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吐蕃六穀部雖人數少於嗢末,之前又在甘州之戰敗於回鶻。” “但甘州之戰,六穀部及時抽身,損失不大。” “而六穀部雖為六大部落組成,但其中陽妃穀折逋氏實力最強,遠甚各部,其餘五部,無有不從,故而內部較為團結。” “六穀部與嗢末為世仇,六穀部實力雖弱於嗢末,但在涼州與嗢末交戰數年,不落下風。” “故而,吾等不可均邀為盟友,可擇其一者為盟友,另遣使者,使其不倒向於回鶻即可。” 戒殺大師一口氣說完嗢末、六穀部的具體情況,和其餘眾人紙上談兵不同,他通過自己的所見所聞,提出的問題非常關鍵,直指核心。 這些情報都是張延禮完全不了解的,雖然他已經讓高加福在軍中斥候之外建立情報網絡,但目前主要還是從遊商那裡打聽消息,方式簡單,信息源單一,作用也非常有限。 “大師的意思,可是與六穀部結盟。” 張延禮問道,戒殺大師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他還是順著往下說道。 “不錯,六穀部去歲被回鶻所敗,必願一雪前恥。” “而折逋氏實力雖強,但其敗於回鶻,內部必有質疑。” “其定願再攻回鶻,掃平內部反對。” “而嗢末前被回鶻疑兵所欺,雖有夜落紇之策,但亦是其不願正麵對抗甘州回鶻。” “若與其結盟,回鶻隻需派遣千人,即可再次牽製嗢末。” 戒殺大師從容說道,張延禮亦點點頭,表示認可。 “至於境內諸胡,可行驅虎吞狼之策,重賄重賞邀其來戰,再讓其與回鶻消耗,可一舉兩得。” “姚欽、費聽思戰雖為一時梟雄,但實力不強。” “而回鶻本為草原霸主,擅長吞並胡人部落。” “而使君雖編戶齊民,但規模不大;留後對胡人處置,也是效仿朝廷,以羈縻為主,未直接派官吏管轄。” “故而,若使君勝,則羌、黨項部落尚在,姚欽、費聽思戰不失為一方豪酋。” “若回鶻獲勝,則部落必被回鶻吞並,此二人不過喪家之犬。” “隻需遣一能言善辯之士,許以高位,賄以重禮,再曉明厲害,其必會順從。” 戒殺大師對唐人、胡人之間的根本分別看的非常清楚,故而直指要害。 胡人唐人的區別不在於血緣關係,也不在姓名,而在於社會組織形式。 胡人入中原,若以耕種為生,習漢字,學漢語,歸官府管轄,數代之後,與漢人無異。 但若是漢人進入草原,以遊牧為生,歸部落管轄,忘記漢字漢言,學習胡人之語,則數代後為胡人,不復為漢人。 目前的嗢末部眾就是最好的例子,嗢末本為河西將士後代,陷於吐蕃,其雖有漢姓,但種種行為習慣,已與胡人無異。 “某為吐穀渾人,與肅州各部均有往來。” “某願為使者,親去說服羌族姚欽、黨項部費聽思戰、以及周邊各大小部落。” 慕容渾主動請纓道,計策是他提出的,如今遇到問題,他也有信心去解決。 “善,肅州府庫仍爾隨意支取,肅州大小官職任爾許諾,隻需讓其參與圍攻甘州回鶻,就是大功一件。” 張延禮毫不吝嗇,大手一揮,直接拋出全部籌碼。 “至於吐蕃六穀部與涼州嗢末!” 他看向戒殺大師,語帶猶豫,卻未繼續出言。 “涼鄯二州,還是由貧僧去一趟吧,貧僧多年前遊歷,與各部亦有交情,如今故地重遊,亦不會讓人生疑。” 戒殺大師也主動請纓道。 “那就勞煩大師了,某讓敬思率領親兵扮成商旅,一路護送大師。” 雖然戒殺大師是最合適的人員,但張延禮放心不下,準備讓手下頭號猛將安敬思一路隨行。 “不必了,安敬思有萬夫不當之勇,正是護衛使君,建功立業之時,且可為貧僧犯險。” “貧僧隻需與師弟戒酒,以及四五僧人一道即可。” 戒殺大師出言拒絕。 “且裝作商旅亦會遭受盤問。” “某等師兄弟數人,皆是方外之人。” “若欲小股流寇馬賊,師弟戒酒足有應付。” “若是大隊回鶻軍民,則以僧人身份作為掩護。” “安敬思此等勇士在其中,隻會徒增波瀾。” 見戒殺大師考慮周全,張延禮也不再堅持。 “若有所需,大師盡管開口,延禮能辦之事,絕不推脫。” “確有一事,需勞煩使君。” “需借使君印信一用,方能讓折逋氏堅信吾等。” 戒殺大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 張延禮直接拿出自己的印信,交給戒殺大師,未有絲毫遲疑。 “使君信重,貧僧必不負所托。” 戒殺語氣凝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想不到張延禮如此信任,自然增添幾分壓力。 “大師不必如此,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若事不可為,當竭力保全自身。” “慕容酋長亦如此。” 張延禮向兩人說道,比起此事成敗,他們倆人的安危更為重要。 接下來,幾人又商討細節,約定信使暗號,又對可能會失敗的幾種情形做出預判,提前探討對策,談至深夜,已到醜時,幾人才告辭離去。 而張延禮這邊,也頗為勞累,故而未去折騰安氏龍氏三女,而是直接在府內找個空房休息了下。 第二日,張延禮拜訪龍菩薩,與其聊了數個時辰,才打消龍菩薩心中顧慮,同意他收買羌族、黨項族與其餘各部的決定。 雖然說,張延禮也可以直接乾這個事情,但為了以示尊重,避免雙方出現隔閡,他還是冒著泄密的風險,與龍菩薩暢談,說服對方。 下午,剛剛解決了龍菩薩這邊,他又去拜訪了安再晟。 安再晟這邊,可比龍菩薩難說服的多,張延禮絞盡腦汁,甚至說了接下對兩部的作戰想法,又是談至深夜,才勉強達成一致。 但臨走前,安再晟仍然提醒道。 “吾等河西遺民,家國傾覆,幾經波折,尚有今日。” “賢婿不可自誤,不可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張延禮點頭應和,表示自己不過虛與委蛇,不忘司徒之誌。 解決完內部的分歧,外部兩名使者也各自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