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滿接著道：“丘林部之族派，源出嫡傳，然人少力弱，無力收攏離散百姓。老首領遂率部東遷，一路上折沖爭鬥，方得居此間穀地。因人少力薄，草場不足，遂習漢人之法，牧耕並舉，業已二十餘年，部眾得以生息恢復。自此部落改稱丘林氏，去尊號，以當戶自居。本部老首領子嗣不旺，僅留先首領一子成年，本來先首領英勇豪邁，大有重振本部聲威之望，不意雄鷹折翅，隕落於陣前。先首領夫人雖有身孕，未及顯懷，更未知是男是女。因此本部貴族商議，本欲遵守先首領遺願，推舉恩人衛過為新首領。隻是適才賀突父親之死，雖非恩人衛過之本意，然畢竟害死了丘林氏嫡親子孫，如若再當首領，部落眾人定然不服。” 　　衛過道：“承蒙厚愛，然衛過本來就不願出任貴部的首領。” 　　元稚道：“賀突乃貴部嫡親子孫，合該出任新首領。” 　　薩滿搖搖頭，道：“賀突的父親，少時頑劣，被老首領逐出部落，後來又被先首領迎回，已失去承繼家業的資格，故賀突血脈雖親，但已無資格。” 　　帳內眾人一時沉默。 　　薩滿道：“聽說恩人衛過還有一位弟弟，是與不是？” 　　衛過道：“是。” 　　薩滿道：“你們兄弟嫡親，哥哥當不成，弟弟就當本部首領。” 　　元稚道：“衛過之弟，年方七歲，如何當得貴部首領？” 　　薩滿道：“天意如此，違逆不得。” 　　元稚道：“天意？” 　　薩滿道：“四十多年前，本部的老薩滿，在升天之前，留下預言：‘部眾星散，四方流落。外姓入繼，黃口小兒。丘穆陵氏，亦滅亦興。’本條預言，本部親貴，無人不知。如今本部推舉黃口小兒做首領，正應天意。” 　　元稚道：“丘穆陵氏，亦滅亦興……” 　　薩滿道：“天意難測，揣摩無益。” 　　賀突道：“薩滿爺爺，我願奉衛過的弟弟做部落新首領，牽馬墜蹬，沖鋒陷陣，萬死不辭！” 　　說話元稚見賀突擁戴阿狗為丘林部新首領，遂問道：“如若先首領夫人生下兒子，衛過之弟何以自處？” 　　薩滿道：“仍為首領，直至老去，交還給先首領子孫即可。” 　　元稚問：“如若先首領夫人沒有生下兒子，又該如何傳承？” 　　薩滿道：“新首領擇其子孫中賢者，傳之即可。” 　　元稚問：“子度意下如何？” 　　衛過道：“由阿狗自己決定。” 　　元稚、衛過遂返回客帳，將丘林部推舉新首領之事，詳細向高休、伏羅講了一遍。伏羅吃驚萬分，用手推了推阿狗的小肩膀，笑道：“恭喜阿狗，賀喜阿狗，阿狗要娶媳婦啦！” 　　衛過道：“阿狗是去做首領，不是去娶媳婦。” 　　伏羅道：“原來大哥不知我們匈奴人的風俗，收繼婚，懂不懂？簡而言之，就是阿狗一旦做了丘林部的新首領，就要把原丘林當戶的妻子娶回來。” 　　高休苦笑，道：“原丘林當戶三十多歲，推測最年輕夫人的年齡，合該二十歲上下，等阿狗長大時，她都成老太婆啦！” 　　元稚憋住笑意，問道：“阿狗，你願做這丘林部的首領嗎？” 　　阿狗眨眨眼，想了一下，道：“阿狗願意！” 　　元稚道：“為何？” 　　阿狗道：“阿狗當了首領，就可以領兵幫先生、大哥打仗了。” 　　元稚：“有誌氣，隻是委屈你了！” 　　阿狗道：“隻要能幫上先生和大哥，阿狗做什麼都不委屈。” 　　元稚道：“阿狗眼看就成大人物啦，為師給你取個名吧……有了，小犬為猛，小犬雖然柔弱，但是濟之以威，堪有英雄之姿！阿狗，以後你叫衛猛，表字濟威，如何？” 　　衛猛拍手跳躍，叫道：“噢，我有名字嘍……噢，我有名字嘍。” 　　衛過眼圈一紅，險些落淚。 　　薩滿得知衛猛願做丘林部新首領，大喜，道：“明日午時，我部親貴，齊聚大帳，共推衛猛出任新的丘林當戶。亦請衛猛親朋師長列席，見證丘林部落盛舉。” 　　元稚遂令高休先行回營，向童山等人通告消息。 　　旋即，昔洛、茍隆各率甲兵二十人，將元稚、衛猛等人居住的客帳，護衛得鐵桶一般。 　　次日一早，天光放晴。 　　時及午時，昔洛領元稚、衛過、伏羅三人來到部落大帳，薦於右側入座。左側十多個人，賀突為首，找書苑 wｗw.zhaosｈuyuan.com 昔洛、茍隆等人依次入座。 　　此時帳外進來兩人，前麵是年方二八的妙齡少女，後跟一位老女仆。少女款步而行，落落坐於大帳首座，老女仆侍立於側。 　　旋即薩滿手牽衛猛，進入大帳，引衛猛坐於大帳副座，並侍立於側。 　　賀突起身道：“居次，雁無頭不成陣，請推舉新首領。” 　　少女目視薩滿。薩滿會意，前行一步，道：“諸位親貴，遵先首領遺誌，現奉衛猛為部落之主，承襲丘林當戶之職。” 　　沉寂片刻後，茍隆身後一位老者道：“叫一個外姓人當首領，難道丘林氏死絕了嗎？” 　　一個中年漢子附和道：“對！小孩兒一個，他有什麼功勞，他能打仗嗎，不能打，搶不來東西，我們吃什麼、喝什麼？” 　　一時間帳內議論紛紛。 　　薩滿道：“肅靜！我老了，也快死了，要說的話，早已說完，隻問你們一句，四十多年前，老薩滿的預言，你們誰記得？” 　　帳內部落親貴都知道老薩滿的預言，但無一人答話。 　　薩滿道：“三十年啦，丘林部苦苦掙紮到今天，容易嗎？老首領、先首領對大家不薄呀，為何非要違逆先首領遺誌呢，何不順從天意，擁戴衛猛為主？” 　　茍隆身後的老者又道：“老薩滿預言中，亦滅亦興，作何解釋？” 　　薩滿道：“亦滅亦興，先有滅後有興，可謂一道生機相助，丘林部絕處逢生，族運昌盛。” 　　此時，賀突道：“我願奉衛猛為部落之主！” 　　昔洛、茍隆亦道：“願奉衛猛為部落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