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文仲被公認為是一位博學廣知而不拘常禮的賢大夫,史料記載了這樣一件事:公元前639年夏,魯國大旱。 這次旱災特別嚴重,魯國把各種求雨的方式都用完了,但旱災仍然不能緩解。 魯僖公想到了極端的辦法:燒祭巫尪。 巫尪是兩個概念,即巫和尪。巫指女巫,相對的男巫稱覡。 在當時,巫覡被認為是人與神之間交流的介質,即人的訴求可以通過巫覡達到神那裡,所以往往由巫覡來主持一些向上天求福的儀式。 但是,這次旱災那麼嚴重,遲遲得不到緩解,人們的訴求那麼強烈,而上天沒有聽到,那肯定是巫覡履職不力,這個主體責任大了去了。 所以,魯僖公要懲罰這些巫覡。 尪,指的是病人。 當時,人們認為,按照當時的習俗,病人需要躺在床上,仰麵朝天,上天憐惜他們,擔心天降雨水,就會灌到病人的嘴鼻,使他們不得痊愈。 所以,上天就不願降雨。 這次旱情實在太嚴重了,如果魯國沒有了病人,那上天也就不用擔心降雨會導致病人不能痊愈了。 所以,病人應該為絕大多數未生病的魯國人作出犧牲。 這次旱災過於嚴重,魯國已經將幾乎所有的辦法都用了,包括祭祀山川祖宗、赦免罪犯、賑災濟民、巫覡求雨等等。 但是有一種辦法沒用,應該說到了春秋這個時候大家普遍不用了。但遠古時是常見的,那就是人祭。 在神的麵前燒死巫尪,就是一種人祭。 如果按照魯僖公的辦法,那魯國就會將所有的巫師和病人都給燒死,這得死多少人? 如果魯僖公真下了這道命令,那整個魯國必定人心惶惶,並有可能引發內亂! 許多人對魯僖公的這個想法持反對意見,但要讓國君取消已然決定的事,是非常危險的行為。 誰都不敢說,但執政上卿臧文仲就直言相諫: “主公不可!燒死巫尪並不能防範旱情,臣以為,旱災之下,國君應該立即修築城池、降低飲食規格、節約祭祀費用、勤於水利農事、鼓勵賑災救濟!” 為什麼要修築城池? 臧文仲認為,國家發生了大旱,勢必引發全國性饑荒,國家因此陷入虛弱。 但魯國周邊有很多東夷小國,還有戎狄部落,極有可能趁火打劫。 修築城池,既是一種保護措施,更是一種警告,警告那些對魯國有覬覦的國家和部落,不要來惹魯國,魯國已經作好了防備。 為什麼要降低飲食規格、節約祭祀費用? 因為人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救濟,是得到幫助! 當時貴族的飲食和祭祀,有著嚴格的禮製規定,如祭祀必須犧牲,大夫每天要殺牲畜等,可謂是當時最浪費的兩個方麵。 你國君率先垂範,要求士大夫們節約用度,將財物積累起來,用於救濟百姓。 為什麼要勤於水利農事? 一方麵臧文仲建議緩解旱災不能僅僅指望老天,還要指望老百姓,要發動老百姓加強溝渠建設,引水灌溉。 另一方麵,旱災在全國肯定有的地方嚴重,有的地方相對好一點,甚至有的地方沒有。 那就要訓導旱情相對較好的地方,加強農業生產,努力確保收成。 為什麼要鼓勵賑災救濟? 一般情況下,賑災救濟是國家層麵的事,但由於旱情嚴重,國家財力有限,已經不堪其負了。 那就需要發動豪強地主、有錢商賈、公卿大夫捐錢捐糧,幫助國家渡過難關。 最後,臧文仲懇切地對魯僖公道:“主公,巫尪本無罪,旱災也不是他們引起的,無罪而處死,這就亂了國家法度。 國家法度亂了,上天定來懲罰,這樣隻會加重旱情。 退一萬步講,如果上天希望主公燒死他們,那又何必讓他們出生呢? 如果這不是上天的旨意,主公卻燒死了他們,那他們肯定心懷怨恨。 他們既然能夠引發旱情,此時又心懷怨恨,那一定銜恨報復,就會給國家帶來更嚴重的旱情。 臣勸主公,無論如何要打消燒死巫尪之念。” 魯僖公聽後默不作聲,但最終還是采納了臧文仲的意見,立即修築城池、降低飲食規格、節約祭祀費用、勤於水利農事、鼓勵賑災救濟。 這一年,魯國的旱情確實嚴重,收成嚴重下降。但由於措施得當,所以並未發生什麼社會問題,也沒有外敵趁機入侵。 這正是臧文仲執政時期著名故事之一,體現了臧文仲的執政理念和人本思想。 當然,與臧文仲同時代的,還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大賢,那就是前麵我們講過的儒家四聖之一的和聖柳下惠。 柳下惠當然也是為魯國作出巨大貢獻的,但他的貢獻主要的是歷史文化貢獻,主要影響著未來。 臧文仲的貢獻主要的是治國理政,主要影響著當下。 一個處於江湖之遠,一個身居廟堂之高,都令人敬仰。 再見了,賢大夫臧文仲先生,你的功績,很多年很多代以後,魯國人還在提起,一直懷念著你。 甚至直到現在,讀史的我們,仍對你敬仰不已。 臧文仲去世後,其卿位由兒子臧孫許繼承。 魯國政壇此時的卿大夫是公子遂和三桓宗主,即叔孫得臣、季孫行父、仲孫穀,再是臧孫許。 臧文仲死後,卿大夫中位序第一的公子遂,憑著這幾年連續為魯國立下大功,自然就成了執政上卿。 那魯國,就由他們去主導吧。 公子遂同誌,你做好準備了嗎? 這裡,我們再講講對古人的稱謂。 關於稱謂,如柳下惠,我們是以其謚號尊稱他的,如按當時他的名,則是展獲、展禽。 但三桓的各位宗主,我們到現在還是以其當時的名呼他們的。 而臧文仲,則生前稱臧孫辰,死後稱其謚名,臧文仲。 對人物的稱謂,但凡是國君、天子、非常有名望的先賢,我們都按謚號來稱呼。 其餘的,我們盡可能按當時的名來稱呼。 因為謚號太多,容易搞混。而人名加上其姓氏,應該是相對唯一的。 對有的先賢,我們則用後世普遍采用的尊稱,如孔丘,我們稱孔子。還有老子、晏子等。 春秋時期,士大夫們往往自稱名,人稱字,後人稱其謚,對有名望的人,往往還可以用“夫子”以示尊敬。 如孔子,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人們當麵會稱他孔夫子,背後會稱他仲尼,他自稱為丘。 至於謚號,孔子一開始沒有人給他定謚號,他去世時魯國國君魯哀公稱他為尼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個也不是謚號。 尼是孔子之名,父是尊稱,並非認他為父親之意。 後世許多帝王則不停給他各種封號,其中比較普遍的是“宣”。而二千多年以後的人們,則尊稱他為孔子。 再舉兩例。 齊國相國管仲,姬姓管氏名仲,字夷吾。自稱仲,人稱夷吾,後人尊稱管子。 齊桓公尊稱他為仲父。這個父,與魯哀公尊稱孔子為尼父一樣,是一種尊稱,並非真的認了管仲為父親。 春秋時期,我們會看到很多名字後帶父字的人,這是後人對值得有德行者的尊稱。 又如後世三國時期的諸葛亮。我們都說他復姓諸葛,其實這個諸葛之姓,是諸和葛兩個氏的結合,最早應是葛氏,葛氏淵源於伯益,伯益受舜賜姓為嬴。 其後裔建有葛國,葛國被滅後,國人以葛為氏。後遷入諸邑,以地為氏,形成諸氏。也有連兩氏為一氏,故形成諸葛之氏。 故諸葛亮,贏姓,諸葛氏,名亮,字孔明,謚號忠武(死後受封忠武侯)。自稱亮,人稱孔明,蜀國皇帝劉禪尊稱其為相父。 這個父,並非是我們現在想當然的父親之意。 也就是說,在先秦時期,其實人們是不能隨便認個父親的,這是嚴重違反人倫禮製的。 認個父親的事,是後來才有的是,如乾爹、義父等。 不過諸葛亮還有個號,臥龍,那是一定的文化圈子裡用到的。 如諸葛亮在國政事以外的個人詩文作裡,應該會用臥龍。這個圈子裡的其他人,也會稱尊他為臥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