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斬(1 / 1)

天書十二篇 紀叔陽 3817 字 2024-03-19

人力有窮盡,天地無有時。往來世事如何變化無常,春花秋謝,冬死夏生,不過是過隙白駒,三千弱水一瓢。   英雄狗熊,須臾百十載,隨風而逝。   前塵舊夢,距象山劍宗開山祖師陸九忘月夜劍斬道山掌教,倏忽已經過去了一百二十載。   象山萬刃懸崖畔,陸王心俯望腳下不盡雲海,想起五十年前飄然而去的那道身影,不禁感慨:   “山中歲月靜,倏然兩甲子。”   獵獵罡風吹拂,亦不使這位象山第二代劍宗宗主蒼鬆一般的身軀動搖絲毫。   陸王心似是忽然想起什麼,收起心頭思緒,移步往象山西邊,神女石像方向走去。   當他看見神女石像上一個“小猴子”果然正在上躥下跳,不世高人形象頓時消失無蹤,轉而是一副氣急敗壞的尋常中年人模樣。   “你個小兔崽子,為師片刻不在,你就上躥下跳,又爬到石像上去了……”   “那可是你太師奶!!!”   正掛在神女石像右臂上的“小猴子”乃是一個八歲的男童,紮著個丸子頭,小臉上滿是石灰,肉嘟嘟的,長相頗為可愛。   “師父您說的練劍要先練習身法,徒兒正在練習之中,還請您不要打擾徒兒!”   陸王心雙手叉腰身軀後仰,望著掛在石像右臂上搖晃的徒兒,聽著他稚音未脫的辯駁,不禁啞然失笑。   這……這是在練習身法?   良久後,說道:“陸小斬,速速從石像上下來,為師既往不咎,保證不打你屁股!”   “不下!我不!”   “你爬地可是你太師父親手所雕,你太師奶的石像,若他老人家哪一天回來,一劍斬了你,我可不管啊!”   “師父又嚇唬我,太師父毛我都沒見過,我才不怕呢!而且太師父已經離家五十年啦,說不定已經記不得回家的路啦。”   陸王心聞言撫額長嘆,瞬間體會到已離家五十年的師父當年帶自己的感受。   溫聲道:“好徒兒,你下來,我帶你去蓮山吃好吃的。”   ?“真的嗎?”   ?“小猴子”雙目冒光,小臉上滿是興奮喜色。   ?陸王心勉力擠出慈祥的笑容道:“那還有假?”   ?小猴子陸斬突然“嘶”了一聲,臉上隱有痛色,開口說道:“可是我牙疼!”   陸王心緩皺眉,心下思量:“莫不是要反悔?”   忙道:“那為師帶你去道山玩,好不好?”   話音甫落,“噗”地一聲,一個小小地身影已經穩穩落到他麵前。   八歲的小童身高才到他腰間。   “好啊好啊!師父我們現在就去道山吧!”   陸王心臉都黑了,哪裡不知道自家徒兒心思,道山去年新收的弟子中可是有不少俗家女弟子。細數這一年來去道山參加幾次聚會之後,這小子就常常吵著要去道山玩,莫不是看上哪個女弟子了罷?   陸王心目光緊緊盯著徒兒陸斬的眼睛,可惜除了能看到“清澈的愚蠢”外,不見絲毫的情欲之色,心下這才鬆了口氣,想來八歲而已,總不該老成如此。   “好,為師一諾千金,去道山!”   話音剛落地,他忽覺大腿一緊,低頭一看,不由哭笑不得,原來這小子竟激動得抱住他的大腿來表達他的喜悅之情。   一刻鐘後,師徒倆簡單收拾一番後便輕裝簡行走在下山的石階之上。   雲霧飄渺,緣深不知,至山腰處時,八歲的陸斬由於體力不支,於是便在草亭中休息了好一會兒,忽然小手指著不遠處大叫。   陸王心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兩名身著束身長袍,容貌極為俊逸的青年正拾階而上,恰好目光相對,陸王心微微一笑,並不如何動作,似乎早已知曉今日有人登山來訪似的。   那兩名拾級而上的青年一見巍然而坐的陸王心,麵上立現恭敬神色,遠遠地躬身行禮之後,才緩緩向草亭走來。   及至近前,二人再度躬身行禮,恭敬道:“晚學昆侖墟主瑤光座下弟子雲明/雲巖見過象山劍宗宗主!”   陸斬聞言好奇地仔細打量著兩人,但見二人一著水白色長袍,一著純玄長袍,袍上繡有雲紋,頗為精致好看。兩人皆是小麥色膚色,氣質甚為出眾,充滿陽剛氣息,全不似道山年輕一輩的小白花氣質,不覺心下親近幾分。   ?巍然靜坐的陸王心麵帶笑容,和聲道:“無需多禮,瑤光聖主的徒兒不是外人,叫我師伯便好。”   ?一旁早已忍耐不住的陸斬忙插嘴道:“對對對,雲師兄好,我叫陸斬。我師父可好了,你們不用怕他,他也從來不在乎這些虛來虛去的禮節,你們如果不喜歡叫他師伯,直接喊他老頭也可以。”   雲明和雲巖聞言身軀皆是一震,全都敏銳地察覺到象山之主陸王心的笑容僵了一瞬。   不過兩人反應都相當快速及時,迅速向八歲的小童陸斬行了一禮,然後微笑著向象山之主道:“晚學對陸師伯敬仰已久,今日終於得見真容,陸師伯和藹可親,全不是坊間傳言那般,可見謠言屬實害人!”   安靜了一會兒,仔細打量兩人一眼,陸王心擺手道:“好了,兩位師侄說說所來何事吧?”   雲明心下鬆了口氣,說道:“回師伯,適值上古雲夢石甲子之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恰逢山上蟠桃成熟之際,特來誠邀陸師伯撥冗參加兩個月後的昆侖墟瑤臺盛會。”   陸王心聞言想了一會兒,淡然道:“那‘甲子之會‘六十年前老夫年少之時去過一回,不甚出奇,而且蟠桃對於我如今的境界已無多大意義,此次老夫便不去了。”   昆侖墟二人聞言俱怔在原地,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多少人求破腦袋都想去參加“甲子之會”,隻為能觀摩上古雲夢奇石,尋那一絲縹緲的仙機。   昆侖墟的蟠桃聞名天下,三十年一開花,三十年一結果,三十年才成熟,歷時九十載光陰,可見其稀罕程度。   不過他不想去,早已有人按耐不住激動地心情,隻見一小童猛然跳起,如惡狗撲食般,緊緊抱住身穿水白色束身長袍,豐神俊朗的雲明師兄。   “好師兄,老頭不去,我去!!!求求你行行好,帶我去吧!”   場麵一時僵住,無論是坐著的象山之主陸王心還是站著的雲明、雲巖,都被陸斬這突如其來地舉動弄得心下震驚不已。   “這是我堂堂象山劍宗開山祖師九忘公的徒孫??!”   “這是名震八荒象山劍宗的傳人?!!”   雲明低頭望著緊抱自己大腿的小童手足無措,隻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靜坐的陸師伯。   “丟人吶……”陸王心心中哀嘆一聲,終究還是硬著頭皮沉聲道:“陸小斬!放手,不想去道山玩了嗎?”   ?“不放!就不放!!我要去昆侖墟吃蟠桃!”   ??斬釘截鐵的決心從小童嘴裡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