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魏國首都大梁。 魏襄王十九年(公元前300年),初春的一天,天空中飄著霏霏細雨,柔曼寂靜,屋頂和地上全都濕漉漉的;內城的紅墻被水霧籠罩,看上去像蒙上了一層霧紗,朦朦朧朧的;王宮城門前的闕樓也沒了往常雄姿,無精打采的像是聽著樂聲在瞌睡。 編鐘和磬敲打出來的悠揚、空靈的樂聲正從王宮明堂中不斷傳出。明堂就是後世王家所稱的太廟,魏襄王魏嗣正在祭祀中。 在悠悠的祭祀樂聲中,王宮也正悄悄地流傳著一個蜚語:魏國太子魏遫寵幸有加、迷戀得須臾不離半步的美人翟嬋,進宮前就已經懷孕了。她曾是義渠國商人羋瑕的小妾,羋瑕將翟嬋獻給了魏遫。 猶如晴天霹靂,王宮上下全部被驚到了:翟嬋都這樣了還敢進宮? 聽到流言,魏遫的兩個夫人緈麗和緈春被激怒了,氣急敗壞地趕到王後緈氏麵前,要討要一個說法。 看緈麗和緈春如同潑婦一般歇斯底裡聲討那個膽大包天的奴婢,緈王後氣壞了,被惱怒讓她漲紅了臉:“嚷什麼?她進宮圖謀篡魏,你們是明媒正娶的夫人,還怕貍貓換太子?” 她非常不滿兩個夫人喧囂,為了一個懷疑的奴婢,竟然扯下矜持、丟失了風度,沒了母儀天下的風範。王後這麼一嗬斥,她們醒悟,不敢高聲了。但是,緈春仍然憤憤地要求道:“不能讓這個狐貍精留下。” “是的,傳出去算是什麼事啊?外人還以為宮廷的孩子都是外來的野種吶,害我們也抬不起頭來。”緈麗很贊同,附和地道。 緈氏氣得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與她們有同樣的想法。她沉吟了一會,即刻下了懿旨:擺駕東宮。 洋洋灑灑的小雨還在飄個不停,緈王後沉著臉,默默地跟著她身後的兩位夫人板著臉,一路沉默地往東宮趕去。 太子已經好幾年沒有去過她們的寢宮,能夠見到太子是她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想到是去見太子,她們不約而同地端起了架子,目不斜視地走了起來,一步三搖,憤怒也隨之搖去看不少。 雨珠飄落在她們的頭上、肩上,頭發上滿是細細的水珠,兩人不敢隨便擦拭,就怕弄花了臉。盡管濕冷和鬱悶讓她倆的臉色愈加的慘白、陰沉,卻還是擠出了絲絲的微笑。 東宮位於王宮東麵,是建在一個二層高臺上的二元式的闕形建築,臺外觀有三層,每層都有憑欄。上層正中為主體建築太子殿,周圍及下層分別為臥室、過廳、浴室等。下層有圍廊,中間是敞廳。廊下以磚漫地,簷下有卵石散水。共有五十多房間。是太子魏遫學習、生活和社交活動的場所,見官員和門客也在這裡。他一直喜歡呆在這裡,因為在這裡的所有行動都不受王宮內清規戒律限製,他玩得昏天黑地也沒有人會管他。所以,他整天與宦官、門客、異域術士廝混在一起,喝酒、和樂、角鬥,夾在各族漂亮美艷的奴婢中大跳艷舞。 翟嬋就是眾多奴婢中的一個,進入王宮以後頗得魏遫的寵信。 此時正殿裡,樑下懸掛著許多燈盞,紅艷艷的火光讓大殿裡呈現出一派溫馨的暖色。對著殿門,北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狩獵圖帛畫,畫下麵是一個比地麵略高的臺子。中間部位擱著一張矮條案,條案後地板蒲團上跪坐著的是這裡的主子,當今魏國的太子、相國魏遫。 自從在古玩鋪遇襲以後,為了防止意外再起,他已經不再去勾欄聽曲、花樓買醉了,隻能在東宮自娛自樂。 左右兩旁,幾個樂人正在按節奏地敲打編鐘,絲竹悠揚。 雖然已經入春,天氣不怎麼冷了。但是,殿裡麵的人穿著單薄。所以殿門依然棉簾高掛,火墻也都燒著,矮桌邊上還置放著一個取暖火爐,炭火熊熊,架在上麵的水壺突突地冒著熱氣。 矮桌上擱著銀壺和金嚼杯。條案左邊的蒲團上坐著一個美女,身穿薄衫的魏遫正與她一起飲酒、津津有味地欣賞一群姑娘的熱舞。 顯然,在案條邊上那個美女便是讓王後和兩位夫人氣憤不已的翟嬋了。 翟嬋有著高挑的個子,膚色白皙細膩、烏黑的發下一張瓜子臉,一對水靈靈的桃花眼霧霧蒙蒙的,讓人感覺有一種始終被她注視的親切感。特別是她笑吟吟的時候,扯起的兩個小酒窩就像兩個鈴鐺,無聲勝有聲,格外的迷人。 她的腰很細,體態輕盈、妖嬈,能歌善舞,傳說她善於騎射、會說義渠土語。現在她懷孕了,肚子還沒有明顯的凸現,身材依然窈窕。 舞女身穿淡綠色的薄衫,長裙,袖口上繡著粉色的荷花,銀絲線勾出了幾隻喜鵲,下擺密麻麻地繡著一排藍色的水波,胸前是寬片淡黃色的絲綢裹胸;腳步靈動地挪騰,長裙隨著身子轉動而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她們時聚時散,時而奔向魏遫,時而緩緩遠離,踏著舞樂亦步亦趨;舞女們個個妖艷了得,肌膚細潤如溫玉,櫻桃小嘴紅艷欲滴,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靈動的雙眸慧黠地轉著,幾分調皮,幾分淘氣,美得天真無瑕。 飄曳的燈火讓大殿裡熱舞有了更加濃烈的氣氛,也除去了濕冷的感覺,好像沐浴在初夏的暖風中,生機勃勃。 太子心情甚好,擁著美人喝著美酒、歌舞升平,好不愜意。 就在此時,“王後駕到!”“王後駕到!”“王後駕到……”一陣陣喝叫聲響了起來,兩個太監撩起了棉簾,一束明亮射進殿堂,緈氏與緈麗、緈春一行魚貫而入地進了太子殿。 頓時,音樂和熱舞都停了下來。 由於逆光,全神貫注欣賞熱舞的魏遫根本就沒有看清進殿的是誰,就覺得一陣冷風颼颼地竄進殿來,感覺很冷。正想嗬斥,隨著棉簾的重新落下,發現是王後來了,慌忙作揖問安,眼光掃了一眼她背後自己兩位夫人,驚詫地問道:“母後,您怎麼來了?” “太子,本宮有事問這個女人,請你回避一下。”王後壓製看內心的怒火,瞅著他身邊美女冷冷地道。 “可是母後……”魏遫很驚詫,躊躇地爭辯道,沒有挪身的意思。 “就一會兒,太子請自便。”王後根本就沒有移開盯視翟嬋的目光,隻是開口打斷了魏遫的話,口氣不容置疑。 看她來者不善的樣子,他又掃了一眼她背後左右兩側的緈麗和緈春。她倆正虎視眈眈地盯著翟嬋。他心一沉,顯然,母後和他的兩個夫人是找翟嬋麻煩來了。 兩位夫人很氣憤,大殿裡的情景和氣氛太香艷,是她們做夢都想不到的。她們的夫君整天浸泡在這樣的香艷裡,當然是樂不思蜀了。與她們幽居的清冷後宮相比,這裡就是天堂。 她們感覺很委屈,夫君為什麼就不讓她們也來這兒玩呢?論姿色,她們不遜在場的任何一個女人。不然,整天與太子耳鬢廝磨地混在一起,梅開二度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見,太子已經忘掉她們了。 濕漉漉的衣服黏在身體上,很不舒服。好久不見夫君了,很想念。但是,見了麵心情卻變得惡劣,心頭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冒,心底在歇斯底裡地吶喊、咆哮,眼神透著不甘與憤怒。 她們的眼神,魏遫察覺到了,目光冷冷地從她倆臉上掃過,警告的意味濃烈。 緈麗和緈春自然是察覺到了魏遫毒毒的目光,忽地醒悟,驚得打了一個顫,頭也低下了。 是,她們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夫人。但是,那又如何?如果乾涉太子的事情,被打入冷宮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見夫人收斂起臉上的惡相,魏遫鬆了一口氣,悻悻地出殿去了。 母後的麵子他還是要給的 見魏遫出去了,兩個夫人對視了一眼,與王後一起將目光盯在了翟嬋身上。毫無列外,目光全都透著一股憎惡的戾氣,就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盯著跪坐在麵前的翟嬋,王後鼻子哼了一聲,問道:“你是翟嬋?” 翟嬋頓感不妙,王後氣勢洶洶的陣勢,連太子都被她攆出去了,分明就是來找茬的。她害怕了,戰戰兢兢地低下頭,怯怯地道:“回王後娘娘話,正是奴婢。” 王後一臉的鄙視地道:“既然嫁了人,為何又進宮來?” 翟嬋驚愕,抬頭看了一眼王後道:“回王後娘娘話,奴婢未曾嫁過人。” “嗬,還挺會裝糊塗的。來呀,給我掌嘴。”王後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吩咐道。 “遵旨。”太監厲鬆嘴裡答應著上前,伸手劈裡啪啦地抽起翟嬋耳光。 立刻,翟嬋的臉紅腫起來,嘴角流出了鮮血。 “好啦!”王後發聲嗬止了厲鬆,鄙視地瞅著翟嬋問道:“說吧,什麼時候嫁的人?” 沒有料到王後竟然上來就動手,翟嬋被打得懵逼了。聽見王後問,她抬起了頭,委屈的淚水泊泊流下,嘴裡倔強地堅持道:“奴婢說的是實話,奴婢未曾嫁過人。” 王後氣得冷笑了一聲,道:“哼,未曾嫁過人?那個羋瑕不是人麼?” 原來王後是為了這個而來啊?翟嬋鬆了一口氣,解釋道:“噢,王後娘娘說的事是這樣的,奴婢是由我哥獻給太子的,因為從義渠鬱郅城來大梁城路途遙遠、關隘很多,我哥就請太子的門客羋瑕先生假意稱奴婢是他新買下的小妾,帶到了大梁城。小妾隻是托詞,沒有夫妻之實……” “哦,隻是一說?你說沒有夫妻之實,就沒有之實了麼?”緈麗非常憤怒,盡管魏遫那一瞥的警告讓她忌憚,還是忍不住指著翟嬋吼道:“你不知道這是欺君之罪麼?” “確實沒有夫妻之實!”翟嬋很不高興,語氣也直了起來,不服地道:“請王後娘娘、夫人明察,太子是奴婢唯一的男人。” “還敢狡辯,來呀,把她給我拉出去,杖斃!”王後甚為憤怒的喊了起來,氣得渾身發抖。她絕對沒有料到,這個奴婢竟然仗著太子的寵幸藐視她的威嚴、公然頂撞自己。 “來呀,還愣著做什麼,拉下去行刑!”太監厲鬆隨即沖一旁的庭尉厲聲喝道。 “是,王後。”兩名隨駕庭尉架起跪坐的翟嬋拖往殿門外,把她扔在殿門外濕漉漉的地上。 緊接著,厲鬆站在翟嬋一側,揮起了棍棒,朝翟嬋的屁股打了下去。 翟嬋根本就沒有想到王後會直接下旨杖斃自己,懵逼中被拖到了屋外,還以為王後隻是在嚇唬自己,嘴裡依然嘟嘟囔囔的,不停向王後解釋著……她穿的也是薄襖裙,從溫暖的殿堂被拖到殿外,寒冷讓她哆嗦,身體還沒有適應,無情的棍棒就砸在了她屁股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傳來,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忍不住地悶哼一聲,上齒緊咬著下唇,咬出一道血痕,嘴角也滲出了血跡。 翟嬋不信王後真敢杖斃了自己,不管怎麼說,她是太子的女人! 棍棒又一次砸下來了,她更緊地咬住了下唇,為了自己清白的名譽,這棍刑,她怎麼著也要撐住。 一棍接著一棍……薄襖裙已被打爛,汗水、雨水、血水隨著棍棒的揮舞亂濺,她躺在血水裡沒有了聲息。 厲鬆慌了,翟嬋畢竟是太子很寵幸的人,太子的秉性他是知道的。 他放下棍子進殿堂躬腰向王後稟告道:“稟王後娘娘,翟嬋昏死過去了……” 不敢抬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抬眼皮窺視了一眼王後,揣摩著她的用意所在。 “沒有求饒是吧?”她蹙眉,一臉的怒氣。 他忐忑地道:“是……還沒有。” “犟驢!”王後心煩氣躁地揮了一下手:“把她潑醒,繼續打,打死拉倒。” “諾!”厲鬆躬腰作揖,出殿門在翟嬋前麵站定,轉身讓一旁的小太監去弄一桶水來。 一會兒,小太監提著滿滿的一桶冷水走到昏迷的翟嬋的頭旁,拿起通中的瓢舀水朝她臉潑去! 水潑在翟嬋的臉上,昏迷的她幽幽醒來,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瞬間,她醒了過來。 隻是,不給她半點喘息的機會,重重的棍子,再次落向她屁股,鉆心的疼痛再一次席罩住全身。 一棍接著一棍……薄襖裙已經被打爛了,屁股已經皮開肉綻,身下全是血水,殷紅一片……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棍,悄無聲息中她的頭垂在了雨水地上,臉色慘白,又一次昏迷了過去。 “王後娘娘,翟嬋又昏死過去了……”厲鬆收手再一次回殿向王後稟告道。 “把她弄醒,繼續打。”看厲鬆忐忑的樣子,王後估計翟嬋還是沒有求饒,她氣極了,臉色鐵青地道:“我倒要看看她能犟到什麼時候!” 說著她起身走出了殿門口。夫人們見狀也跟出到殿外,俯視著地上躺著的翟嬋。 厲鬆上前,吩咐小太監道:“把她潑醒。” 小太監提起水桶,“嘩”的一瓢水澆在翟嬋頭上,她悠悠地睜眼醒來過來,卻被厲鬆扯起頭發,將她的麵扭向了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