暘穀之災第6 【入學季】祓禊禮的前典(1 / 1)

祓亂師 白鹿放青崖 8065 字 2024-03-22

一大早,夏以在悠揚的鐘聲裡睜開眼。   卯時了。   昨晚一夜無夢,睡得很香。   所以今天他特別精神。   他在飯香味的引誘下穿上外衣,讓油燜筍驅散了腦海裡最後的睡意。   來到前院。   院子裡南洵雪在洗衣服,她已經幫他打好了洗漱的水。   他們宅院是有水泵的,非常方便。不像蠶棚區,打點水都要走好幾分鐘。   暘穀鎮地下有暗河,鎮裡生活用水都取自這條河,河水經過結界凈化,不必擔心混沌汙染的問題。   深秋了,水是冰涼的,撲在臉上十分清爽。   見他洗漱得差不多了,南洵雪將手裡衣服擰乾凈水,邊晾邊吩咐道:“早飯在灶臺上,你快些吃,吃完我帶你去綠穀書院報名。”   夏以刷著牙,突然感覺自己的生活有些腐敗。   前幾夜的夢幫他完全融入前身的軀體。   如今他才真正是夏以。   徹底告別了往日。   他回想著前身的話,一邊吐出嘴裡的漱口水,一邊嘆氣。   真是莫名其妙的重任……   不過他一想起南洵雪,就感覺肩上的擔子沒那麼重了。   飯還得吃,日子還得過。   吃過飯他們一齊出門。   今日南洵雪穿的是灰白色的復古禮服,很好看。   夏以記在心裡的小本子上。   南洵雪走前麵,她覺得今天的夏以有些奇怪,似乎開朗了許多,雖然不知這種變化由來何處,但看見夏以如此輕鬆,她也開心。   於是兩人的步子都輕快起來。   不久,一個雕欄畫棟的建築群近在眼前。   一扇古樸大氣的石門嶽立樓棟前方。   門楣上兩個字入木三分——綠穀。   這就是暘穀鎮的綠穀書院了。   也是鎮子唯一的學院。   書院門前有個亭子,裡麵坐著一位老人,搖晃蒲扇不住地打哈欠。   見夏以二人走近,他又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地說:“綠穀書院報備處,報備者自帶束脩,下午交齊,報備事項進院詳說……你們來得挺早,先在門邊等一等吧,待人來得差不多了,我再與你們開門。”   “我們是輯魔司部長林山介紹的。”   夏以掏出林山的介紹信,遞給老人。   打開信封,一道綠光奔湧而出,在其麵前匯成一個“林”字。   老人老臉失色,瞬間精神起來。   “真是林部長的手書?”   他嘀咕著,一眼十行迅速看完介紹信,抬頭看向夏以,“你就是林部長說的夏以?”   “我是夏以。”   “那這位呢?”   不待少年回答,南洵雪脫口而出,“我是他的未婚妻。”   “嗯?”   老人笑容凝在臉上。   夏以見狀靈機一動,“監護人,她是我的監護人!”   “哦~”老人意味莫名地拉長聲音,收回目光,轉身拿了一麵八棱鏡,照向手中的信封。   隻見鏡麵似有水波粼粼,蕩漾了片刻,鏡子裡顯示出一行字——南洲部長山城雲山衛暘穀屬·林山!   “一切屬實!”   收起八棱鏡,老人歸還介紹信,臉上萎蔫的菊花綻開,“綠穀書院歡迎你,夏以同學,還有……你的監護人,可以一同進來參觀。”   “請跟著老朽走!”   老人領著二人走進一條長長的走廊。   他在前麵帶路,一路上絮絮叨叨。   “綠穀書院是暘穀鎮最好的學院,沒有之一!   “我綠穀書院建於二十五年前,師資精銳,環境雖不比那些大城鎮的學院,但也堪稱一流,遠近聞名。   “綠穀書院有六名袚亂師教師,二十五位精通學術文典的普通教師,山長成顧望已踏入雨司脈絡第三階,呼風喚雨不在話下!   “其餘袚亂師教師也各有強項,譬如盧浮屠盧先生,一手出神入化,堪稱一絕;又如王留行王教長,他是焱司袚亂師,抬手造火,睜眼焚雲……”   他的聲音嗡嗡不絕。   就在夏以覺得自己的耳朵幾乎要生出繭子時,走廊終於到達盡頭。   踏出走廊,一棟美倫美央的閣樓映入眼簾。   “裡麵是招生處,不過兩位來得太早,還不能進去,我帶你們去大廳坐著等候一下。”   老人帶著他們左拐右拐,進入一處大廳。   輕聲吩咐幾句,說明稍後會有人來通知,他便離開了。   夏以隻好跟南洵雪坐下,稍作等候。   乾坐了一會,他借口無聊,讓南洵雪給他講之前看過的一本書。   那是本地質圖冊,名叫《混沌時代九州地理索源》。   南洵雪沉吟片刻,挑他不懂的開始說:   “混沌時代的“舊九州”,想必你不用我多說了吧。   “混沌入侵以後,學者劃分出新的“九州”,從南到北,分別是南洲,雲夢洲,楚洲,荊州,華洲,慶洲,青洲,以及北洲。   其中華洲是我們如今九州的核心,背倚泰山,兩側有紫荊山與長安山拱衛。青州處於最西部,下轄聚集地自成一派,很少與外界交流,他們常與西邊的混沌打交道,民風彪悍。   北洲直麵大陸北部及北海兩處最龐大的亂之群落,曾淪陷過半,後來輯魔司派遣成清安前往北洲擔任“北洲總執行長”,從那以後,北洲淪陷的速度才逐漸減慢,最終形成現在南北對峙的局麵——長城以南是人類的領地,長城以北則淪為混沌的樂園……”   夏以聽得很投入。   時間如白駒過隙,不一會兒有人進來通知他們申報學位。   二人隨招生處的教務人員走進方才大門緊閉的閣樓。   閣樓裡像博物館一樣,被劃分出好幾個大房間,夏以被帶入其中一個。   房間四周栽滿了竹子似的植物,三角狀葉片隨風曳動,投下闌珊的陰影。空氣彌漫一股雜糅了花香的熏香味,這種香味似乎有安神的功效,隻是聞一會兒,少年就覺得心裡安靜了不少。   中間搭起一座木臺,臺下數個摩睺羅正在搬運桌椅。   摩睺羅是一種丹金生物。所謂丹金,就是匠師以“符籙”為核心,佐以各種混沌金屬煉製的類人造物。絕大多數摩睺羅的智能都極其低下,通常隻能執行諸如看守、搬運此類的簡單任務。暘穀鎮長生坊就是由一隊高級的摩睺羅鎮守,它們隻負責抵禦外患,無法處理內憂。   這就是為什麼前幾夜鎮裡那麼混亂,卻不見它們的蹤影。   “請坐下稍等一會吧。”   悅耳女聲蓋過摩睺羅運行的嘈雜。   少年回頭,對上一雙充斥著笑意的眼睛。   再往下,波濤洶湧……   “我聽說林部長推薦來一個小家夥,”波濤洶湧的主人說著,朝他眨眨眼,“你就是夏以吧?”   “我是上官雲,超度苑駐長山城分部暘穀屬辦事祝巫,也是本次開學季秉火禮及濯水禮的主持官。”   “你們都是新生嗎?”   “我是……”   南洵雪正欲出聲。   夏以提前答道:“我才是新生,這位是南洵雪,我的監護人。”   “啊哦,抱歉,我以為你們是一同過來報道的。”上官雲輕笑著致歉。   她在兩人身邊坐下。   由於是初識,三人之間並無太多交流。   夏以警惕,南洵雪清冷,都是不會主動聊天的性格。   上官雲好奇地打量他們幾眼,之後也不再出聲。   直到人越來越多。   沉默被招生處的人員打破。   夏以跟著她們進入一個小隔間。   “姓名?”   “夏以。”   “年齡?”   “8歲。”   “性別?”   “這就不用說了吧?”   “性別?”   “男。”   負責填寫名冊的大媽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抬著眼皮瞟了少年一眼,麵無表情。   “現有監護人是誰?”她接著問道。   少年想了想,還是報的南洵雪。   稱她為“家姐”。   “雙親呢?”   他又沉思片刻,道:“雙親皆亡。”   夏尋歌生死不明,姑且算是“亡”了。   大媽再度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詫。   “你姐姐是否在暘穀鎮居住?”   “是。”   “行……”   大媽不再詢問,低頭寫了幾筆,接著從桌下取出一塊印璽,用力蓋住夏以的名冊。   印璽下亮起星星點點的綠光,但隻是曇花一現。   按了一會兒,大媽收起印璽,將名冊分成兩份,一張用鎮紙壓著,另一張遞給夏以。   “拿好你的名冊,記得要好好保管!”   一番程序過後,已是巳時。   出了綠穀書院,少年同南洵雪聊起上官雲的身份。   《混沌史》裡,把超度苑,輯魔司,以及另一個較為神秘的監靈壇,並稱為“九州三大官方組織”。   “盡人皆知,華都由三大組織共同管理,他們間接掌控著整個九州。輯魔司,監靈壇,超度苑,三足鼎立,他們是無光內戰的“產物”。這三大勢力之下,或許還有其他組織數不勝數,但絕無第四個如同以上三者那般舉足輕重的存在。”   “輯魔司是九州的“規則”,掌管秩序,法律與軍隊,通常被稱為九州永恒的“守望者”,他們在各種勢力紛爭中通常保持中立者、調和者的形象,相當九州的紐帶。   “監靈壇顧名思義,建立的意義在於監察袚亂師及一切有關靈力的活動,他們是永生議會的死對頭,地位超然,並且最近幾年隱隱有壓製輯魔司的趨勢。   “超度苑是多功能的“醫療組織”,掌控無數關於袚亂師進階、訓練以及戰鬥的資源,每一代“太卜”都是出色的商人,從占天闕到祭地宮,再到祈人閣,三位一體,雖然勢力範圍不如其餘二者,但影響力卻位居三大勢力之首。”   不同於負責戰鬥、管理以及守衛的輯魔司,超度苑的成員“祝巫”近乎手無縛雞之力,他們的職責主要是“治療傷員”、“調配藥物”、維護聚集地內的“儀象”、“結界”,乃至製造“戰爭結界”。   但在南洵雪言語裡,那幫祝巫並非他想象中救死扶傷、醫者仁心的醫士,而是一群精明至極的奸商。   無論是占天闕“黃巫”開設的“鏡天署”,還是祭地宮“赤巫”經營的“龍樓”,再到祈人閣“白巫”組織的“懸壺府”,無不是遍布九州,日進鬥金,堪稱暴利。   並且超度苑壟斷九州三分之二的醫療物資。   甚至許多時候輯魔司都要仰承他們鼻息,看其眼色行事。   上官雲便是出身祈人閣的“白巫”,覺醒了“白般若”脈絡,具有修復身心創傷的能力……   “咦……”   夏以正聊得起勁,突然感覺臉上陣陣冰涼。   他伸手一接,有飄零的水滴隨風栽進他的掌心。   暘穀鎮下起本月的第一場秋雨……   暘穀鎮輯魔司,一座漆白的院子裡。   林山依舊是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坐在藤椅上,翻看著手中的簡報,時不時地嘆口氣:“南海邊界三座子城覆滅,永生議會再現,不死者占據羅浮城……老天當真要亡我大夏?”   “也不必如此悲觀,林司,如若找到那位先生藏匿的種子……”   院子外,一個男人推門而入。   進來的人,竟與藤椅上的林山有幾分相似。   “慎言。”   林山臉色肅穆,厲聲喝斷,顯然並不準備讓他把話說完。   這些話似乎觸及了他的某些禁忌。   來人麵色陰翳剎那,轉瞬回復正常,閉上嘴笑吟吟退到林山身後。   見他中止話題,林山麵色才稍有緩和,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問道:“綠穀學院的祓禊禮,進行得怎麼樣?”   “正在新生登記階段。”他背後的男人恭謹回答。   “祓禊禮至關重要。吩咐下去,讓各部分守夜人與秩序官加大警惕,務必杜絕一切差池!”頓了頓,林山放下茶杯,“另外長州城方麵,宋高……宋副司令還是沒有送來影碟嗎?”   “是的,暫時沒有收到長州方麵的訊息。”   “嗯,那些草籽研究得怎麼樣?”   “線索不夠,無法定性。”   “超度苑那邊怎麼說?”   “他們已派人送去雲山部,暫無建議。”   “哼,”林山繼續翻看簡報,隻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廢物……”   “下去吧。”   “是!”男子大踏步走出院子。   目光從簡報轉向他的背影,目送此人離去,林山不自覺地鎖緊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