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鏡”位於武京近郊。 那裡有座盤山,雖然較於俍山是小了很多,但風景卻極佳。 所謂風景這邊獨好,唐家先前那座小樓便修在了盤山之上,後來小樓倒塌,“方唐鏡”自然也在此處。 山路的石階兩旁,竹林與古鬆錯落有致地侍立著。 誰也不知道那座“方唐鏡”具體長什麼樣,人群隻是肅靜的在山腳下候著。 哪怕他們出身顯赫,代表著世家大族與古老宗門,生下來的起點已經快要和山一樣高了。 但不到上五境,誰又有資格敢言“登高望遠”? 裡世間這三個字,意味著絕對的禁地。 山腳下的肅靜氛圍中隱約帶著點害怕、緊張、以及躍躍欲試。 不知道是誰突然低呼了一聲“:下雨了!” 所有人都紛紛抬頭望向盤山,隻見原先低矮的山腰已經被雲霧徹底覆蓋,隱約透出的山尖就像雲海中孤獨漂浮的小島。 北方的雨向來冷冽。 哪怕雨勢並不大,砸到衣服上,透過的清冷勁力卻是十足。 不過雨是公平的,雨滴同樣落在了不遠處的黑色馬車上,接觸的剎那間崩裂粉碎。 陸留歡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是最後一個到的。 不過臉色看起來卻並不好看,一來,是因為他仍然是場上眾人間唯一一個不戴麵具的。 二來是馬車上還有一個人,那位是真正的察司場首座——慶唐挽。 一路同行,把陸留歡憋得不輕。 現在終於到了,雨滴滴落在了他的臉上,陸留歡頓感愜意至極。 人群雖然好奇,但在黑色馬車的威壓前,還是保持了絕對的安靜。 現在,該到的人都到齊了。 但雨勢卻越來越大,沒有絲毫衰減的征兆。 山道上的積水甚至來不及排出,流淌過石階表麵,形成了一道道微型的水幕瀑布。 人群中央開始有了些許的躁動。 終於,一道天光自山頂射出,擊碎了雨霧,直直照亮了眼前的山道。 濕潤的石階被鍍上了一層層光亮。 線條折射之間,仿佛撒下千萬兩的黃金雨。 眾人忍不住一陣驚呼,睜眼望向山道,這才發現石階竟然是筆直的通向盤山山頂。 山巔處,隱約有一方形入口,而入口旁,一位上五境的聖人早已佇立多時。 人們這才意識到原來是煌景聖人主持的這次“開鏡”,這是位成名多年的頂尖上五境,原本躁動的人群頓時安心不少。 同樣,人們的身後也傳來另一道上五鏡的聲音。 慶唐挽雪白的手腕搭在了黑色馬車窗邊的欄桿上,她的聲音似乎有些氣喘病弱。 她輕拍著欄桿,緩緩道:“去吧,莫要忘了時間。” 於是山腳下的諸君,如魚貫入。 …… 人們紛紛踏上了石階,沒有誰爭著要第一個上,更沒有誰拚命地縮在後麵努力把前麵的人往前推。 就像雨滴一般,不論下得是輕是急,總歸是一滴滴的落下。 如果慶海棠在此地,他肯定會狠狠嘲笑一番陸留歡,接著得意地表示他當初的猜想錯了。 因為還真有不少世家宗門的天才在此地。 隻不過大家都戴著麵具,因此誰也不知道對方是誰。 陸留歡處在相當靠後的位置,好巧不巧。 大頭竟然也在他的旁邊。 陸留歡拱手道:“真巧啊,大頭兄。”,大頭則訕訕的笑著。 前方的人群一個個踏上了石階,就在接觸到石階的那一刻,似乎就像是被山頂的方形小口吸走了一番,空間一陣輕微的扭曲,瞬間就不見人影。 終於排到了中段。 一位看不清戴著什麼麵具的男人重重踏上石階。 陸留歡從後麵望去,隻留意到此人披散的長發仿佛在雨中狂野地燃燒著。 而他接下來,進入“方唐鏡”前說的話則更加狂野。 “可以預見,接下來的發展會格外的殘忍……” “因為我,會親手將你們這些擋在我麵前的廢物。” “殘酷地送進,無底的閻羅地獄……” 接著一陣身影扭曲,隻留下他狂笑的聲音響徹整座山道。 人群中的情緒瞬間被點燃。 剩下的人們紛紛嘲罵回應著。 陸留歡低頭細細擦拭著懷中的劍匣,大頭娃娃在他旁邊微微嘲弄地搖著頭。 不知過了多久。 終於,輪到了他和大頭登山。 陸留歡回頭朝大頭頷首示意了一下。 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氣。 輕道了一聲:“走了。” …… …… 說起來,陸留歡算是進過裡世間的。 雖然他現在暫時失去了黑絕之夜那晚的記憶,但好歹自己醒來,知道自己半個身子探出了裡世間。 而身後的半個身子,仍在無盡而又黑暗的洞口。 他又想到,自己清醒過後,耳邊盡是絕望的哭聲吶喊,而眼前是沖天彌漫的猩紅血腥,遍地都鋪滿著認不清的斷肢殘骸。 沒有什麼火光四起,有的隻是漫山飛雪的孤寂。 念及於此。 陸留歡不忍心的閉上了雙眼,試圖將過去遺忘。 等到他十分用力,十分用力再度睜開雙眼。 才驟然發覺原來自已已經走出黑夜,身處白晝。 原來方才的景象都是如夢般的泡沫。 如今的他,正處在方唐鏡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環視四周,陸留歡不由得發出驚嘆。 直到此刻,他或許才明白為什麼這座裡世間的代號,被稱之為“鏡”。 因為當他踏入石階的第一步走完,腳下的便不再是石階。 而是覆著一片淺淺的,清澈的水。 如果說山間的水是穀底的天。 那麼此時此刻,這裡就是一座巨大的天空之鏡。 放眼望去,水光洌艷晴方好,陸留歡不由的荒唐聯想到:“難道剛剛的雨水就是從這裡下的?” 而原先心中,對裡世間的神秘抱有的緊張情緒也被沖淡了許多。 陸留歡繼續提步向水深處走去。 卻沒想到腳下波瀾之間,竟然越走越厚實。 直至走向深處,竟然憑空誕生了一座島! 感受著腳下的感覺由水潤轉變為泥土沙石的觸感,陸留歡再顧回頭來時路。 已經是芒芒無邊際的浩瀚河海。 雖然心中驚嘆此處的景色無法用言語表達。 但當踏上這座神秘的島嶼之時,陸留歡還是本能的加強了心中的戒備。 他回頭望去,並沒有看到先前山道下跟在他身後的大頭。 而在這座島上,也不曾看到先前的一個人影。 島上遍地奇石異草,老樹新芽,四季花開不敗。 越往島的深處望去,更是生機勃勃,天然和諧。 但陸留歡心中如若擂鼓,警惕之心大盛。 “不對。”陸留歡搖頭,言語之中滿是質疑。 “這樣的地方,竟然聽不到一點的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