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六和許七幾人氣的兩眼噴火,麵目扭曲。 換了別的場合,少不得要掏出袖口藏的攮子和常明遠一夥乾起來。 但在這撫寧候府外,他們還真的不敢。 常明遠隻靜靜看著這幾人,許六等人自也不會示弱,也是瞪眼看過來。 良久後,雙方才分開眼神,各自走開。 在常明遠心中,這幾人誓要殺之。 口舌便宜就算了,沒有意思。 他內心也是覺得,這個自己創造的世界越來越真實了。 不是個沙盤遊戲。 可能就是某個平行時空的真實存在。 …… “常九這人不能留。” 許六扭頭對許七幾個道:“這人眼神裡滿是殺意,遲早是禍患。” 許七也點頭道:“真正狠人就是常明遠這樣的,不聲不響,出手便是下死手。” “他娘的,上回早知道用刀子砍了此人腦袋了,怕官府查,留了個禍患!” 許六心中也是後悔。 上次就是奔著要常明遠性命去的。 這姓常的性格仗義,身手過人,身邊又有一群同樣悍勇彪悍的兄弟奉他為主。 在江東門數千人的腳夫群體裡都赫赫有名。 許六是要在這裡打出地盤,此後就坐地抽錢。 常明遠這樣的非除去不可。 但用刀斬首或是割喉,捅刺要害,那就是擺明了的命案。 這事情就鬧大了,雖然衙門裡有人,多少是個麻煩。 上次便是用棍子和扁擔痛打常明遠頭部。 他們這些打行的人下手都是有數,陰毒的很,每一下都打在常明遠的頭部要害。 人當場不得死,多日後必死無疑。 卻沒想到這常明遠居然挺過來了。 許六這一次過來不是為賺錢,隻是要巴結候府,他帶來的腳夫人手也最多,他還給候府執事送了銀子,不僅不賺還倒貼了不少銀子。 打行的這些人,對仇家或礙事的人狠毒無比。 對可能有用的人脈關係,就是不遺餘力巴結。 江湖可不光光是打打殺殺,不會經營人脈的再能打也沒用,和許六一起出道的,有不少能打的狠人,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看著常明遠等人,許六沉吟道:“一會散了時,派幾個機靈些的盯著這夥人,看看能不能查出他們躲在哪。” “怕是難,”許七道:“這幫人機警的很,咱們此前一直在查,他們一點痕跡也沒顯露。” “那便多派人手,一定要找到他們宿處。” 許六發了狠。 剛剛常明遠的模樣和眼神真的令他無比警惕。 很多混江湖的也能擺出一副惡狠狠的嘴臉。 但許六這樣的一眼便能看穿是真狠還是虛張聲勢。 常明遠無疑是前者,這是個真正的狠人,許六著實後悔,上次伏擊就不該留餘地。 …… “今晚要小心,各人隨人流走,然後一定要甩掉尾巴。” 避讓許六一夥後,常明遠先對身邊眾人吩咐一句,見眾人都是了然點頭,他便拉過費四,小聲道:“這兩天你幫我盯著許六等人,摸清楚他們每日出沒地方,特別是住處,早出晚歸的路線,也要弄清楚……能行嗎?” 費四收了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沉聲道:“能行,我認識的人多,自己不出麵,找幾個機靈的盯著他們,很容易就能摸清楚。許六他們一出入最少十幾人,咱們想伏擊他們很難,所以他們也不是特別小心。” 力量對比帶來自信,許六一夥核心就有十幾人,外圍數十人,逐漸控製著好幾百人的腳夫隊伍,每日都能帶來不少抽成。 明末時,特別是南直隸和浙江,江西這些地方,地少人多,商品經濟發達,城市發達,而賦稅又特別沉重……這裡要說一句,江南的賦稅負擔比西北要重的多,包括河南負擔也比西北重,西北是自然環境過於惡劣,加上條鞭法加遼餉和天災三重壓力,又因為崇禎二年自己作死逼反大量邊軍,這才導致了陜北大規模的壓不下去的農民起義。 要純粹談稅負壓力,江南才是最重的。 加上殘酷的天災,江南江西浙江等地也是有嚴重的旱災,嚴重時太湖都快乾涸了,江西,浙江都在前幾年爆發過大規模的起義。 大量的破產和失地農民進入城市成為遊民,最不缺的便是各種苦力,也有不少好勇鬥狠之輩進入打行,也是明末時期打行盛行的原因所在。 腳夫苦力生意,貴人看不上,許六等人倒是聰明,看中了這一塊的收入。 他們已經漸漸成勢,人多勢眾,隻有別人擔心他們的道理,他們自己的行蹤倒不是那麼小心在意。 “我明白了,你摸清之後咱們再商量。” 常明遠也是下決心要除掉這幾個禍害,腳夫這一塊原本就是他看中的,明末的各種生意都離不開權貴官紳的背景,如果不找個主子投靠,能做起來的就是這種純粹的苦力買賣。 除掉許家兄弟等人,報仇倒是其次,自己在腳夫行業這一塊也能大展手腳,這才是最重要的。 唯一可慮的就是對方人多,而且裝備精良。 這局麵,隻能拚命! 不拚沒活路。 常明遠也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嚇了一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原本在昏迷時都記得是自己創造的世界。 內心並無多少怨恨。 但接受的記憶越多,感覺越來越真實。 投入的感情也就越來越真摯。 而自己現在內心充滿著殺人的欲望,內心一陣陣充動,隻能以意誌力壓製,不然剛剛第一個想動手的人便是他。 似乎身上的血勇之氣和殺戮野性被徹底喚醒了。 生死也隻是等閑事耳。 腳夫聚齊後,被候府的人吩咐在外等候,不得隨意走動,更不準隨意離開。 一直到下午五點多,天都要黑了,還是毫無動靜。 眾多腳夫一直被耗著,也無人提供食水。 好在這年頭的苦力能苦能熬,不少腳夫四散走動,想找個水井之類,但大功坊都是深宅大院,卻是遍尋不著。 好在各人也忍的住,也有不少人按習慣帶著水葫蘆,眾人分著喝也能聊解饑渴。 腳夫們都是分幫結派,一般都是幾十人一夥,在平時可以彼此照應,這世道過於艱難,不如此難以存活。 很多腳夫都不停的看向許六許七和常明遠兩幫人。 眾人都很有默契的分開些距離,不敢參與這兩幫人之間的爭鬥。 隻是看向常明遠的眼神多是善意,看向許六則是畏懼,巴結,討好。 善意不代表選擇,如果一定要叫這些人選邊,他們多半選許六這邊。 人性便是如此。 常明遠再仗義輕俠,名聲再好,看起來也不是許六等人的對手。 這些最底層的苦力自有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