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在廁所裡,醒在沙發上。 李拾歡在迷糊中聽見隻言片語。 “怎麼樣,成功了嗎。” “沒問題,按規定辦事。” “可以,我開保險櫃,錢到你賬戶。” “合作愉快。” “下次也是。” 很陌生的聲音。 許雙安呢? 我背的胖女人呢? 我還在8724嗎。 醒來吧,不睜眼永遠看不到答案。 好像還在8724,擺設卻有些許不同,陌生摻在熟悉裡,熟悉仍籠陌生中。 加上自己,屋裡存在三個男人。 “我怎麼隻炸斷你腿的?”其中一個問另一個。 “因為我喜歡了長澤雅美。”另外一個回答。 “他怎麼辦,這次任務結算把他帶回來了,你昏沒了,責任在我,你沒意見我就按我的方式處理了。” “不如我們先立個規定,哪怕失敗,我們也不要再這樣去完成任務,你這樣是毀了一個世界,這個男孩的父母可能已經被你,唉。” “以前就不該帶上你,多自在。” “那你把他和我一起收了吧。” “玩笑嘛,你我哥們的呀,我下去開車,一會還有很多,啊,麻煩事。” “你用的幾瞳?” “你我哥們的呀!” “三瞳?” “哥們開車去了啊!你我!哥們呀!” 門開門閉,再回靜中。 李拾歡起身,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什麼。 還在屋裡的人再返臥室,見李拾歡醒,迎來說道:“醒啦,冰水還是可樂,現在冰箱裡的東西比外麵貴四倍,好消息是別人付賬,人生中不多得的事半功倍,蓋中蓋,爬樓狂,一節更比六節強。” “可樂,兩瓶。”李拾歡回答。 “漂亮,我陪你兩瓶水。” 男人把可樂遞過來,李拾歡接過,不認識的牌子,先打開瓶一飲而盡,第二瓶喝了小半,清醒了許多。 “啊,這裡是那啊。”李拾歡問道。 “無所謂的酒店,馬上就走了。” “嗯,那你是誰呢。” “哦,抱歉,忘了這茬,”男人放下水,伸出手說道,“許雙安,這才是我真正的模樣。” “你和許雙安長的不一樣啊。”李拾歡將手握過去。 “但我就是他,謝謝你把我背到8724。” “你真是他,腿沒事了?” “從南走到北,從白走到黑。”許雙安起身轉了圈。 李拾歡再度打量起許雙安。 此時的青年已然不是那個頹廢的中年男子,沒被麻木與苦難打倒過,意氣風發,英俊瀟灑,黑發幾角散在眼前,深眸裡無窮無盡的自信。 “外麵人都沒了嗎,我記得那時你額頭也,好像要長眼睛。” “都過去了李拾歡,現在我,很正經的問你。” “如果,你現在出去,回到長樊街,還有什麼人要見一見嗎,無論生死。” 許雙安看著李拾歡。 “沒有,我好像,算了,我沒有。”李拾歡坦誠回答。 沒說假話。 李拾歡想回憶之前,但像在暴雨中沖離去的吶喊,什麼也聽不見,喊出去的聲音緊接就被雨砸到地麵,眼睛隻是努力掙在模糊裡。 最清晰的隻有心,心裡的感情。 現在的李拾歡,是自己十幾年來最輕鬆,最自在的李拾歡。 “無牽無掛,又慘又好。”許雙安不再注視著李拾歡,仰麵倒下,閉目養神。 “跟我混吧。”許雙安說道。 “嗯,都可以,”李拾歡把可樂喝完,“要叫什麼哥和收保護費嗎。” “電信詐騙,不用叫哥,什麼年代了還在傳統黑社會。” “那我可能,可能,想去找找工作之類的。” “開玩笑呀,一會下樓,我們打道回府。” 酒店門前,很像二手的麵包車,破,但能看,舊,也能洗洗。 “雙安,怎麼樣。”車裡人沖許雙安喊道。 “就像當初你見我那樣。” “行吧,兄弟,怎麼稱呼?” “李拾歡。” “叫我陳繁,上車。” 與風徐行。 “李拾歡,許雙安你說了嗎。”陳繁邊開車邊說道。 “說什麼?” “啊,就大概的…” “我什麼都沒跟他說。”許雙安望著窗外,插進話來。 “那我就,隨隨便便和他講了?”陳繁問道。 “信的過的,我當初不也這樣。” “行吧。”陳繁轉彎過路口。 “42浮生,我是這樣稱呼現在這個世界。” “這裡存在各種,莫名其妙的,誤絲束桐。” “有句古話叫落葉歸根,知道吧,他擁有完美的邏輯和道理,跟在什麼話後麵都能接住並能將花定格在綻放那刻。” “人生如戲,落葉歸根。” “顛簸流離,落葉歸根。” “功成名就,落葉歸根。” “兒女情仇,落葉歸根。” “很不矛盾,對吧。” “但其實。” “我們做個對比。” “死,和成為植物人,這兩者你比較下,我感覺,百分之九十的人會選擇前者。” “多口氣,多吃東西,多消耗親友錢幣,你永遠被困在軀殼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對於別人的哭泣做不到安慰,憎恨做不到反擊,真誠做不到理解,而你所有想傾訴的想法與話語也被困在無形墻壁中,那時候你還巴不得老痰卡喉,贊頌的菌叫化膿。” “那時候,唉,巴不得死。” “所以,落葉歸根,他其實是兩件事,落葉,是祈求自己是自然而然的凋零,走到盡頭不求長生不老,但這路途中也不想被扯葉歸根剁葉歸根泡茶歸根。” “歸根。” “是為了回。” “回到家鄉,回到祖墳,或者說,回到個,盡量不會被忘記的地方。” “族譜這個東西,就很奇怪,一代一代的記,一代一代的丟,丟的原因五花八門,戰亂搬遷,親疏離友,記的人也很努力,踏山過水,尋風問雲,祖有達官貴人一係詳寫,無錢無職的也會填上筆。” “他也希望有天也能被記到上麵,再有血緣之親,逢年過節,有後代還能給自己燒上黃紙白餃,紅燭香橘。” “當然,很多人會說,我無所謂的,記不記住我有什麼關係,我對這個說法也無所謂,人嘛,愛乾嘛乾嘛,但我現在要聊的,是在乎的人,所留下的惦念。” “這就是你,李拾歡,和我,和許長安相會的原因。” “你原先在的那個地方,對你來說,是真實的,而對我來說,是虛假的。” “誠然,你在那裡生活,不吃東西會餓,踩到釘子會痛,不認真上學好好聽課大概率也沒有前途。” “但對我來說,是假的,我是去那裡幫助落葉,然後完成歸根。” “這就是誤絲束桐,死去的老不休們留下的惦念。” “你是活在他們惦念裡的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許雙安也是,但你們卻能從惦念裡走出來,又活在這個世界裡。”“我這個世界,說不定也是場誤絲束桐罷了。” “不過,我雖然在很多方麵都堅信,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但唯獨這方麵,我選擇,我相信真就是真,我相信假,那就一定是假。” “許雙安是我犯下的錯誤,他不該來到這個真實的世界,你是許雙安犯下的錯誤,你也不該” “但我都犯錯了,許雙安也能犯錯,就這樣吧。” “回歸正題,多虧了這些老不休們的“我沒弄好,你們也得折騰“,才有了我們這種人。” “賺金的低素質傻狗們。”陳繁開心的說著。 “像剛才的蘇家,因為資金周轉不動馬上就要倒閉,陡然把家族的誤絲束桐解謎價格翻了四倍,而我們又正好缺錢,所以硬著頭皮上了。” “不過也還好,多了個哥們。” “他說的都是真的?”李拾歡皺著眉頭問許雙安。 不是不能接受,隻是接受了很讓人不適。 “千真萬確。” “離譜…”李拾歡捂著腦袋說,忽而抬頭問道,“為什麼要把長樊街炸了?” “這就是我們硬著頭皮上的原因,我們雖然能進入蘇家的誤絲束桐,但壓根不知道怎麼,嗯,落葉,我隻能求之以外,得到個萬不得已的辦法。” “你求的誰?”許雙安開口問道。 “嗨呀,”陳繁把車速降慢,四檔掛到三檔,“待會你再知道吧。” 路往南,通向公園。 遠山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