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暴雨已至,誰能長安(1 / 1)

入夜,其時,夜幕蔽空,銀月如昨。   薑堰在自家的宅院中梳理著白日裡錦衣衛所追索到的證據。   全力發動的錦衣衛,也無愧於自己特權機構的強大,那倭寇在京城中,凡走過,所遺留下的痕跡,都被一一列舉出來。   薑堰本來是想徹夜追索,但一來已是宵禁,即便自己橫行無忌,倭寇所去過的地方也大多都已閉門歇業。   二來,這一日自己歷經生死,又覲見天顏,心情大起大落,也的確有些乏力。   所性便率領部下,回到家中,休息片刻,也能在腦海中重新推演全盤。   院落外,看似漆黑一片,但薑堰心知肚明,大量的錦衣衛正在外麵守候,如果今夜有不長眼的強盜誤入此處,想來麵對如林般的刀刃,應該麵色很是精彩。   院落裡,幾盞燈火映照得一片通明,薑堰記憶中一直跟隨著自己的幾位心腹便在身旁。   張鐵呆呆地看著桌案上的燒雞,口水都快從嘴角滴落,身旁一位瘦高個的錦衣衛用手肘輕輕碰了他一下。   他連忙擦乾凈口水,卻是趕忙移開視線,生怕自己忍不住腹中的饑餓。   薑堰抬頭看見這一幕,不由得啞然失笑,對張鐵這憨直漢子倒多了幾分善意。   這種粗莽漢子,雖然腦袋空空,但大多忠心耿耿,更是不畏生死,猶記得這漢子也沒少救得前身性命,也難怪前身對他頗為信任。   而一旁的瘦高個錦衣衛,亦是從最初便緊跟在自己身旁,名為肖誌。   他的戰鬥力,或許勉強有縛雞之力,但卻有個在錦衣衛中極其少見的天賦。   他是秀才出身,甚至曾經進京趕考,隻可惜未曾中舉。   在錦衣衛這人均文盲的隊伍中,簡直就是獨樹一幟的清流。   薑堰特招肖誌入錦衣衛,最初也隻是想讓自己的隊伍多出幾分文人氣質,不能出去老是被人當做黑社會,放眼望去一個個都兇神惡煞的。   在肖誌加入之前,不開玩笑的說,他這隊伍出去吃飯都是不需付錢的,但凡要付錢,那店主便嚇得渾身打擺子,磕頭求著薑堰把錢收回去。   仔細想來,這肖誌加入之後,倒是給自己多次提過出彩的建議,說是智囊也並不為過。   狎妓事前,肖誌便曾提醒過自己,可惜,那時候無謀版的自己並未理會,才遭此橫禍。   自己自是不會重蹈覆轍。   “肖誌,衙司給的情報你也看過了,可有想法?”薑堰按下情報,笑著問道。   肖誌倒也習慣自己這上司常常問計,並無意外,隻是沉聲道:“依我看來,既然那倭寇都被滅口,隻怕未必有什麼重要線索遺留,當然,該有的檢索必不可少,但我想,或許當另辟蹊徑。”   說到這,肖誌頓了頓,下意識的賣起關子。   作為隊伍內的智囊,肖誌也並非遮遮掩掩,隻是想著強調自己的作用。   “看來你倒與我想到一塊去了,不若你我玩個遊戲,咱們各自用酒水在桌案上寫下想法,再一同亮出,如何?”薑堰眨眨眼說道。   肖誌遲疑片刻,點頭道:“也好。”   兩個人用手指蘸著酒水,在桌上寫下字跡,張鐵卻是湊過來,兩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桌子。   “你這憊懶貨,平日對動腦子的事不是百般避讓,怎的今天如此積極。”薑堰笑罵道。   張鐵卻是眼巴巴地說道:“這麼好的酒水,怪可惜的,俺等著你們寫完,喝個乾凈。”   薑堰和肖誌對視一眼,不由得無奈苦笑,便一同翻開手掌,隻見肖誌的桌子上分明寫著鄒騰二字。   肖誌也是探頭朝著薑堰身前看去,忽的有些沉默。   “你我二人果然心有靈犀,誒,你這是什麼表情。”薑堰臉上剛露出笑容,便忍不住問道。   肖誌卻是擰著眉頭,艱難的移開視線,“老大,你這字跡,愈發醜陋了,趕緊擦掉,莫要讓這贓物汙了我的眼睛。”   薑堰麵色一黑,張鐵卻是眼睛一亮,連忙趴在桌邊,用力一吸,這才滿足的站到一邊。   “坐過來吃飯吧,一群混賬。”薑堰沒好氣的搖了搖頭,心中痛定思痛,來日,自己還要練好書法才是!   張鐵眼睛一亮,二話沒說,便坐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桌上的燒雞。   沒有薑堰的命令,他是不敢動手的。   薑堰卻是看向一旁的微低著頭的漢子,招呼道:“莫魚虎,還站著作甚,一起吃。”   那漢子身材高大,卻是有些病懨懨的,默不作聲的坐在一旁。   薑堰微微搖頭,這家夥神神秘秘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跟自己頗久,倒也值得信賴。   酒足飯飽,薑堰自回到屋內休息,有屋外這天羅地網,倒也不愁安危,但許是心中思慮過多,便是在床上,他依舊有些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   天見微光,滿朝朱紫漸次步入朝堂之上,放眼望去,腰間玉佩叮叮咚咚,恰如清泉流響。   弘治帝早已端坐在龍椅,依次處理著政務。   時間點滴流逝,幾則要事在朝臣的議論下,漸漸敲定。   “諸位愛卿可還有本要奏,若無他事,便退朝罷。”見朝堂一時無人言語,弘治帝緩聲道。   陳洪謨閉目站直,一言不發,食指卻是輕輕敲擊腰間玉佩。   隻見戶部主事陳逢安從人群中走出,卻是再也不見在醉月樓時的醜態。   此刻,他正義凜然,卻是沉聲道:“聖上明鑒,臣有一言不得不問,那錦衣衛薑百戶,已是死囚之身,緣何能免於死刑,更是在這京城橫行無忌,莫非無有明律也?”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堂之上,熙熙攘攘,更有數位禦史從中走出,抨擊薑堰。   於此時,明朝文官正在盛極之時,對錦衣衛東廠都多有意見,無論廠衛所做何事,在他們眼中都逃不得一個奸臣佞賊的名頭。   遑論陳逢安所說亦是有理有據,再加上幾位禦史的推波助瀾,朝堂上頓時掀起一陣浪潮。   陳洪謨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卻隻是微微抬頭,遙遙看向屋外。   隻見屋外烏雲蔽日,那疾風驟雨似是再也無法阻攔,便要傾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