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放下陌如歸,眾人識相告別離去,或三三兩兩成群結隊,或孤身哼唧。 待得散光,拉克單獨叫出楚夢,金蓮夫婦留在酒館裡收拾,掃掃地上別人吐掉的瓜子殼。 “你,您好,叫我出來有什麼事嗎?歌者大人。” 李剛打開門,回頭瞅了眼楚夢,隨後拉著婆娘進屋,從屋內反鎖上門。 “算有吧。”拉克帶著楚夢前進,在李剛家前麵的石磨停下,拉克坐了上去,楚夢並曲腿坐在旁邊水缸上。 今晚的星星很少,依稀幾點,白露暖空,素月流天,唯缺一縷清風供入眠。 “我們之間你我稱呼,歌裡的女子,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楚夢抬起食指,數著天上零散星辰。 “森林女巫,很美,對不對?她多於艾德森內,我找她,找尋創作靈感,以前,我對自身實力感到自信,但它是艾德森,踏入的一刻,我眼前的景象立刻轉變,和我在外所見大不同,沒幾分鐘,我遇到了一隻梅卡,它窮追不舍,追著弱小卻自滿的我,好在我遇見了她,我打包票,她身上的綠花衣裙靚得奪目。” 拉克瞥向眼睛眨巴思索的楚夢:“她讓我往南方走,呼籲我找尋靈感,我對你很有興趣,告訴我你的事,可行?” “什麼事?” “不如意,穿的這般,你自人群走來,這幫凡人無一想碰到你,告訴我你成長路上的故事,換我來聆聽。” 這,這,要聽我講自己的故事嗎? 楚夢看了眼酒館的方向,拉克清了清嗓子:“放心,我比那個女人強一點。” 這就好,不怕金蓮嬸嬸偷聽了。 “我吧,是被買來的,楚君叔叔買來的,芳瑤阿姨,還有小瑤姐姐,我至今記得他們,更久之前的我倒是不記得,楚君叔叔說,我一點兒大的時候被他買去,我的父母在我繈褓時不要我了,養不起吧,打記事起,我和小瑤姐姐一塊兒玩,那時吃的好,有早飯,有中飯,有晚飯。” 雖三餐都是稀飯,半塊兒麵包,有時可吃到胡遝粉製成的漿糊糊,很難下咽。 胡遝木一般高三十厘米左右,最高可達一尺兩寸,即約四十厘米,其果撕開外衣,露出的透明瓶蓋大小圓珠果實入口即化,比之水甜上兩分。 其次,果實同外衣一並研磨,無需添加水即可研磨出粉, 磨粉後,再按照不同比量添加水,即可製作涼粉、涼皮等一係列看似合人胃口,實則味同嚼蠟的食物。 人類接受不了胡遝粉的口感,卡嗓子、難吃隻是兩個不起眼的小理由。 胡遝果則廣受喜愛,野外獵殺魔物或者歷練的冒險者見到了,大多會摘下一口吞食,廉價,一晶錢可買三,開花結果周期半個月上下浮動一天。 胡遝木,不行;胡遝粉,不行;胡遝果,行! “生活條件再苦,經濟再不濟,可好歹有的吃,後來啊,有一天,小瑤姐姐突然倒地,楚叔叔帶她外出看病,回來時,他哭著跟芳瑤阿姨說,我越長越大,九歲遲遲不能修煉,實在沒辦法了,購買,楚叔叔跟我說,楚夢啊,為了給小瑤看病,家裡得省下些錢,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後來知道了,因為多了我一張嘴,又不能替他們分擔壓力,於是把我賣給別人,那天中午,我吃了肉,喝了很多甜汁,吃好喝飽,小瑤姐姐拉著我哭了好久,肉,是逢年過節吃的稀品,吃完,楚叔叔把我帶走,轉賣了。” 楚夢不怪他們,畢竟楚小瑤才是他們的親生骨肉,他們家很窮,買來楚夢也是為了等他長大修煉,可以賺些晶錢補貼家用,可連給楚小瑤治病的晶錢都快沒了。 而楚夢遲遲不見氣息,即便他們養大了楚夢,卻也隻得忍痛割舍,他們萬萬不願賣,隻不賣,他們的親生女兒不久將死。 這是窮苦底層的無奈之舉,哪怕知對錯,也毫無辦法,血脈大於所有。 楚夢很快有了下家,一開始他們對楚夢不錯,有吃有喝,不過當時間久了,他們發現楚夢依舊沒有氣息,於是畫風突變。 打,罵,罰,累。 幾經轉手,愛哭鬼小楚夢長大了不少,楚君曾說過,以後教他讀書識字,至今沒實現。 他們原先給楚夢取的不是這個名字,楚夢卻說。 “夢裡好玩,有一號姐姐陪我,我喜歡夢。” 於是,他給自己取了楚夢這個名字。 生日,本定為買來的那日,後楚夢堅持,說是小腦袋裡裝著的日期,即6.14。 楚夢睡過豬圈、稻草、凳子、地板,受過打,挨過罵,淋過雨。 內心的創傷,一點點撕裂擴大,慢慢形成了麻木、封閉,卻堅毅的他。 五年多前,他被金蓮買來,價格很便宜,五百晶錢,比不上一頭家豬的價格。 這次,楚夢以為很快會被賣掉、被拋棄,幸好,張大郎的話讓金蓮開竅。 “蓮兒,再雇傭一個打雜的,要開工資,納稅,多花不少晶錢,經過這些天的觀察,楚夢蠻不錯,吃苦耐勞,留下來吧。” 金蓮時不時罵幾句,盡管楚夢每天將碗筷擦乾抹凈,乾活一絲不茍,金蓮也要雞蛋裡挑骨頭,對金蓮的恐懼,也就形成了,對他人的嘲笑和嫌棄,楚夢也老早習慣了。 “活該一輩子是凡人,眼界低等,欺負弱小,懼怕強者,無為凡人之共性!小鎮居民皆為共犯,話說回來,為什麼你無法修煉?我們不都打娘胎出來就開始修煉的嗎?” “我也不知道嘞。”楚夢托著臉的雙手攤開,聳了聳肩,他也想啊,否則他的遭遇不會這樣,將迎來不同的故事。 “你昨天生日?” “嗯。”楚夢笑了笑,想起了那句打旁人口中聽來的句子:“我沒心臟,卻活了十八年。” 拉克霎時多了點城府,坐直了些,這小子話語有那味,有東西的哈,便將雙手按在腿上,期待起來:“這話你自己想的?” “倒不是。”楚夢腦袋一歪,看向另側夜雲,尋找內心缺失的光明:“從四個賊娃子那聽來的,我給你演示下啊。” 楚夢拉拉衣服,站起來,動動鼻尖,學著鼻涕娃小王的樣子開口。 “啊,我好痛,我的心,好痛,你為什麼離開我,為什麼,我的心已死,我卻活了十八年,最後這句是隔壁王叔家那賊娃子加的,我蹲墻角躲避他們砸我,正好偷聽到他們在聊,就記了下來,這好像很適合在大半夜說,什麼網抑雲之類的。” 拉克眼睛微瞇,左掌撫著額頭,瞥了眼楚夢,看向自己攢緊的右拳憋笑,得,囉裡囉嗦,吐苦水呢。 “你還挺健談,網抑雲,絲網抑製雲端嗎,稀奇古怪的怎個。” 那是,好不容易逮到個能分享的,還不嫌棄自己,還樂意聽,肯定得倒滿苦水,楚夢內心得意。 “我也不知道,啊,說出來也不怕歌者你笑話,昨天我很開心,老乞丐給了我一塊烤肉,還給了我禮物,我隻是給了他一顆蘋果,還是小史給我的,哦,小史哪去了。” 楚夢這時才想起小史來找自己,可後來呢?怎麼好像沒影了呢。 拉克聽後默默點頭,看來他蒙在鼓裡。 “以前李剛叔找過我,對我說,楚夢啊,你挺能吃苦,要不要和我學習功夫,我沒多想答應了下來,後麵被金蓮老碎筆發現,她說,沒用,都沒用!我沒用,功夫也沒用,我怕李剛叔再被金蓮嬸嬸罵,我後麵就不來了,每天早上偷看幾眼,現在能修煉,也看見了夢幻的存在,很漂亮,很美的,大抵不輸森林女巫吧。” 拉克拿出小鼓,遞給楚夢,楚夢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後接過。 “每個人,都會有煥然一新的時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是嗎?有悲慘遭遇的人很多很多,對了,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 離開嗎?楚夢彈著鼓麵,肯定想啊,但也隻能是想想。 “收下吧,這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雛鳥總有長大自由翱翔的時候,有的雛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朝翱翔便獨領風雲,歷史向來如此,個位數的人,引領新時代的潮流,其餘人俯首稱臣。” 生日禮物?歌者送我生日禮物,這歌者果然很好。 “某名拉克,楚夢,這裡有些晶錢,你拿去添身新的行頭,好好打扮下,某先行退別。” 楚夢趕忙推脫,不行,這哪的話,不得行。 “別推脫,一百晶錢而已。” 拉克仍堅持推給楚夢,聽到一百晶錢後,楚夢驚訝無比,這可是一百晶錢,他做夢都不敢想的巨款。 自己接受了,放哪兒啊?秘密基地?豈不是,啊!儲物戒。 見楚夢百般推脫,拉克不生氣,乾脆加了句:“這樣,以後你有錢的話,碰到別人有需要時,力所能及去幫助他們,這是我們的約定,怎麼樣?讓它傳承下去,屬於我們的秘密,不告訴別人,算我借你的,到時候你還給下一個你,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楚夢握著錢袋,他想著“下一個你”是誰,反正不會是自己,是和自己一樣的弱者吧。 他激動捧過,算是接下了這個約定。 “你很特殊,閉上眼,全身心去感應錢袋,你的神識會掃過它,從而感應到內部存儲晶錢,若想取出,鬆開係著的袋子,手伸進去拿即可。” “嗯,知道的,看人使用過,謝謝你,我會記住你的,有機會的話,我肯定會幫助別人。” “再見少年拉滿弓,不懼歲月不懼風,會的,能力、機會,都會來的。” 拉克正欲離開,閉目嘗試的楚夢突然睜開眼,叫住了他:“那個,儲物戒怎麼使用,詳細完整的方法,你知道嗎?” “想你想收之物,手腕一轉即可收,貼上亦可,若想取,理同神識掃錢袋,思之,神識綁之,取之。” 額,楚夢咽了下口水,咕咚。 “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持有儲物戒的,財不外露,莫輕信他人,謹言慎行,深思熟慮,三思後行,見機行事,是為立世之道。” 拉克微笑揮手告別,楚夢對著他的背影揮手。 等拉克完全消失,楚夢按照拉克所言,瞬間錢袋和小鼓都消失,再一念,錢袋又出現在了手上。 楚夢激動地捂嘴,生怕過於激動,發出聲打擾到別人休息,神奇,真的好神奇啊。 他已確信,除了他自己,誰都看不見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戒指來的時機頗為巧妙,伴隨而來的旎妙也是如此,誰都看不見,誰都發現不了。 一百晶錢,有錢了,有錢嘍,楚夢高舉雙手跳起來跑回酒館,這兩天自己真是太幸運了,發生的事情比過去八九年加起來都要精彩,歌者人真是好啊,大好人。 “看他開心的,很單純,不是嗎?遍體鱗傷,卻依舊能大笑麵對,多好,不像我們。” “閣下放心,我已安排妥當,德摩耶正在來的路上。” “你這份因,注定結果。” 來回踱步的精靈女子疑惑瞥眉,拉克為何會來這裡,找的也是白日少年。 為何,我竟觀測不到拉克身處何方,似憑空消失了般,在那處兀的不見。 今晚夢魘會出現嗎?一位持有奇異招數的神秘人將我封鎖,艾力布什又趁勢追擊,偷襲將我擊暈。 還有他身邊的那隻小東西,一點兒不怕我,它無疑同為高貴族群中的王者,知曉我身份。 即便我沒釋放威壓,也不該如此,楚夢居然能直視我幾麵,瘋狂之事,怎都聚集於此。 消失已久的它們,會因為艾力布什的出現而重新咆哮嗎,人類或抵擋得住滔天怒熾,也得慘痛失半。 楚夢,難道說,他會是下一個古登前輩,亦或森林女巫嗎,大膽的猜測有利於看清真相,卻不利於挖掘。 “精靈,精靈,還不是一般的精靈,是該死的女。” “嗯?” 她感知到了邪祟的氣息,距離很近,在觀察她。 “夢魘。” “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