆事件”的那件事，身為一個普通人他當然接觸不到另一個世界的事情。當初麥迪森為了牽製萊茵，還把這位局長給搞停職了，當時的治安局是由麥迪森副局長代理的，而現在麥迪森被定義為反臣，那治安局裡這一派係的人當然也受到了牽連，雖然不至於一擼到底，但也有好幾個直接辭退，還有不少停職觀察的，這就導致治安局一下子缺了不少人手。 　　更別說當時實際上萊茵還在警局直接跟那個麥迪森的分身對上，爆發了足以被認知為超凡的沖突，事後圓桌騎士派了專人來處理後事，也讓治安局的職能停擺了幾天。而工作一旦堆起來，就會陷入可怕的死循環。 　　同時屋漏偏逢連夜雨，教會使團的到來讓敦蘭的政局變得有些詭譎。萊茵對教會有著血海深仇，可在王國對教會有血海深仇的可不僅僅隻有萊茵，更別說這隻使團本身就有殉教製造沖突的可能性，所以在使團逗留期間，整個敦蘭的警力都在加大力度維護治安。甚至因為兩位強大圓桌的回歸，讓敦蘭的神秘要素富集程度增加，導致神秘側的詭異事件也開始活性化，雖然這是圓桌騎士負責的範圍，但在時間最開始的時候，市民最直接的反應還是找治安局，更別說圓桌騎士都是精兵，在末端對接的人手更多是直接抽調當地治安局幫忙的。 　　像萊茵這種上層社會的人，在最近多事的時候，還能從容的欣賞著雲譎波詭的變化，甚至享受這種風雲變幻的感覺。但是像是道格拉斯這種職位特殊的，以及那些大多數的底層人，隻會覺得最近的敦蘭似乎變得更加混亂了。 　　很顯然，道格拉斯已經忙不過來了，自身負傷不說，甚至已經到了需要借助萊茵力量的時候了。當然道格拉斯雖然知道萊茵比較特殊，但他的身份還不夠知曉另一側的事情，所以更多的還是看中了萊茵作為“偵探”以及“打手”層麵的能力，甚至主要還是後者。因為在下城區的大多數地方，一身的治安局製服的威懾力並不如一個看上去就很嚇人的老家夥。 　　至於他和萊茵的關係，也算是一種交易。或者說萊茵本身其實並不會單方麵索取。他獲得了王國的地位和特權，也在王都鎮守了百年；他和威廉姆斯教授忘年交，當年可沒少贊助學費和知識；奧菲萊特甚至整個未來工坊都是他的後盾，也是因為他曾經的付出和維護。因而，道格拉斯和萊茵也並不是官僚和貴族之間的勾結，而是另一種互惠互利。 　　萊茵本身的形象不像好人，所以他能夠更輕易的混跡於那些灰色甚至是黑色的地帶。道格拉斯所處的治安局，需要負責敦蘭的秩序，所以需要一把能夠藏於黑暗的利刃。而作為回報，在萊茵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進了局子，隻要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情，道格拉斯都會保他出來。 　　“是北邊下城區的事，那些該死的幫派又不老實……”道格拉斯說到這就氣得要命，“最近下城區的那些狗東西手裡流通著一種新鮮的玩意，主要是在幫派分子和那些地下拳手之間流通，是一種類似興奮劑的禁藥，能夠短時間大幅度提升人體機能……副作用是服用多了會發狂，你能想象那些人高馬大的打手發了瘋能造成的破壞嗎？” 　　萊茵看了眼道格拉斯身上的傷，確實是人力造成的，而且對方下手很重：“你們應該配銃了吧？” 　　道格拉斯都開始咬牙切齒了：“在那種環境下這玩意根本不好使！” 　　下城區的環境的確錯綜復雜，甚至都很難找到一條筆直的道路，再加上四周的建築又瘋狂自行擴建，進去了就跟進了叢林沒什麼兩樣，在叢林裡持銃的獵人遠沒有潛藏的猛獸危險。 　　“嗯……所以說你對我的訴求是什麼呢？要我去調查這種禁藥？”萊茵把嘴裡抽到底的濾嘴拿出來，“唔……多少有點吃力不討好了屬於是。” 　　其實在王國的統治階級眼中，隻有上城區和中城區的人算是王國的子民，即便奴隸製度早就被廢除，但實際上在那些人的眼中，下城區的底層人就是奴隸，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給王國這臺國家機器提供新鮮的血肉和勞力。貴族們不會在乎貧民的死活，隻要他們能夠源源不斷的被壓榨剩餘價值就可以了。 　　所以下城區的政治體係，其實算是把持在幫派手裡的，在那種地方，女王的話還不如一個混混好使。哪怕大多數王國子民都會被輿論導向女王崇拜也一樣，畢竟偶像說的話雖然是對的，可他們一輩子都接觸不到；而混混的話如果不當回事，他是會直接動手的。所以下城區的事情一般治安局也輕拿輕放，不想浪費精力去管。 　　違禁品、風俗店、地下拳場……不得不說這種黑惡勢力的地盤就是個黃賭毒俱全的臟窩，就算是議會的命令都很難在下城區貫徹。更別說這些來錢快的產業，都是各大幫派的蛋糕，一種違禁品可以找到源頭並銷毀，但整個產業鏈是無法動搖的，就算將其連根拔起，但那片土地又會滋養出新的罪惡。 　　“我知道，所以雖然今天我叫你過來，但這是私人委托，隻是我最近沒有假期所以沒辦法上門。”道格拉斯的臉色有些陰沉，“請你，調查這個違禁品的源頭，以及……他們背後的保護傘。” 　　萊茵摸煙盒的手一頓，墨鏡後的眸子瞇起：“……認真的？” 　　道格拉斯和萊茵的交情基本都在治安局，彼此之間其實是沒有私交的，有的隻是公事公辦的對等交易。畢竟兩人的身份特殊，道格拉斯需要萊茵幫忙的地方也基本都是工作上的問題，是可以走治安局官方途徑的，所以這還是兩人認識這麼久，他第一次以私人的名義對萊茵進行委托。 　　同時，這也意味著萊茵這一次行動的自由度會更大一些。畢竟如果是以治安局的合作名頭去辦事，還是要在意一下麵子的。治安局代表的是秩序，所以萊茵如果是治安局的合作方，就得收斂一些。就算要動用一些手段，也得收拾好首尾不要被抓到把柄。雖然那些貴族政客的口誅筆伐對萊茵無效，但他們會去找道格拉斯的麻煩。 　　而若是私人委托，萊茵就可以更加放縱一些。而以萊茵的性格，他更傾向於依仗暴力解決問題。並且，如果是萊茵的私人委托，他就不需要顧忌一些事情了。就比如道格拉斯提到的，這些人背後的保護傘。幫派雖然足以斂財，但歸根結底擁有的資源和地位並不如資本和貴族，對於真正的上位者來說，這些幫派不過是一群野狗而已。但野狗養起來也能給自己帶來利益，而被養的野狗也可以狗仗人勢，所以下城區幫派的背後有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對應的，萊茵也不會有人支援，做的事情也沒人兜底，當然，他會得到一筆委托金。私活這種東西總是賺錢的嘛。 　　走出治安局的大門，萊茵摸了摸下巴，感受著紮手的胡須：“有點難辦咯。” 　　“難辦？那就別辦啦！”毛球從萊茵的衣兜裡蹦出來，落地化為人形。洛河已經完全適應了作為萊茵隨身寵物的身份，對他來說這個世界沒有手機過於痛苦，唯一的樂趣大概就在於跟在萊茵身邊看樂子，“反正你也要離開王都了，這種事情要是調查起來拖拖拉拉早則一個周晚則一個月，而且後續還會有麻煩。” 　　萊茵目前還沒走的原因，也就在於那一節列車廂和機車還沒完成改造升級。因為新能源的問題，奧菲萊特便打算給這兩個東西進行一波升級，所以要走的話可能要等這周末了。一周對於萊茵這種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來說也就是眨眼的事，所以他也不太在意，而且滯留一周倒也不至於讓王都的神秘要素富集到出事。 　　“他如果隻要調查的話，倒是也沒什麼問題。”萊茵重新給自己點了根煙，回想起剛才道格拉斯的眼神，“當一個男人決定乾大事的時候，最好不要成為他路上的障礙。更何況……本就是舉手之勞。” 　　“啊？”洛河懵逼了幾秒，眨了眨眼睛，“你是說，這裡麵還有別的……隱情？” 　　“道格拉斯整個人吧，雖然坐在那個位置注定要合群一些，但他還是挺有底線的。”萊茵就在治安局門口的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抽著煙講故事，“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能在這個位置上坐這麼久？” 　　萊茵在王都呆了百年，因為身上封印著忒雯絲，所以他一直都在狩獵怪物，這也是他家族的使命。所以無論是偵探的身份也好，跟王國要來的騎士銜也好，亦或者是跟治安局的關係，本質上都是為了他能夠自由狩獵怪物服務的。找書苑www.zhaoshuyuａn.coｍ 所以道格拉斯並不是他在王都的第一個合作的治安局局長，當然可能是最後一個。 　　所以本質上，至少王國獨立之後，敦蘭治安局局長的位置，其實是由萊茵決定的。能夠讓萊茵看的順眼，那才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穩了。 　　“他當然知道下城區的亂象無法改變，他年輕的時候也曾心懷抱負想要做出點什麼政績，但這些年還不是混跡成了官場老油條的樣子？他想要坐穩這個位置，當然也要合群。”萊茵笑的很諷刺，“所以他這些年也一直安安分分的，沒搞出什麼讓上頭難堪的愣頭青事件。但這不意味著他的靈魂願意徹底沉淪…… 　　“所以在一些事情上我們會達成共識，比如當他接到保安說有某個大人物對平民做下什麼醃臢事的時候，他會委派我去調查。然後……我去把那個大人物打個半死，他再跑過去拚命阻攔，盡職盡責的把我勸住。而到了這一步，那些理論上應該落到大人物頭上卻未必能夠落實的懲罰，就不那麼重要了。” 　　“嘶……”洛河抽了口冷氣，確實，那種情況下按照王國的法律和體製，大人物就算認罪量刑，估計最後懲罰也落不到他頭上。但如果萊茵直接動手了的話……那還不如按照王國律法去量刑呢。 　　“如果是我跟治安局合作呢，手段還是會仁慈一些的，而同樣的那些被打了的大人物也就沒辦法挑刺。”萊茵熄滅了煙頭，“而這一次，他放開了這一條限製，以私人的名義讓我放開手腳……大抵是有些不長眼的家夥，觸碰了他的底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