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成回去籌集銀兩去了。 　　盡管薑堰並未詳說自己要合作些什麼，但是以此時劉長成對薑堰的信任，也已經不需要多說什麼了。 　　站在院中，薑堰倒也頗有幾分恍惚。 　　說來到南京也不過月餘，但這些時日卻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僅僅隻是這麼短的時間，自己便完美地完成了來之前所預設的目標，甚至籌錢的數量還遠遠超出。 　　既如此，先前的目標倒是有些不夠了，不妨再做得更好一些。 　　盡管自己自從穿越而來，所做之事多是弄險，但其實就本心而言，自己還是更喜歡做好妥善的準備，如此方能確保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紹興府佟珍的麵孔在薑堰腦中一閃而過。 　　有劉冠青站臺，佟珍的確不好解決。 　　但現在的他也已經今非昔比，他們也並非蠢貨，至少不會在自己露出破綻前，貿然行事。 　　當然，世上從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前兩天，薑堰已經書信一封，想來現在肖誌已經遣人從京城按自己的吩咐行事。 　　雖是夏日，但有清風徐來，心難焦躁。 　　再清爽的風，也難以吹進金陵十八坊內，即便是夏天，這裡照舊不斷地鼓風燒灼著爐子，錘煉著一件件鐵器。 　　洪武二十四年，朝廷從天下調集四萬五千手工業匠戶，約二十萬人，匯入南京南部金陵十八坊內。 　　歲月荏苒，南京早非京城，匠戶自然也離去頗多，但不可否認的是，此地照舊是南京匠人最多的地方。 　　錘擊鐵器的聲音擲地有聲，連綿不斷，魯戚光著膀子，汗水如瀑一般從他健碩的肌膚滑落，每一下錘擊肌肉的模樣都看得分明。 　　若是後世作畫，這便是最好的力與美的畫作。 　　將千錘百煉的鐵劍雛形沉入水中，嗤的一聲，雖然尚未開鋒，寒氣已經迎麵而來。 　　魯戚卻並不在意，在他手中這也不過是尋常之物。 　　外麵隱隱有些嘈雜，原本魯戚還想裝作聽不見，可用汗巾拭去額頭的汗水過後，外麵的嘈雜非但沒有消失，反倒越來越吵。 　　這讓原本乾活就不愛有雜音的魯戚有些心煩意亂。 　　便在此時，他的房門被人驟然推開，鄰裡的匠戶頗有幾分興奮地進來說道：“老鄭，外麵來了大官，正要招鐵匠呢。” 　　“那又如何，跟我沒什麼關係。”魯戚夾起另一條鐵條，手裡的錘子再次掄起砸落，動作簡潔，卻又有種乾脆的美。 　　那匠戶坐在一旁，卻是興奮地說道：“老鄭，你不知道，那大官開的工錢可高，而且越是手藝好的，給的工錢越高，你可是咱們這地界手藝最好的，要是你上去，肯定能拿不少工錢。” 　　魯戚手腕一頓，隻沉默片刻，便點了點頭。 　　他擦拭乾凈身上的汗水，穿上一件短汗衫，便跟著鄰裡走了出去。 　　拒絕的話還在嘴邊，可想的更多的還是臥病在床的老父。 　　有的時候人生就是如此，容不得給人留下太多的選擇。 　　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魯戚也看到了鄰裡口中說的大官，這身張揚的飛魚服想來不認識的人卻也不多。 　　而此刻不少匠戶正在賣力地展示著自己的技藝，那錦衣校尉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魯戚沒有急著上臺去，卻是認真而細致的觀察著。 　　他注意到，凡是點頭的，大多是擅長精細的手段，而那些往日憑借著一膀子力氣打鐵的匠人，卻是大多都被篩了下去。 　　心中有數，魯戚這才上臺，錦衣校尉也見怪不怪，直接領著來到一臺前，遞了個圖紙過來，便示意魯戚可以開始了。 　　看著魯戚一副人高馬大的樣子，手上的活計卻是並不粗糙，就好似雕花一般，細小的零件在他手底下輕巧的打造出來。 　　那錦衣校尉原本轉身欲走，看見這一幕，卻是差點眼珠子都瞪了出來，連忙說道：“你稍等一下，我請老大過來。” 　　說罷，他慌忙下臺，不多時，魯戚便看到眾多錦衣衛簇擁著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過來。 　　那年輕男子卻沒有穿著飛魚服，身上穿著身淺青色的短直裰衣，腰間懸掛一件玉佩，模樣俊逸清秀，和旁邊這幫武夫模樣的錦衣衛簡直格格不入。 　　可偏偏這般模樣的人，卻自有股凜然的氣質，身邊的錦衣衛更是畢恭畢敬，顯然對那年輕男子敬畏到了極點。 　　想來是什麼名門世家之後吧，魯戚心想著。 　　薑堰不知他想什麼，來到魯戚身前，打量了一番魯戚鑄造的零件，找書苑 www.ｚhaoshuｙuan.com 頓時眼睛一亮。 　　這手藝，簡直好似人形機床，甚至因為手工，精細還要更好幾分。 　　有這種手藝，自己先前設想的一些火器便能夠提上日程了。 　　想到這，薑堰從懷裡拿出幾張圖紙遞過去，詢問道：“這幾樣東西能造嗎？” 　　魯戚悶悶地接過圖紙，望了望。 　　他鼻翼陡然張大，隻是看過圖紙，心中便是生出一種興奮感。 　　圖紙上所畫的東西，他前所未見，每一個零件都頗為刁鉆，但是偏偏充滿了挑戰性，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東西比這個更能吸引他了。 　　“能做，不過還得研究研究。” 　　話還沒說完，圖紙便被抽了回去，魯戚大手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但是還是縮了縮手，任由眼前的公子把圖紙拿走。 　　“想要試試嗎，入我麾下，這圖紙便交給你來做，如何？”薑堰笑瞇瞇地說道。 　　他這模樣，倒像是誘騙良家一般，若不是眼前這個是個身高八尺的大漢的話。 　　魯戚黝黑的麵孔上浮現出猶豫和掙紮，最後吐了口氣。 　　“隻要給我五兩銀子一個月，這活我便做了。”他甕聲甕氣地說道。 　　薑堰卻是皺起眉頭：“五兩銀子一個月，不行。” 　　“魯哥可是我們這最好的鐵匠了，五兩銀子不算多，你莫要過分。”先前跟在魯戚身邊的鄰裡看不過眼，小聲說道。 　　薑堰卻也不惱，隻是微笑著說道：“我的意思是，五兩銀子未免太少了，依我看來，一百兩銀子一個月，過後若是合適，還有上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