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1 / 1)

流火破天 苦力書生 2818 字 2024-03-16

田老頭,經商半輩子,看盡了爾虞我詐,厭倦了那些烏煙瘴氣。於是帶著半生的積蓄,回到大安故裡,看著滿堂的兒孫,準備頤養天年。   田家大宅的門房是一個老兵,早年征戰,左腳落下了殘疾,姓羅,大家都叫他瘸子羅,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和走南闖北經商的田老頭有幾麵之緣,甚是聊得來,於是在再也吃不動軍糧的時候,就來到了田家做了門房。閑來也和田老頭舞弄些刀槍,權作娛樂。   蜷縮在街角曬太陽的年輕乞丐傻笑著看著城頭的濃煙,不時有行人像躲瘟疫一樣從他身邊加速經過,還不忘回頭啐上一口。他也不惱,誰讓他爹媽生的他又矮又醜,乾瘦枯黃,又多出來了一個小胳膊,妖不像妖,人不像人。他狠心的爹娘勉強養了他一年,便趁無人看見,扔進了乞丐們住的破窯,幸虧一個剛剛夭折了孩子的瘋女人,從眾乞丐已經生著火的破鍋中把他撈了出來,隨便喂了些吃食,這個可憐的孩子竟然活了下來。   王茂望著蜂擁而至的倭鬼,又回頭看一眼殘破不堪的城內。忽然,他跑上城樓,麵向城內,撕心裂肺的喊道:“今夜,最後一戰,可有與我王茂一同戰死者否?”王茂連喊數聲,城內哭喊聲頓止,死一般的沉默。城頭刀槍擊打磚墻聲響起,一百零七人同聲高喝:“與其被倭鬼抓去做奴隸,不如得到勇士的榮光!殺!殺!殺!共抗倭鬼!”   田老頭,看著破碎的家,將孫子孫女交給兒媳,隻說了聲,“藏好。”便起桿花槍,走了出去。門口,瘸子羅早把他珍藏的槍頭按上了木桿,扛著槍沖他一笑。老田頭心頭發熱,大笑道:“兄弟,同去。”   街角,乞丐站了起來,“我被人嫌棄了一輩子,想不到臨死之前還有這麼好的機會,我也能榮光一回。我想我老娘會很高興的,她不瘋,她告訴我她姓李,我是她的寶,我隨她姓,叫李寶。”小乞丐抬頭看了看太陽,喃喃道:“以後,可能再也看不見太陽了。”   “你話太多了,小乞丐李寶,我樵夫沒姓,算我一個。”   “阿牛兄弟,慢走,我老豆腐還欠了你柴錢,看看我這把老骨頭夠不夠你柴錢,不夠,來世還你,不一同去,你不怕來世尋不見我?”   田老頭大笑道:“同去,同去,正該如此。”   通往城關的路上,人漸漸地多了起來。賣肉的,賣菜的,跑堂的,剃頭的、、、、一個個,攜手攬腕,敘著家長裡短,放肆地笑著,湧上了城頭。   房梁,廊柱,基石,瓦片,被人迅速搬上了城頭。   不畏懼死亡的人,才是最讓敵人心驚膽顫的。   無數的倭鬼被雨點一般拋下的磚頭瓦片打中,爬上來的,在城頭上又被砍中的百姓死死抓住刀背,一同跌下城外。   夜,很長,很長,好像永遠沒有黎明來臨的長。   夜空,很美,沒有一絲的雲,沒有一絲的風。滿天的星鬥伴著一輪在雲朵中行走的明月,天邊的銀河中時不時的,有流星掉落,穿過雲朵在星空中劃出一條燦爛無比的亮光。一顆,兩顆,、、、、、許多顆,仿佛漫天的星鬥都要劃落一般。   “看那兒,我看見了我的榮光,那一定是我的榮光!”望著一顆紅色的流星,乞丐劉寶的頭掉落在城墻上,而身體卻用三隻手死死抱住砍掉他頭顱的倭鬼一同跌下了城頭,摔死在滿地的亂石之中。   老田頭,倚靠著城墻,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隻手拚命往裡塞著什麼,可腸子卻怎麼都塞不回去了。“哎,他奶奶的,一個都沒殺死,不甘心啊。”老田頭有些失望,但他看到一個倭鬼倒跌了過來,老田頭,兩眼放光,大喝一聲,雙手挺槍將那倭鬼死死的釘在了地上。老田頭看見了一腳把半死的倭鬼踢過來的瘸子羅,滿意的閉上了眼睛。瘸子羅瘋了一般,瘋狂的喊叫著,紅著眼睛,不再躲避倭刀,接連戳死幾個倭鬼,奔到雲梯旁,頭朝下,雙腳盤住雲梯,竟順著梯子滑了下去,亂紮一陣後,終於淹沒在倭鬼之中。   王茂身中數刀,所幸身穿鐵甲,沒有致命傷害。插出去的槍已經沒有什麼力道了,往往要用整個身子往前懟才能紮透一個,力氣快沒有了,王茂不禁一陣心慌,手腳酸軟麻木,心慌的厲害,王茂心道不妙,知道自己定力已失,隻要再爬上一個倭鬼,自己必然性命不保。   最後一架雲梯。   為保住雲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倭鬼們全部圍攏過來,密集的箭雨射住女墻垛口,靠近一個,便被射倒一個。幾個倭鬼用厚大的盾牌格擋住弩箭和磚頭瓦片,即將快速爬上來了。   滾木和石塊已經消耗盡了,拚命沖上去的人都已經倒下了。倭鬼的手已經搭上了城墻,就在這一刻,一個矮小的老人竄了出去,沒有城墻高的老人,當然不用擔心倭鬼的箭雨,老人前後各背了一麵盾牌,隻露出來腦袋和四肢,像極了一個王八。   那人正是老豆腐。隻見老豆腐,一刀砍斷那倭鬼的手,然後一躍而起,一屁股騎在雲梯上,學著瘸子羅的樣子雙腿夾住梯子,俯身伸直雙臂,一手握緊刀柄,一手使勁推住刀背,雙腿一鬆,竟然滑了下去。連削帶撞,連殺五人,還未到地,就被倭鬼用刀從肩膀處插入挑了下去,瞬間就被斬斷了四肢。倭鬼們把疼得半死不活的老豆腐踢來踢去,發出陣陣狂笑,卻始終不斬下最後一刀,他們在羞辱老豆腐,他們在羞辱城頭上所有還在喘氣的人。   終於,阿牛跳了下去。他沒有背盾牌,也沒有滑到底。隻滑到一半,就揮動大斧砍斷梯子。這是阿牛這輩子砍得最痛快的一斧,也是最乾凈利落的一斧。然後,隨著倒塌的雲梯,他撞向了戲弄老豆腐的倭鬼們。   倭鬼的笑聲戛然而止,幾個被阿牛撞翻的倭鬼竟再也沒能起來。   老豆腐忍著劇痛,慘笑著對阿牛說:“兄弟啊,看來柴錢真得下輩子還了····”   阿牛口鼻噴著鮮血,斷斷續續地說:“下···輩子···我還讓你···賒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