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魚虎也是當真憊懶,隻翻了個白眼,便自顧自睡去。 薑堰看時候不早,這才起身離開,取出些銀兩叮囑一番醫師便趕忙離開。 不多時,薑堰已經站在自己那小宅院門前,他心中忽然橫生幾分忐忑。 自己畢竟是異世來客,薑芷雪會不會認出自己的異樣來? 雖然對原身的行為習慣印象自己都有刻意去記在心裡,但是很多事情,畢竟不是本人,難免會有所出入。 是以,此刻他竟有幾分猶豫。 但站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他一咬牙,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屋裡炊煙裊裊,飯菜的香氣撲鼻而來,薑堰不由得回憶起在街上嗅到的飯菜香味。 一時間心中倒也多了幾分感慨,所謂人間煙火氣,不外如是。 “兄長,你回來了,快進來吃飯吧,飯菜我剛剛做好。”說著,薑芷雪端著飯菜自放到了桌案上。 薑堰也是臉帶笑意,施施然坐了下來,笑著說道:“忙活了一天,還真餓了,你也餓了吧,趕緊一起吃。” 薑堰臉上的表情漸漸僵硬。 若說一道菜,需得占據色香味俱全的話,暫且看來這道菜色應該是拿不到分了。 這模樣,真的能吃? “怎麼了兄長,趕緊吃啊。”薑芷雪理所當然的說道。 薑堰僵硬的點點頭,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 許是這飯菜隻是賣相不好,味道會出乎預料也說不定呢,自己還是嘗嘗罷。 夾起一筷子微微泛黑的不明物質,雖然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能吃的樣子,但是淡淡的飯菜的香氣還是給薑堰平添了幾分信心。 眼睛一閉,薑堰塞進嘴裡,便想要咽入腹中。 很遺憾,他還是沒能做到這個艱巨的任務,一瞬間苦澀味,焦糊味,刺鼻的味道交替著沖擊薑堰的味蕾,身體本能的讓薑堰直接把這一口菜吐了出來。 呸! 看著地上這一塊黑褐色的咀嚼物,薑堰和薑芷雪一時間都陷入到沉默之中。 “那什麼,妹啊,忘了問你,這東西你是用什麼做的?”薑堰乾咳一聲詢問道。 他是真好奇,到底是什麼玩意,能做出來這麼叫人難以忘懷的味道。 薑芷雪抿了抿嘴,冷聲道:“雞肉。” 雞肉君,你死不瞑目啊。 薑堰挽起袖子,站起身慷慨激昂道:“老妹你等著,哥哥今天心情好,給你露一手,且叫你看看哥哥的手藝。” 說罷,薑堰頭也不回的沖入到廚房中。 雖說君子遠庖廚,但要是執意遠庖廚,小命都會沒的話,想來君子也會妥協幾分吧。 也就過了半個時辰的光景,薑堰這才端著飯菜走了出來。 前世別的不提,自己手藝可是經過不少同事朋友驗證的,端的是色香味俱全,雖說自己最愛用的辣椒之類的家中沒有,但牛刀小試,依舊是香氣撲鼻。 原本還有些不滿的薑芷雪眼睛更是肉眼可見的亮了起來。 “兄長,這飯菜是你做的?也太好吃了吧。”她早已迫不及待的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裡。 “別叫兄長,顯得生分,叫哥就是。”薑堰隨口說道。 薑芷雪眨眨眼,筷子咬在嘴裡:“哥哥?你感覺變了好多。” 完蛋,太累之後心神一鬆懈,這些事就全都忘了。 好在薑堰自我表情管理還算到位,隻是乾咳聲說道:“生死之間走了一遭,或許是有些變化吧,慢慢的就好了。” 薑芷雪倒也沒有多想,畢竟這時候的人哪裡又會有穿越之類的概念,何況薑堰所說的理由也並非無理。 薑芷雪吃的格外香甜,原本也是饑腸轆轆的薑堰反倒是覺得不甚饑餓了,所幸便不斷地推著麵前的飯菜送到她麵前。 “哥,你也多吃些才是,一直是我吃,多不好。”薑芷雪略有些害羞。 薑堰笑了笑說道:“我這幾日在外麵也未曾受什麼難為,倒是你,在獄中多日,也得補充下才是。” 薑芷雪還有幾分不好意思,但在薑堰的推辭下,還是都給吃了下去。 在這個年代,薑堰家也並非大富之家,浪費還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所以盡管薑芷雪已經吃飽了,還是大口都給咽了下去。 天色已經不早,叫薑芷雪回屋睡覺後,薑堰也是回到自己的房間,點起一盞燭火,從墻角一處不易察覺的磚塊下取出一個小盒。 裡麵便是現在家中所餘下的銀兩。 平心而論,前身還真算是個好人好官,即便是頂著個錦衣衛百戶這等能叫小兒止啼的名頭,也未曾盤剝百姓,雖然些許該有的孝敬之類也自取之,但比起那些恨不得敲骨吸髓的同僚來說,稱得上一個仁義。 但,導致的結果就是眼下這般模樣。 家中雖然不能說家徒四壁,卻也稱得上一個清貧,剩下的銀兩在交過給張鐵的醫藥費之後,更是捉襟見肘。 好在自己把海部司成立的銀兩大頭暫時甩給了牟斌,不然就自己這點錢,還是把自己賣了算了。 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尋個賺錢的路子才是。 薑堰深吸口氣,小心翼翼的吹滅燭火。 今日省把米,明天省滴油,沒辦法,日子就是這麼寒酸。 在薑堰已經節省錢財,熄燈上床的時候,昏暗的詔獄中。 光線自是燈火通明,陳洪謨的牢房中點著數盞燭火,沒人會因為這些小事同他有什麼異議。 陳洪謨好似珍惜著死前的每分每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目不轉睛的看著手裡的書籍。 極輕的腳步聲從一側走來,在不遠處站定,光線隻得照到他的下頜,看不清麵目。 “以前總是忙些不知所謂的事情,直到死到臨頭,才有時間細細去看,不得不說,也是件荒謬的事。”陳洪謨看完最後一頁,心滿意足的將書本放到一側。 “來找我閉嘴,可曾想好買我這條命,要何等價格?”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好似又重新找回了曾經三品大員的風姿氣度。 “陳侍郎,事到如今,其他的對你也沒有意義了,陳楚生,我們會想辦法救出來,送到邊疆,給他留下可堪富足一生的銀兩,當然您還藏下來的幾個小銀庫,最好告知我們,也算是我們為令公子贖命所用。”那人聲音極輕,略有些鼻音。 陳洪謨隻是沉默片刻,方才開口道:“我的所有家產,我的命都如你們所說便是,但我要的不是想辦法,而是一定救出來,明白嗎?” “明白了,您放心。” 陳洪謨拿起筆,書寫下幾個地址,遞了過去。 那人卻是未有動作,陳洪謨自然清楚,他是在等待自己。 衣衫纏做布條掛在梁上,陳洪謨將脖頸置入其中,他停頓片刻,眼神有些恍惚,這一生的記憶,所謂的波瀾壯闊,所謂的春風得意,那些金銀珠寶,都未曾在他心中回想。 隻有一婦一子,模樣清晰,如在身側。 椅子蹬到一邊,隻掙紮片刻光景,手臂頹然垂落。 眼見這般模樣,那人才悄悄離去。 燭火燃盡,夜色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