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赤淵之內(1 / 1)

仙臨赤淵 鳥人一枚 3713 字 2024-03-19

一行人在赤色中飛馳而過,柳行初微微瞇眼,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赤紅,張牙舞爪的枯樹如同乾瘦的骨掌,猙獰地刺向猩紅天空。   這裡麵的景象年年都不一樣,前些年還能看到一些尚在掙紮的活物,而現在赤淵裡多數時候寂靜一片,裡麵的生靈竟開始詭異地融合起來,不知不覺就發展成各種奇形怪狀的模樣。   比如眼前這顆枯樹,原先確實隻是一顆枯死的樹,前些年不知道吞了幾個人,竟在主乾上慢慢浮現出人臉來。   這些人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血管般的紋路遍布整個樹身,地麵根狀的隆起上布滿了硬質的腫瘤。   柳行初在樹前停下馬,仰頭看著這顆在死後仍不斷生長的怪樹,上麵不多不少八個人麵,個個緊閉雙目,眉頭緊鎖,齜牙咧嘴,看不出是哭還是笑。   “再讓這怪樹長幾年,搞不好都要結出果來了。”一人在後麵打諢道,“我說初哥,不如咱們把這棵臭樹砍了,看看裡麵流的是血還是膿!”   柳行初向來不喜生事,但今日的他內心煩躁無比,巴不得剁了眼前這樹泄泄火。   “砍。”他沉聲道,身後的黝黑漢子立刻持一把大斧走上前。   “俺早就等著這一回了。”漢子嘿嘿一笑,手上的大斧劃出一道銳利的弧線,伴著破風聲重重橫劈進樹的主乾。   刺啦一下,斧頭仿佛砍進了半扇豬,發出令人眼皮打顫的撕裂聲。   “嘶!”漢子訝異起來,疑聲道:   “怎麼跟砍進肉裡似的,軟乎乎黏糊糊的。”   “再砍。”柳行初皺起眉頭。   漢子晃了兩下斧頭,將其從樹乾中拔出,斧刃脫離樹乾的同時,拉出一條粘稠的紅色液體,不一會兒,缺口處果真潺潺流出紅色的液體來。   漢子不管這些,掄圓了胳膊,又是一斧精準劈在原先的斷口上,肉體撕毀的聲音再次響起,樹乾已經去了一半。   如同劈在了一根粗壯的血管上,粘稠的紅色液體一股一股往外湧出,漢子興頭正盛,又要一斧子劈下去,柳行初出聲止住了他。   “且慢,你先退回來。”他急切地說著,就在剛剛,他看到有一張人臉驟然睜開了眼,一雙無瞳的黑眼珠直勾勾盯著眾人看,兩行血淚從眼中淌出來。   眾人見識再多,見到這種場麵,心裡也直發毛,紛紛不知所措地扭頭看向柳行初,等著他做出下一步安排。   又過了片刻,怪樹再沒有其他動靜,一行人倒是被鎮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再上前。唯有柳行初從背後攝出一柄三寸飛刀,手腕一勾一放,飛刀直直飛出去,深深紮入那張睜著眼的人麵。   怪樹沒有反應。   “老樹都成精了,擱這裝神弄鬼呢!”虎頭漢子按捺不住了,伸手奪過斧子來,上前連砍三下,直接將樹攔腰砍斷,怪樹沒有掙紮一下,便轟隆倒在地麵。   眾人湊上前,隻看到斷麵如同沒有骨頭的肉塊,纖維分明,往外湧著淡紅色樹液。半刻鐘後,老樹的紅水流乾了。柳行初拔出飛刀,就地蹲下,開始將樹乾上的人麵割下。   哼哧哼哧,很快一張完整的人臉從枝乾上被剝離下來,下麵是一個碗大的窟窿,隻微微往外滲著星星點點的血,那雙漆黑的眸子還在無神地望著天。   “一人割一張臉回去,興許還有些用。”柳行初言畢,一行人便走上前聚在一起,開始分割起樹上的人麵來,一時間好不忙活。   不一會的功夫,樹乾隻剩八個血淋淋的窟窿,眾人掏出布子包了人臉。   “早就看這樹不順眼,前些年沒劈了它,讓它長成這幅鬼樣子,也算便宜它了。”黝黑漢子要回自己的大斧,心裡甚是舒爽。   沒講兩句話,一位中年男子懷裡滴滴滴響了起來,伸手掏出一枚銀質的法器,隨手一按便消了音,隨即男子咳嗽兩聲,清了清喉嚨,用尖細聲音喊道:   “諸位,咱們該澆水了。”   ……   眾人的計劃很簡單,就是沿著赤淵的邊緣不斷深入,待到木桶裡的血還有一半時,就動身往回趕,通常返回的路上無需停留,到遠離禁區時,桶裡的血往往還剩一大截。   一位瘋人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陣陣馬蹄聲,急忙扶著一根草叉站起來,幾年未曾活動的身體仿佛生了銹,移動起來哢哢作響,上麵已滿是黴菌和紅苔。   策馬之人迅速逼近,是一行挺拔的人影,瘋人搖搖晃晃舉起草叉,站穩下盤,擺出一副備戰的姿態,緊接著馬蹄聲飄過,黑甲飄血,暗光閃爍,勁風陣陣,連帶著一道冷冽的寒光掠過。   瘋人的腦袋高高拋起,整個赤紅的世界在他眼中顛倒了過來,他身子輕飄飄栽倒在地,乾枯的脖頸卻流不出半滴血。   “雜魚一條,也敢攔路。”一長眼青年出言不屑,將銀劍收入鞘中。   他躍下馬,拾起那枯槁頭顱,手中彎刀一亮一拐,便熟練地剜下兩顆乾枯眼球,裝進係在腰間的布袋中了。   “也不知城中的大人怎樣想的,非要這瘋人的眼球,還拿來論功行賞。這些瘋人不過一些站都站不穩的廢物罷了,要了這玩意兒去有什麼用?興許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罷。”   “這赤淵裡也好生無聊,凈是一堆廢物,誰曾想這些東西也能滅了整個世間!”   柳行初瞥他一眼,無奈地出聲:   “不可狂妄,赤淵連綿千裡萬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越往深處就越是危機四伏,我等不過才走了幾十裡,你就嫌無趣了,等到深入赤淵,就憑你這態度,焉能有命在?”   青年有些不服,顛了顛腰間輕飄飄的袋子,忿忿地說道:   “就帶著一桶血,每次行進最遠也就到這裡了,就算這赤淵有數百萬裡,跟咱們又有何乾?就逮著這塊地來來回回掃蕩,怕是死耗子都不剩一隻了罷!”   “今日咱們奔襲幾個時辰,也不過砍一棵樹,殺一個人,這樣下去,休要說探清真相了,大夥就算老死在這赤淵裡,也難以再深入一步!”   眾人駐下馬,默了良久,那青年不見氣氛不對,張嘴又講了起來。   “依我看,我們下次來不妨多帶兩個桶,一鼓作氣多往裡麵走走,興許能有些不一樣的收獲呢。”   “你想去送死?”聲音尖細的中年人嗤嗤笑出了聲。   “我等不過是奉命行事,大人們讓來赤淵,咱們在邊角上轉一圈回去就好,那幫老爺們想探明真相,何不自己親至這不毛之地,無非怕死罷了。   “他們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嗎?難道這世上還真有人願意以身涉險,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中年人搖頭晃腦地繼續說:   “當今這狗屁世道,能無趣就是最大的幸事,何苦去追尋那刺激呢?看看外圍的那幫瘋人,日夜爭鬥,他們倒是不無趣了,卻朝不保夕,艱難困頓,平日裡一口熱飯都是奢望。”   “我等能在這赤淵裡閑庭信步,身上澆著他們的血,月月領著不菲的餉錢,還有什麼不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