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是京官,天子腳下,這麼肆意妄為的確有些風險。 但是既然在這裡,那可操作空間就太多了,隨便由著這邊給紹興知府按下幾個罪名,便能叫他脫掉一層皮。 別說是兒子,就連他自己的小命都難保。 常三卻是苦著臉說道:“大人,您有所不知,一個佟知府,得罪了倒也無妨,但是他後麵卻還站著南京戶部左侍郎劉冠青,這可就不是易於之輩了。” 這下薑堰倒是不由得皺起眉頭。 事情確有幾分不善,得罪這樣一位大員,確實並不好受。 不過好在自己並非跟劉冠青正麵起了紛爭,事情倒還有轉圜的餘地。 何況今日之事也算是一目了然,強搶藝伎,雖說不算什麼大事,但總算個理由。 又有唐寅在江南的聲望擺在這裡,也不算難做。 不過今夜這晚宴,說不得還要周旋幾分。 想到這,薑堰趕忙叫人把佟有海送到醫館,別的不說,小命最起碼要保住,至於褲襠那東西,便隻能說盡人事了。 “大人,此事是因我而起,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真要起了什麼糾葛,我自去領罪,絕對不會牽連你半分。”唐寅正色道。 便是那藝伎也怯生生地說道:“妾身紅麝,也願承擔責任,不叫恩公為難。” 別說,這中年老白菜和這小姑娘還真有幾分風度在身上。 至於為什麼是老白菜,瞧瞧周圍那些戲子好似黏在他身上的視線,便也能夠詮釋幾分。 “這是什麼話,你放心,這等小事,我便能解決,來來,我們一起去樓上喝些酒。”薑堰勾肩搭背,攬著唐寅朝樓上走去。 唐寅顯然不太習慣跟一個男人這麼親密,但是掙紮了幾下發現掙脫不得,也就乾脆聽之任之。 紅麝原本還想跟著兩人,卻是被薑堰打發道:“紅麝姑娘,時候也不早了,若是你不能按時歸坊,可是免不得吃些掛落,還是早些回去吧。” 紅麝倒也聽話,隻是怯怯的點點頭,小聲道:“妾身記下來了,這便回去,公子恩德,妾身不會相忘。” 說完,她第一次勇敢的抬起頭。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好似是一頭驚慌失措的小鹿,此刻卻是鼓起勇氣,認真地將薑堰的模樣記在心裡。 薑堰錯愕了片刻,紅麝卻是抱著自己的樂器,匆匆忙忙地跑開了,好似剛才那一眼,已經耗盡了全數的勇氣。 “呦,自古美人愛英雄哦,隻可惜我這出頭的不是英雄,卻被人打成了狗熊。”唐寅搖頭晃腦,神色似笑非笑。 薑堰沒好氣的帶著唐寅走入屋中。 至於薑堰帶來的錦衣衛已經自覺地各自占據關鍵位置,隻要有所動向便能第一時間出手。 張鐵跟莫魚虎更是一左一右,守在門外。 而屋裡,到了這種場合,唐寅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主場一般,眨眼間便坐姿挺拔,顧盼自雄,不多時便有頗多女子從屋外魚貫而入,就好像不要錢朝著唐寅身上貼去。 唐寅也是毫不客氣,左擁右抱,這時候便渾然忘記自己剛剛被毒打的模樣,話裡話外都是自己如何單挑惡少,如何英雄救美,拯救路人。 沒錯,薑堰就是那個被拯救的路人。 這話聽得薑堰很想來一次時空倒流,把唐寅重新塞回到那群幫傭腳底下,這次他保證,絕對當個真正的路人。 眼見唐寅說的越來越浮誇,偏偏那些妓子還很是相信的樣子,薑堰忍不住咳嗦一聲:“唐兄,你看是不是我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啊自然,薑兄也是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比如為我搖旗助威,鼓舞士氣,有他在一旁為我加油,我方才大展神威,打的那幾個幫傭哭爹喊娘。”唐寅接口道。 眼看著薑堰額頭已經是青筋暴起,唐寅這才正色道:“你們幾個先出去吧,今天我還有事要和薑兄長談。” 等到那些女人剛一出去,唐寅便立刻諂媚道:“薑兄,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現在我身無長物,全指著她們過活,難免借你威風吹噓一二,還望你能夠海涵。” 說到這,盡管唐寅臉上表情不變,薑堰卻也聽得出他話裡的幾分落寞。 想了想,薑堰卻是忽然生出一個心思,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唐兄有沒有興趣,寫寫作品,聞名於世,也能夠賺足金銀,好叫自己過得更有骨氣幾分?” 唐寅聞言也是一愣,卻是立刻心動道:“薑兄不妨明言?” 就在薑堰和唐寅商議著著書一事的時候,佟府。 便見堂內,一名身著大紅色官服,上繡雲雁的中年男子站在屋內。 他雙手不住顫抖,往日冷靜甚至有些陰翳的麵孔,此刻卻是扭曲起來,兩眼泛紅,好似要吃人一般。 “海兒,到底是誰下此毒手,竟然將我兒子傷成這樣,我要活剝了他的皮。”佟珍咆哮道。 旁邊嚇得顫顫巍巍的長隨隻得顫聲道:“是錦衣衛,瞧著樣子,應該是個錦衣衛的千戶。” “錦衣衛又如何,敢動我兒子,我也絕不叫他好過。”佟珍憤怒的一拍桌子。 便在此時,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男人卻是低聲道:“佟珍,冷靜,莫要被怒火沖垮理智,那人你現在也知道了,可不是南京錦衣衛那群軟腳蝦,而是自京都而來的海部司掌司,千戶薑堰。” 瞧他身上的補子,張揚的孔雀模樣,倒也不難猜出他便是南京戶部左侍郎,劉冠青。 “理智,我兒都被傷成這樣,你叫我理智?”佟珍紅著眼說道。 劉冠青卻隻搖了搖頭,繼續問道:“我問你,你家公子是如何和那錦衣衛起了紛爭?” “回大人,當時我們正在教訓一名落魄秀才,那錦衣衛就突然便對公子下手,誰也沒想到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鬧成這樣。”長隨苦著臉說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劉冠青卻是一副了然的樣子:“佟珍,你也聽清楚了,我問你,一個從京城來的錦衣衛會莫名其妙因為一個落魄秀才,就如此大動乾戈嗎?” 佟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也非等閑,聞言也冷靜下來。 深思片刻後,他搖頭道:“我想不出這麼做的理由。” “那便是了,說是因為一個落魄秀才,隻是障眼法,尋了個借口罷了,我看他們分明就是有意針對於你,說來也是上麵一直有口風要行京察,原以為隻是空穴來風,如今看來卻是來勢洶洶。” 劉冠青臉色漸漸陰沉下去。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他佟珍自然不是什麼屁股乾凈的家夥。 聞聽此言,便是佟珍也是眼前一黑。 若是真要叫錦衣衛查自己,莫說是自己兒子褲襠那根玩意了,隻怕自己脖子上那東西也是保不住了。 對於能否瞞過錦衣衛,佟珍沒有絲毫的信心。 要知道以前可都還有每三十三個人裡便有一個錦衣衛的說法,便是如今錦衣衛聲勢不如往日,真要查起他來,怕也不是難事。 “大人,你說這該如何是好?”佟珍臉上第一次如此慌張。 眼見事態如此嚴峻,他也顧不得自己這寶貝兒子了。 比起寶貝兒子,還是自己的烏紗帽要更重要一些。 劉冠青也是麵色陰沉,作為佟珍的後臺,他的屁股也不可能乾凈,甚至要更臟幾分,由不得他不一並考慮。 “原本今夜便有為這薑堰設下的晚宴,我便趁機試他一試。”劉冠青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