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嬋邊走邊想,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畢氏所說的那條街。 一通路走下來,怒氣平息了很多。 整條街都是黑漆漆的,無聲無息,院子門上依然掛著鎖。顯然,旻蕸沒有來到這裡。猶豫了一會,她離開了。 自己沒法與宮中聯絡。可是,必須設法把這個重要的事情告訴石頗,讓他告訴太子,也好讓太子去找赤山君和單穎報仇。 糾纏於旻蕸是否躲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眼下關鍵的是要脫離赤山君的視線,走為上。明天,她們無論如何都要離開仙池城。 她去了郎中的鋪子,敲開了門,說了白瑩的傷情。郎中給了她一罐藥膏,說這樣的傷用不著出診,抹上藥就行。 翟嬋給了銀子後便急急地回院子去了。 她輕輕地拍了一下門,候著的畢氏端著油燈給她開了門。翟嬋進院子後,她又趕緊關上門插上了門栓。 “瑩妹子睡了麼?”翟嬋問她道。 “還沒有吶。”畢氏搖搖頭:“我看她一直翻來覆去的……” “是疼得睡不著。唉,那個蛇蠍為心的旻蕸,真不是個東西!”翟嬋生氣地罵道…… 翟嬋與畢氏往屋裡走去。 畢氏看了一眼屋子,悄聲地問道:“我們走,瑩丫頭怎麼辦?她可是赤山君的人,一旦赤山君聽說是她救了我們,還不恨死了她?” “是啊娘,她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沒有她,我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吶。”翟嬋蹙眉也悄聲地道:“但是,怎麼安排她,還真是難辦……” “你可不能對她起殺心,恩將仇報。”畢氏怕翟嬋起殺心,立即打斷了她的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行了娘,別說了。我們先給瑩妹子把藥給抹上。”翟嬋鬱悶地製止了畢氏的話,率先往屋裡去了。 白瑩還沒有睡著,淚水朦朧的,見她們進屋便坐了起來:“姐,你回來了?你們上榻睡吧,我回屋去……” “哎,不急回屋的,我先給你把藥抹上。郎中不願意出診,說你這種傷沒必要出診,抹上這藥就行。”翟嬋動手給她細細敷起藥膏,用布包紮好傷口,吩咐她道:“妹子,郎中說,為了避免感染,不要碰水,所以,你明早一定不要用水。知道了麼?” “哦,我知道了。”白瑩應著,回自己的屋睡去了。 無忌酣睡著,看著他沉睡,翟嬋又呆呆地想起了心事。 旻蕸跑了,實在是一個大禍害,赤山君由此很快就會找到她們的下落。白瑩也是赤山君的人,把她留在身邊似乎也不妥,哪天她後悔了,隻需向赤山君通風報信,天大的風險就會接踵而來,她們便危在旦夕了。但是,殺她是不可能的,她可是在關鍵時刻救了她們一家人的性命,隻能留下她了。 不過,留下白瑩也不妥當,赤山君會要了她的命的,況且還為救她們的命受了傷。 她們必須立刻離開仙池城,遠離赤山君的視線。也必須把白瑩安置到一個赤山君找不到的地方隱匿起來。 她拿定了主意。 但是,白瑩能去什麼地方吶?內心左右為難一番後,翟嬋去了白瑩的屋子。 白瑩已經躺在了榻上,屋裡的小油燈還點著。見翟嬋進門,她流下了兩行淚:“少奶奶,有事啊?” “哦,我來看看你,還疼麼?”翟嬋跪坐在了蒲團上。 “不怎麼疼了。”白瑩道。 “就會安慰我,傷成這樣能不疼麼?”翟嬋撇了一下嘴,問道:“瑩妹子,你和旻蕸很熟麼?” “是,我們倆都是仙池城人,在赤山君府一起長大……”白瑩猶豫了一下,道:“姐……這黑燈瞎火的,她能去哪裡啊?” “你很擔心她?”翟嬋很意外,眼睛緊盯住了她,問道:“你不是說,她連你都要一起毒死的嗎?你還惦記她?” “是,我恨她。可是我們畢竟一起長大……一根藤上的兩個苦瓜,本是同根生,心裡還是有點放不下她。” 唉,白瑩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呢?人家可是要要了你的命啊。 翟嬋瞅著白瑩感嘆地搖頭道:“唉,也怪,同樣是在赤山君府長大,怎麼有這麼大的差別呢?瑩妹子,旻蕸但凡她有你一半的仁義就好了……” “她是鬼迷心竅了。”白瑩急急地問道:“姐,你就饒了她吧?” “饒了她?”翟嬋楞了一下,冷冷地笑了一聲道:“天下有這樣的好事麼?” “哦。”白瑩呆楞了,怯怯地低下了頭,為旻蕸辯解道:“其實她也是很可憐的人。” 看她這副為旻蕸操心的神情,翟嬋生氣了,恨恨地道:“告訴你,她死了!” “死了?”白瑩抬起了頭,雙眼頓時飽含著淚水瞅著翟嬋。 “死了!怎麼的?你還要為她報仇麼?”翟嬋毫不怯懦地回瞪著她,心頭竄起了一股怒火。 “我能為她報什麼仇?”白瑩的淚水一下子流了下來,傷心又怯怯地道:“這是她自找的……報應。我就是可伶她……我們畢竟有姐妹之情……” 翟嬋憤怒地攥緊了拳頭,有了揍白瑩一頓的沖動。 見白瑩心碎的淒淒樣,她很無奈。白瑩就是這麼一個仁義的人,不然也不會阻止旻蕸毒殺她們了。翟嬋又恨又憐憫她,贊賞她的仁義,氣憤她的糊塗,一時竟然無計可施,隻得揮了一下手,任她自己哭泣,自己回屋去了。 回到屋子裡,翟嬋看了一眼在炕上熟睡的無忌,思忖了一會,吩咐畢氏道:“娘,我們不能呆在仙池城了,你準備一下,我們說走就走,明天早上城門一開,我們就出城去草州城……” “好,我知道了。”畢氏沒有心思睡覺了,慌張地要整理鋪蓋。 翟嬋製止了畢氏,道:“娘,別慌,先睡吧,明天早一點起來就可以了。旻蕸下毒以後能逃去的地方,隻有隻有那個名義上是中間人的間諜家。我去看了,沒人。看情況,間諜為了避免被牽連,一直躲著旻蕸。看來,那個間諜應該還不知道旻蕸已經逃走了,所以,我們目前是安全的。” “哦。”畢氏的心稍安,點點頭,卻依然著手開始收拾東西,嘴裡道:“可是,我怎麼睡得著啊。你睡吧,我去隔壁屋子理東西。” 翟嬋無奈地隨她去了。 從仙池城去草州城,是朝西走,一百四十裡山川路,算時間要兩、三天才能趕到。 翌日,天沒亮,翟嬋去了大車行,想租一輛馬車。但是,想到租車就會有馬夫相隨,會暴露她們的去向,她索性買了一輛馬車以避免麻煩。 這是一匹胡馬,馬的皮色是栗色的,是連馬帶馬車廂一起買的。 趕著馬車回到院子裡,白瑩已經做好了早餐。 見翟嬋趕著馬車回到院子裡,她笑著招呼畢氏和無忌道:“姐回來了,可以吃飯了。” 翟嬋進屋,見矮桌上已經放上了窩窩頭,盛好了黃米粥,一家人正等著她開吃了。 她也就跪坐在矮桌邊,拿起了筷子,心裡對白瑩受傷了還給他們做早飯很是過意不去。 “姐,餓了吧?快吃吧。”白瑩關切地對翟嬋道。 “娘,可以吃啦。”見翟嬋跪坐著不動,無忌也附和著白瑩喊了起來。 翟嬋蹙眉,心疼地瞅著白瑩問道:“瑩,我昨晚吩咐過你不要碰水,你怎麼就不聽呢?” “沒事的,姐,碰了水反而不疼了。”白瑩笑嘻嘻地道。 “哪有這樣的事?”翟嬋以為白瑩是安慰自己,頗為不滿地瞅著她的手道:“手給我看一下。” 白瑩伸出了雙手背,隻見傷痕一塊一塊的,泛著紫色。 翟嬋很是疑惑問白瑩道:“妹子,一點都不疼嗎?” “臉上和頭上還有點疼,手一點也不疼了。”白瑩老老實實地道。 “奇怪,水怎麼就變成止疼藥了?”她納悶了,忽然就起了疑心。 畢氏插話道:“快吃吧,一會還要趕路吶。” “等一下。瑩妹子你跟我來一下。”翟嬋說著起身往院子裡走去。 白瑩隻得跟翟嬋走去了屋子外麵。 畢氏見翟嬋一臉嚴肅的樣子,感覺情況不一般,也忐忑地抱著無忌也一起跟了過去。 翟嬋邊走邊問道:“從哪取得水?” “井裡。”白瑩手指了一下井欄。 她們來到了井邊,翟嬋一眼看到了井邊的一張濕乎乎的絲布,伸手撿了起來,問道:“這是什麼?哪來的?” “哦,是井裡的,我打水的時候帶上來的。” “這好像是藥鋪裡包藥的絹布。可是我們沒有買過藥啊?”翟嬋細細看了一下絹布,恍然大悟道:“啊,這是包砒霜的絹布啊!怪不得昨晚有人打噴嚏吶,是旻蕸這個畜生在往井裡投毒啊!” “什麼?”畢氏和白瑩都吃了一驚,瞠目結舌。 “瑩,灶頭間水缸裡應該還有水,你趕緊的,弄點水泡泡手。”翟嬋趕緊吩咐白瑩道。 “哎。”白瑩急急地去灶頭間泡手去了。 “娘,你守著無忌。”翟嬋急匆匆地開門出了院子。旻蕸既然下了毒,一定會躲在附近查看結果,或許那個間諜也在! 但是,街道上冷冷清清,根本就沒有人影。 翟嬋心頭又一次燃起了熊熊怒火,旻蕸為了妃子夢已經走火入魔了,她一定躲在附近!她怒不可遏地吼道:“蕸丫頭,你這個歹毒的女人,我知道你在。你就躲著吧。但是,你躲得初一,躲得過十五嗎?我早晚會將你碎屍萬段!” 陣陣的風在呼嘯,她的喝喊隨風飄去,根本就沒有回應。 她氣呼呼地回到院子裡,插上門栓,去了灶頭間。 白瑩已經擦乾了雙手,畢氏正在給她包紮。 “瑩,沒事吧?” “沒事。”白瑩心有餘悸,怯怯地道:“水缸裡還有水,我重新做點吃的……” “不了,不吃了,我們這就走。”翟嬋伸手製止了她,對無忌道:“無忌,從今以後,白瑩就是你的小姨了,知道了麼?叫姨。” 無忌很感激白瑩。自旻蕸把他丟棄以後,他對這兩個丫頭心存忌憚,很怕落入她們的圈套。但是,短短兩天,白瑩已經兩次救了她們的命,是他命中的貴人,他已經徹底對她放下了戒心,即便翟嬋不讓他認姨,他也已經從心底了認可了她。他朝白瑩熱情地伸出了雙臂:“姨!抱。” 白瑩笑了,將他抱了過去。 翟嬋瞅著白瑩道:“妹子,一會兒我們就離開這兒了。你有什麼打算啊?” 白瑩楞了一下,緊抱著無忌,淚水禁不住在眼眶裡打轉,淒淒地道:“我……不知道。” “赤山君府你是回不去了,赤山君不會放過你,那個蛇蠍為心的旻蕸也會要了你的命。”翟嬋雙眼緊盯白瑩。她不信任白瑩,白瑩不殺無忌,說明她腦子不糊塗,是怕被誅九族。可是,她知道無忌是王孫,或許一直在刻意討好無忌,以求將來的飛黃騰達,她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有這樣長遠眼光的女人是很恐怖的,將來很可能會禍亂後宮。最好的辦法是花點銀子,大家都平安。她瞅著白瑩道:“老家有人嗎?你若想回家,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可以給你一筆銀子……” “我不要……”白瑩很是傷感,悲戚戚地流下了淚水。 “姨……”無忌見不得白瑩悲戚,更舍不得她離開,他生怕她溜了似的,緊緊摟著她脖子嚎啕大哭。 白瑩的淚水淅淅瀝瀝地流了下來,哄無忌道:“無忌……不哭……姨在吶。” 翟嬋同情她的悲戚,陪著她抹了一把淚,又問了一次:“妹子,家裡還有人嗎?” “我……六歲……就被家裡賣給赤山君府了……我恨他們……”白瑩淒淒慘慘地道。 畢氏也抹了一把淚水,對翟嬋道:“玨兒,既然她是苦命人……乾脆跟我們走得了……” 翟嬋想了一下,旻蕸已經害無忌多次了,尤其是連續兩次投毒,非常兇險,若不是白瑩從中“作祟”,想必是兇多吉少。可見她已經成了旻蕸的眼中釘、肉中刺,留下她很可能招致旻蕸的報復,性命不保。眼下也隻有讓她隨她們一起走這條道了。至於禍害後宮……即便會禍害也是將來的事,那就將來再說吧。她盯著白瑩,問道:“妹子,你願意嗎?” “我?”白瑩又一次愣住了,傻傻地瞅著翟嬋道:“我可以嗎?我是赤山君府的人……” “什麼赤山君府的人!”翟嬋打斷了她的話,道:“你就是你,我妹子!你與我們一家情意難得,是有緣人,就隨我們一起走吧!” “我樂意。”她高興得站了起來,把無忌抱得緊緊的,激動地道:“無忌,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她使勁地親吻起無忌的胸襟,把他樂得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