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鴆乍現(1 / 1)

沉默了一會,魏遫無奈地瞅著父王道:“兒臣理解父王的苦衷,所以兒臣也想息事寧人。隻是擔心母後日後會利用流言蜚語對翟嬋再次尋釁滋事。所以,為了不使父王為難,在母後麵前難做人,兒臣想讓翟嬋出宮去,等……”   “不行。姬家的子孫怎麼能出生在宮外呢?”襄王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了,瞪了魏遫一眼道。   魏遫心驚了一下,看來父王是絕對不允許翟嬋出宮的。他很為難、很頭疼地道:“問題是,在宮裡也是不安全的。母後……”   “你擔心王後會對翟嬋下毒手?”襄王的眼睛射出了寒冷的兇光,道:“事關姬家的千秋萬代,可以把她和你的兩個夫人全部打入冷宮,或者乾脆,賜給她們每人三尺白綾!”   “不不不……”魏遫吃了一驚,性格懦弱的父王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驚愕得連連擺手,道:“母後是兒臣親娘,怎麼可以……”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太子,事關姬家子孫,不能心慈手軟的。”襄王冷冷地瞅著他,目光冷峻地道:“祖宗的基業,不能毀在女人手裡。”   “這個容兒臣再想想,或許能有一個完全之策……”魏遫惶恐,沒有想到父王有如此狠辣的一麵,怯怯推脫道。   “可以。但是,王遷這個辦法的頭一條,是要保證江山社稷的後繼有人。”襄王目光堅定地道。   魏遫心中非常忐忑。   為了防止父王遷怒母後,導致母後性命不保,他出大殿後立刻讓石頗帶衛隊瞞著宮中所有人,悄悄將翟嬋送回了義渠娘家,自己則在眾目睽睽之下逛春樓散心去了。   宮中所有人都以為翟嬋在宮中養傷。那天,迫於魏襄王的威嚴,母後假惺惺地來東宮探望翟嬋,卻怎麼也找不到她。仿佛突然間,翟嬋從宮中蒸發了。   這可讓魏襄王急壞了,後宮母後和夫人們則一臉懵,魏遫回宮後則以一問三不知的方式糊弄襄王的追究,還裝著急的樣子下令宮廷衛隊地到處尋找翟嬋。   轉眼,大半年過去了,翟嬋依舊下落不明,魏襄王的怒氣也消耗消耗殆盡了,母後也就太平了,宮中恢復了往日按部就班的日子。   進入臘月了,這天,磯銳進了東宮。   由於古玩鋪謀殺太子案過於重大,磯銳親自去鹹陽查挖古玩鋪掌櫃身份,已經消失了很長時間。現在出現應該是調查有了結果,魏遫頓時眼睛一亮。   磯銳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給魏遫躬腰作揖:“奴才給少主子請安,主子吉祥,萬事大吉。”   “你們都下去吧。”魏遫笑嗬嗬地沖大殿裡其他人揮了一下手。   立刻大殿裡所有人,包括宦官和太監都離開了。   “說吧。”他催促磯銳道。   “諾。奴才去了鹹陽後,以鹽商的名義租了一個小院子,雇了兩個夥計,做起了鹽氏鹽的買賣。隨後,以需要買燈盞的名義把街上的青銅鋪都逛了一遍。發現有一家器物上工匠的名字與與燈盞上的一樣。我就與掌櫃的搭訕起來,說他們的青銅器造型獨特,很耐看,王公貴族一定很喜歡……”磯銳詳細地講了起來——   “那是,我們鋪子的產品在用戶中口碑很好。”掌櫃很得意,見磯銳一身綢緞錦襖,認定也是一個貴族,獻殷勤地道:“老爺需要什麼東西?我們可以定製的。”   “可是我有急用,定製恐怕來不及,想買一個現成的燈盞。”磯銳道。   掌櫃的搖頭,苦笑道:“這恐怕不行,本鋪的青銅器都是定製,像燈盞這類用具都是根據客人喜好設計的,一樣一式,絕無雷同。”   “這樣啊。”磯銳裝起失望的樣子,訕訕地道。   掌櫃無奈地攤了一下手。   躊躇了一會,他裝著不甘的樣子,說起了心中的想法:“我堂弟要從軍去了,明天結婚拜堂,我想送他一盞青銅燈盞,祝他們紅紅火火……先生有辦法從老客戶哪裡勻一個給我嗎?你給他重新設計一個就是了,銀子我可以多給。”   “這我可做不到。”掌握為難地道:“這種事情要你自己去商量……”   “這沒有問題。”磯銳乞求道:“那你可以給我介紹一下他們手裡都有些什麼樣的青銅燈盞嗎?我好挑一個中意的。”   “嗬嗬,介紹就沒必要了,我們這裡留有成品圖樣。”掌櫃笑嘻嘻地道:“這樣,你去鋪子後院,圖樣在我們庫房裡。”   “好好,這樣就一目了然了,太感謝掌櫃了。”磯銳感激萬分地道。   掌櫃扭頭吩咐小二道:“虯子,你帶客人去庫房,讓他看一下成品圖。”   “諾。老爺,請隨我來。”   到了後院裡的庫房,店小二搬出了許多的木板薄片,每一塊上畫著不同的青銅器。   “這上麵有一個軍士,倒是很切合我兄弟的情況。這家人家姓什麼?住在哪裡啊?”翻到了與古玩鋪掌櫃一樣的青銅燈盞,磯銳裝模作樣地裝著有了興趣。   小二看了一下木板背後的字,道:“這家人家姓羋。住在五道街庚字號甲。”   “沒有名字麼?”   “噢,有的,叫羋卯”   “好好,謝謝,我找他家商量去。如果可以商量,我再來找找你們。”有了線索,磯銳很興奮。   ——聽到這裡,魏遫也忍不住興奮了,插話問道:“羋姓?是緈太後娘家人麼?”   “這個,奴才還沒法核查。”磯銳解釋道:“奴才關注的焦點是他與大梁暗殺案的關係。”   “哦。你繼續說。”魏遫點頭,瞅著磯銳吩咐道。   “諾。”磯銳答應著,繼續講了下去——   磯銳來到了五道街,找到庚字號甲,發現是一個兩進院的大院子,院門口沒有家丁,門上懸著一個寫著古董的方形燈籠。他醒悟,羋家也是開古玩鋪的。   都是開古玩鋪的,這個古董鋪與大梁城古玩鋪會有什麼內在的關係麼?   他立刻警覺起來。   吃不準羋卯是不是大梁死掉的那個古玩鋪掌櫃。   翌日開始,他以鹽商兼古董愛好者身份,在五道街附近轉悠,隻要是從羋家古董鋪出來的人,他都殷勤地招呼一聲。   那天,他背著一袋竹罐鹽又來到古董鋪前,對一個從古董鋪出來的漢子揚手道:“我有鹽氏產的鹽,要麼?”   他收住了腳步,對磯銳的鹽很感興趣,磯銳讓他嘗了鹽。他要買一包。磯銳裝著不解地瞅著他問道:“你們家這麼大的院子,人一定不少,就買這點鹽,夠吃麼?”   “你以為院子大人就多麼?”他的話很楞。   “那當然,羋家是大家嘛。”磯銳理所當然地道。   “屁。姓羋的人多了,很多人家已經破落了,若不是與羋太後有一樣的姓,羋卯這家人早就死完了。”他一臉的不屑。顯然,他剛才賣給羋家古董被宰的不輕,他很氣憤。   “怎麼會?他不是有兒子麼?”磯銳不信地道。   “你知道什麼?告訴你,羋卯一家是做古玩生意的,男人都特麼的手無搏雞之力,大兒子羋昕從軍去後就沒了音信,估計已經成了刀下鬼。小兒子羋蚣從軍後被斬斷了一支胳膊,撿了一條命卻成了一個廢人。現在院子裡是老的老,小的小,靠著羋卯倒賣古董硬撐著,坐吃山空。也是活該,誰讓他的心這麼黒的……”   說完,他拿著一竹罐鹽悻悻地離去了。   原來死了的古玩鋪掌櫃叫羋昕。   他是從軍後去的大梁,也就是說,他是被派往大梁潛伏的,無疑是一個間諜。   搞清楚了鋪子裡基本情況,磯銳準備從羋卯的古董鋪著手破解羋昕的背景。   但是,他不信那個斷了一支胳膊的羋蚣是個廢人,間諜就不能是斷手麼?他懷疑這個古董鋪是秦國間諜機關的一個聯絡點。或許,羋昕收集到的情報就是通過聯絡點轉送給秦國宮廷的。   他要進入古董鋪,挖出羋家古董鋪與宮廷的真實關係。   此後,他開始頻頻光顧古董鋪,漸漸掌櫃父子熟悉起來。這麼著,半年過去了。那天,羋家古董鋪來了一個人,羋家父子恭敬地請他去了後院。   他呆的時間不長。但是,他走以後,古董鋪死寂一片,羋卯都沒有回鋪子來。   磯銳請羋蚣喝酒。他很悲傷,隨磯銳去了酒肆,喝了很多酒。   磯銳也是有意地灌他,他醉了,悲戚戚地透露了一個秘密,先前來到他家的人是秦國候正(主管諜報的士大夫)府裡派來的,是來通知他們家,他哥哥羋昕死了。   磯銳裝著不信,說候正怎麼會派人到他羋家去?再者,自己聽說羋家哥哥早就戰死了,就別打腫臉充胖子,往自家臉上貼金了。羋蚣見他不信,激動起來,為證明自己的話並非虛言,立刻拋出了鐵證:“候正府在各諸侯國安排了許多間諜小組,派到魏國的間諜頭目代號叫‘黑鴆’,配合他工作的小組叫黑鴆小組,我哥哥羋昕就是這個小組成員。”   磯銳還是裝著不信,道:“你就編吧,這麼機密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你們家不過就是倒賣古董的,鑒定古董你們拿手。間諜可是與活人打交道,人是會偽裝的,你以為乾間諜像鑒定古董一樣麼?就別吹啦……”   “我還真不是吹。”羋蚣氣惱磯銳的不信,咕咚咕咚地又喝了一碗就,“呯”地一下吧碗放在矮桌上,大聲地道:“我實話告訴你,我們與羋太後是宗親,是從楚國隨她來到鹹陽的,很受宣太後的信任和重用。古董鋪隻是一個幌子,就是用來與我哥哥聯絡的,為了能夠留在鋪子裡而不被鄰居懷疑,候正府的人斬斷了我的左胳膊。可是,我哥死啦,都沒有立下什麼戰功,算是白死了,我的胳膊算是白白丟掉了……”   酒肆裡喝酒的人雖然不多,可還是有幾個人的,不宜談論機密的話題。但是,喝多的羋蚣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嘴,情緒又激動,就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這讓磯銳感到忐忑,他趕緊為羋蚣滿上酒,一臉服氣地安撫他道:“了不起,羋家兄弟都是秦國的英雄……”羋蚣這才作罷,把碗裡的酒大口灌進了嘴裡……又喝了一會酒,他已經醉得睜不開眼睛,躺倒在地板上睡了過去。   磯銳趕忙招呼小二結賬,隨後出了酒肆。   但是,他發現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   他懷疑,這人是尾隨他們來到酒肆的。   裝起喝多的樣子,他踉踉蹌蹌地到了古董鋪,讓小二去接羋蚣,自己悄悄地躲進了後院。   如果這個跟蹤的人是跟著他們去的酒肆,那這個人肯定是候正府裡的間諜,他是監視羋家的人,自己必須設法甩掉他,以免入落他們的視線。   院子裡很靜,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羋家人還沉浸在悲傷中。他開了後院門溜了出去。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開始琢磨怎麼潛入候正府裡查找那個黑鴆的底細,決定明天去候正府附近去探探情況再說。   哪知道第二天早上剛出門,忽然發現街頭貼滿了通緝自己的海捕文書,說他搶劫了羋家古董鋪,殺死了羋蚣。   他懵逼了好一陣才醒悟過來,羋家古董鋪裡的人已經被滅口了,黑鴆的身份過於敏感,秦國候正府已經采取了行動。   顯然,他們是不會放過自己的。意思到這一點,磯銳嚇得魂飛魄散。   秦國實行的是“連坐製”,即一家犯罪,鄰居連坐。院子裡的夥計看見海捕文書一定會去衙門舉報自己。   不敢回居所,他立刻雇了一輛馬車往武關趕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己做的是魏國鹽氏鹽生意,候正府肯定會懷疑他是魏國人,一定會在函穀關設伏抓他,他隻能繞道楚國回魏國了。   就這樣東躲西藏的,走走停停,晝伏夜行,終於過了武關,進入到了楚國,很艱難地逃回了大梁。   ——磯銳介紹完了。   魏遫很震驚,原來是秦國候正府針對自己采取的行動。他們幾年前就將間諜派到了大梁?這麼說,秦國早就開始在魏國布局,嘴上向魏國展示友好,暗地裡已經向魏國揮出了利劍,這個代號叫黑鴆的間諜會是誰?   黑鴆是傳說中的毒鳥,其毒一旦侵入頭皮,即可寄生在發根之內,毒性緩而難察,直至慢慢地將人血化盡。這家夥刺殺自己、誣陷翟嬋,比黑鴆的狠毒更甚。   羋家古董鋪是宣太後宗親,自然是她的心腹,估計那個古玩鋪裡年輕殺手也是她的宗親,都是楚國人。那,那個潛伏進王宮裡的間諜也應該是她的親信,或許也是一個楚國人?   忽然,他的心沒來頭地一陣悸動,渾身被一股寒氣籠罩。王宮有這個間諜存在,如此,自己也是危在旦夕哦。   想起在義渠待產的翟嬋,他的心一陣狂跳。他感覺自己將翟嬋藏身在義渠非常失策。義渠愚君現在實行與秦國和睦相處的政策,對宣太後的話洗耳恭聽,一直在討宣太後歡心,萬一宣太後得知翟嬋藏身義渠,能不讓義渠愚君下旨對翟嬋下毒手麼?   麻煩的是秦國候正府已經察覺磯銳知曉了羋蚣家的秘密,並著手抓捕磯銳,所以,很快就會對翟嬋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