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同意。”李斂一雙眼皮沉重得不能再沉重。 二樓的陽光很足,走廊明亮。 寬敞的走廊裡,精致的吊燈灑下明亮而溫暖的光芒,繁復的花紋地板反射著光影,沿墻空白的地方裝飾著古典風格的油畫。 走廊盡頭正立著一個男人,形銷骨立。是那個男玩家,上衣血淋淋的,衣服破洞裡的腰腹呈現可怕的狀態,是被刀削肉後露出來的深紅色,斷口還有許多模糊的血管。 因為木偶化,傷口變成了像乾樹樁那樣截麵。 並且,他木偶也不見了。和李年年一樣。 他個頭也明顯矮了一大截。 維克多是第二次見他站在這窗口前。 “你在看什麼?” 男玩家愣了愣,突然露出一個足以稱得上純粹的笑。“我在想,這裡距離我家有多遠。” “其實我昨晚一直在書房找地圖。作為地理相關的工作者,總是時刻想知道自己處於哪個位置。” “北緯32°,東經119°。”他望著維克多碧綠的眼瞳道。 “什麼?”維克多沒聽明白。 “我們工作隊經常四處奔走采集瀕臨滅絕的種子,每次在荒郊野外看著星空就特別想回家,每次都能順利到家。” 男人忽然推開了窗戶,雙手扶著窗欄哭起來,哭得相當悲愴。“但是我知道我這次肯定回不去了,我好想回家,我想回家……” 他悲傷的哭聲如同深夜的孤寂雨滴,沉重而壓抑。每一聲都承載著害怕和恐懼,仿佛靈魂正在灼熱的火堆中吶喊。 維克多沉默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怕對這種場景司空見慣,也不免有些觸動。 邵敬明沉默地看著,對此難以共情。 他和其他玩家不一樣,厭世又苛刻,在等候一個美麗的死亡,至少要像碧藍深海中被逐漸淹死的玫瑰那樣漂亮。 因為他始終在等候死亡,所以許多事情對他而言並不是危險的。 他的肉體與靈魂高度趨死,因死而生。 玩家哭了一會,以迅猛難以反應的速度爬上了窗臺。 維克多下意識伸手去拉他,卻被他躲開了,他義無反顧地向下墜落,在意識驅散之前。 “你能拉住他的。”邵敬明一針見血,“你也覺得那是他最好的歸宿。” 他走到窗邊,一片被壓倒的薔薇叢上,破爛的人偶四分五裂,如破敗的枝條堆積在薔薇上,鮮艷的花朵在陽光下格外亮眼。 換一個不知情的路人肯定以為是木偶自殺了。 真漂亮。 邵敬明那雙與沈南梔如出一轍的漆黑眸子充斥著最純粹的驚艷。 沒有生命之物擁有情感,真是傑出的藝術品。 “你在想什麼?”維克多精準捕捉到他眼中的驚艷。 正如他能夠捕捉邵敬明眼裡的情緒那樣,邵敬明也在安靜地看著那一雙完美的眼珠。 某種另類的收集癖好蠢蠢欲動。 其實比起正常人的眼珠,他更偏愛近視人群的眼珠,那種微微變形、又霧氣朦朧。 “不好意思,我被嚇到了。”他的表情和聲音都足以稱得上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