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找著它了！” 　　徐老緊緊地把這本年代久遠的小冊子抱在臂彎間，神情十分激動，看起來就像個吃到了水果糖的小孩子。 　　這不同尋常的反應，霎時勾起了林海升的好奇心：“徐老，這東西是？” 　　徐老先生大為感慨，又笑又嘆氣：“我十四歲那年在上滬的光華中學讀書，於油畫展上偶遇了誌摩先生，當時我酷愛文學，當真是十分激動。 　　後來1931年，我升入東吳大學不久，學校組織‘援馬團’北上，預備出關抗日，我則滯留於北平。這封小冊子，便隨我一同從上滬輾轉至燕京大學，度過一段驚心動魄的歲月。 　　這份簽名隨我出生入死，早就有了不同尋常的意義。” 　　徐老大嘆，兩人便往文化宮裡走去：“七幾年的時候，我留居徽京數月，當時因事故走的匆忙，這宗東西便不知遺留何處，我自以為是丟失在了火車站臺，還勞煩友人聯係車站尋找，終究是一無所獲……” 　　林海升邊走邊聽，隻覺那是一段激蕩憤慨的歲月，但亦不便深問，於是便停下腳步：“既然失物已歸還先生，那我就不叨擾您了。” 　　“多謝，實在是多謝，小林同誌，我算欠了你一個人情啊！” 　　兩人分別之後，徐老收拾好公文包，從辦公室裡出來，迎麵遇上正返回文化宮的春光副主席。 　　兩人早是老相識，寒暄一番過後，徐老便問：“林海升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聽過！當然聽過！” 　　…… 　　次日，輪到杜鵬城老先生講學。 　　杜老先生手裡拿著一疊厚厚的稿紙，細心的用小鐵夾子夾好了。 　　“老實說，同誌們的寫作水平令我喜出望外啊，大家交上來的這篇諜戰短篇，風格迥異，各有精彩之處，且其中有幾位同誌的視角、立意都十分新穎，年輕人果真是才思敏捷啊！” 　　杜老先生真摯地誇贊了一番，又補充道：“不過啊，也有個別同誌存在用力過猛的現象，有的同誌的文風略偏陰暗、低沉了，用筆墨著重刻畫黑暗時代，實則有些得不償失。 　　我認為幾個有問題的同誌，會在這節課後一一找你們談話，一對一的交流一番。 　　當然，我也在各位的作品後麵附上了一張意見稿紙，待會兒發還稿件之後，大家可以看一看，有什麼不明白、不同意的地方，咱們也可以各抒己見。” 　　聽到這裡，林海升心裡默默點頭： 　　在文學圈有如此成就的杜鵬城先生，竟然願意花費大量的時間，一對一的指教學習班的同誌，當真有名仕風範。 　　怪不得能寫出《保衛延安》這等氣勢崢嶸的作品來。 　　另一邊的小童同誌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因受自身經歷的影響，他的文風更偏黑暗、低沉，這也是他屢次被退稿的癥結所在。 　　“在這裡，我必須表揚的是咱們班的林海升同誌，在我看來，本次諜戰題材的短篇小說創作任務裡，海升同誌完成的最好，立意最佳，視角最新穎，評為魁首當之無愧！” 　　班級裡掌聲響起，旋即又響起一道趣聲： 　　“杜老，您以後還是別當眾誇他了，海升現在得了第一名，班裡都沒哪位同誌會奇怪了！” 　　林海升握拳抵著嘴唇笑了起來，站在講臺上的杜老也大笑起來。 　　“短篇小說啊，講究的是精煉、直接、先聲奪人，要用盡方法、絞盡腦汁地在三萬字的限製裡想好一個劇情精彩的故事，並且還要把它講好，這是它的難點。 　　這節課後呢，咱們的新任務，就是寫一部中篇小說，要求在十萬字左右。” 　　杜老話音剛落，眾人紛紛議論起來：“十萬字？那豈不是快靠近一部長篇了。” 　　“這幾日我專門找了在座各位同誌發表過的作品看一看，咱們班級裡，有發表過短篇的，有寫過詩歌的，還有寫過中篇的，寫中篇的呢，也就寫了個三四萬字。 　　除了海升以外，沒人寫過長篇。 　　這就暴露出一個問題，也是如今文學圈子裡的一個問題，作者寫不出長篇，隻能在短篇、中篇，乃至詩歌上下功夫，這實際上是一種畸形發展。 　　而寫不好長篇的最主要原因是，同誌們考慮的不夠周祥，打不好框架，也沒辦法把故事說長。” 　　杜老先生頓了頓，把目光投向林海升：“海升，你來說說，除了我說的這些，還有什麼方法能夠把作品寫長？” 　　林海升收到示意，思慮了一會兒：“我認為，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com除了您剛才說的這幾點要做好以外，還需要盡可能地填充文章內容。 　　好比樹人先生曾在作品裡寫到：‘我家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 　　這句經典文章一出，班裡的同誌們麵麵相視，繼而紛紛笑了起來。 　　杜老先生也笑說：“這話是沒錯的，盡可能的讓內容詳實，但要做到詳略得當，不能為了豐富內容而填充內容，這樣就會顧此失彼。 　　自然，現在說這些可能為時尚早，我為各位同誌打好了預防針，在本次的中篇小說創作任務中，希望大家能盡量減少失誤。” 　　“好了，下麵叫到名字的同誌上來領回稿件。” 　　“陳容同誌。” 　　“到。”陳容應聲，在拿到自己作品的時候，發現後頁上附了整整一頁用紅墨水筆寫的修改意見。 　　她的心裡一暖，十分感慨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如此叫號領回，不過幾分鐘，所有人的稿子都拿到了手，唯獨林海升的不見蹤影。 　　“杜老，我的稿紙還沒發到。”林海升舉手示意。 　　“哦，你的啊。”杜老扶了扶眼鏡，笑道：“你那篇《北平無戰事》寫的不錯，我已經把它郵寄到《當代》，讓《當代》編輯部的同誌審稿去了。” 　　讓《當代》審稿？這言下之意，不就是要發表這篇《北平無戰事》？ 　　林海升被這忽如其來的驚喜砸的有點錯愕，坐他身邊的王曉波趁機舉手： 　　“杜老，海升最近在寫下一部長篇，要不您也幫他寄過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