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出1口怨氣(1 / 1)

無忌對急匆匆趕車的翟嬋也有隱隱的擔憂。她沒有看到太子戰敗,旻蕸又跑得沒了蹤影,失望之下,她可別朝胡馬出氣哦,太危險了。   他也“喔喔”地朝翟嬋說起了話。   翟嬋卻沒有理會白瑩和無忌的話,屁股坐在車轅上,身體靠著車廂門擋,麵上很平靜地在趕車,心裡卻非常窩火,思緒出了九霄雲外。   主要是昨天魏遫沖動地率軍沖鋒的驚險一幕,讓她起了疑心。   她一直以為,為逼她趕緊離開鬱郅躲避義渠君派來的殺手殺戮,石頗杜撰了太子要殺無忌的諭旨,是出於對她的私情。然而,從石頗為守護魏遫的安全,竟然奮不顧身地去阻攔奔馬的行為看,石頗是很守責的,心眼很死,一片忠心天地可鑒。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為了徇私情謊冒諭旨呢?如此判斷,太子要殺她的諭旨不會是他杜撰的,是太子確確實實地下了假裝殺無忌的諭旨。   這個判斷讓她的心墜進了冰窖裡,寒徹透骨。   這個諭旨說明,魏遫已經拿定了主意不讓無忌回宮了,是要逼她帶著無忌歸隱在市井中。   顯然,他和石頗估計到她是不肯離開鬱郅城,所以才祭出了絕招:殺無忌。   他們知道,她不可能拋棄無忌的,一定會帶著無忌逃走。魏遫應該是判斷到了這一點的。而他正是利用了這點算計了自己。   魏遫好手段啊,和石頗這個男人聯手,給自己演了一場好戲。他們斷定,這一招後,她一定會落荒而逃的。   翟嬋很憤懣,魏遫為了緩和與緈王後的關係,竟然處心積慮地算計了她、放棄了她!而石頗這個貌似鐘情自己的男人則配合魏遫演了一個雙簧,製造了一個血腥恐怖的氛圍逼她逃走。   回顧當時的情形:石頗既然持有殺無忌密旨,就不會沒有準備。而且,夏季牧場周圍的院落子裡有魏遫的禦林軍護衛,他可以命令衛隊牢牢地圍住院子,然後再向她宣密旨。那樣,她就是再想抗命也無能為力。但是,石頗沒有那樣做,反而是在她表現出抗命的意圖後,裝模作樣地沖出了房間,做出要搜查無忌的樣子。卻又在院子裡與她三個哥哥廢了半天話,讓她和無忌有了充分的逃脫時間。顯然,他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留出時間、空間讓她們逃走!   如此等等,現在想想,石頗的表演就是色厲內荏。   她很憤懣,這兩個人太可惡了,這哪裡是逼自己帶無忌逃走?分明是要了無忌的命啊。回想起躲在樹林裡捂住無忌口鼻的那一刻,她的心絞痛的厲害。若不是蒼天庇佑,無忌或許就不在了!魏遫,你好狠心哦。   顯然,魏遫是擔心自己不會按他的意願歸隱市井,擔心無忌的身份會傳到王公貴族的耳朵裡去,從而逼迫他召無忌回大梁城入王宮,卻又害怕緈王後會在宮裡暗下殺手。無奈之下,隻能設計逼著她攜無忌逃走,讓她們母子歸隱江湖。   如此分析,夏季牧場的院子被燒,或許也是魏遫的一場苦肉計,是以一對禦林軍軍士為代價演了一場血淋淋的把戲。   翟嬋很憤怒,對自己遭魏遫算計耿耿於懷。   她分析,由於自己是殺了義渠殺手後躲到夏季牧場去的,宮廷中沒人她的下落。而石頗是通過翟拓才知道她和無忌在夏季牧場的院子裡居住的,所以赤山君的人突襲夏季牧場,一定與石頗有關係……或許赤山君的人是隨石頗一起來到義渠的,當時石頗以為她已經逃走了,便按魏遫的意思,故意把她居住在夏季牧場的落腳點泄露給了赤山君的人。   魏遫與赤山君一向關係不錯,他是要借赤山君的嘴告訴緈王後翟嬋母子已經死了,以緩和與緈王後的關係。   魏遫真是好算計,好一個大孝子啊!但是,他就沒有想過她們在這中間會遇到危險麼?那是九死一生的亡命過程啊!   她憤然。   但是,即便知道中計,自己又能奈魏遫如何?他是鐵了心不讓他們母子回宮了,是要讓的子嗣歸隱江湖了!   她很不甘心。若不是為了光宗耀祖,她怎麼會甘心與天下那麼多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這不是她這樣的女人所能忍受的!何況,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竟然要求她隱姓埋名,一個人單獨將孩子撫養成人?她、她們翟家能得到什麼?這不公平!   她非常憤懣,滿腦子的怨恨。她咽不下這口氣,她必須對太子的算計加以反擊。   所以她要去大梁。   去大梁的目的是要讓無忌見見祀夫。   她聽魏遫說過,相國祀夫曾是他的老師,從兩歲開始教他說話認字,和他親如父子,是他特別崇敬又懼怕的人。   她不認識祀夫。但是,祀夫是左相國,是朝官裡麵最大的官,在大梁城找左相國的宅邸並不困難。她相信,憑她與魏遫的關係,祀夫一定會見她和無忌的。   她要通過祀夫的嘴告訴王公貴族和朝官,魏遫有一個兒子!她要讓王公貴族和朝官們逼迫太子將無忌召回宮去,將來出人頭地!   這樣,不管將來結局如何,自己至少可以出一口怨氣。   她知道祀夫前年回老家丁憂了,算日子,他現在應該回到大梁城了。   她隨樓庳從鬱郅城去過大梁城,是翻越王屋山過軹關去的大梁,而且石頗送她回鬱郅城的時候也是走的這條道。她可以按葫蘆畫瓢,自己趕馬車去大梁。   現在白瑩也有了照身帖,過籍姑城秦國關卡渡過西河不會有困難。   但是,不能對外說要去大梁,這個聽起來太敏感,必須要掩飾。她顫顫驚驚地向大車鋪的掌櫃詢問去汾陰的路怎麼走?她聽魏遫說過,從安邑可以到汾陰,那兒有浮橋可以過西河去秦國。反過來,從汾陰也可以到安邑。安邑是魏國以前的都城,不敢說去大梁,說去安邑應該不會有事,便胡謅說想去安邑。   大車鋪掌櫃看是一個美女問路,回答的很詳細,說隻需一路向東,經過雕陰城,然後南下就可以到達西河邊的籍姑城關隘。那裡緊鄰西河,不過現在已經入冬了,寒風呼嘯,河上的冰已經像巖石一般堅硬,馬車直接從冰麵上過去就是了。然後徑直東去,就可以到達安邑了。   翟嬋笑吟吟地謝了又謝,決定了,就說去安邑城。   按上次回鬱郅城的路程推算,這次去大梁要千裡以上,現在已經是冰天雪地,馬車快不了,她準備花一個月的時間趕到大梁城。   第一站的目的地是雕陰城,必須先趕到渾城。   去渾城的路是山川官道,很穩當。但是,廣縣是山區,路很顛,而且危險,走不快。所以,去渾城必須快馬加鞭!   急匆匆的,她第一天就趕到渾城。   出渾城以後的路,翟嬋不敢狂趕車了,坑坑窪窪的很難走,一路慢悠悠的,還不是停車給無忌喂奶,與畢氏她們一起啃餡餅、喝牛奶。到雕陰城城竟然用了五天時間。   現在,白瑩抱著無忌也擠上了車轅。如此,翟嬋沒了想心思的氛圍,也就與白瑩閑扯著用心趕起了馬車。   這一帶全是黃土高原,很冷,在經過蔚城的時候,她們都換上了厚厚的冬裝。   日行夜宿、走走停停的,經過蔚城、安城、雕陰等城池,住過大車鋪,也宿過山間村民家,整整走了二十來天,這天,他們終於到了西河邊的籍姑城關隘。   但是,關隘的秦軍士兵見是兩個女人趕車,問也沒有問,就放馬車通行了。   過了西河就抵達了魏國境內皮氏城,問了一下道路,去北屈是北上,去大梁城是翻越王屋山韓國的軹關,走軹關陘。翟嬋心動了一下,原來魏遫讓他們母子隱居的地方從這兒走啊。   沒有停留,他們折向東,很順利地到了絳城,隨後南下上了王屋山過來軹關,又折向東,往大梁城趕去。   翟嬋已經不擔心赤山君、旻蕸的追蹤,眼看就進大梁了,料赤山君不敢在這裡胡作非為。   這天晌午時分,翟嬋趕著馬車來到了大梁城王宮前門大街,她勒住了棕色馬,想讓無忌好好地看一眼王宮。   大梁城在下雪,很大的一場大雪,天上地下白茫茫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王宮遠遠地隱隱地屹立在風雪中,紅墻黃瓦,門闕高聳,莊嚴肅穆。   無忌的關注點卻在漫天的大雪上。他扭擰著從白瑩的懷裡下來,揮手追逐起飄落的雪花。   他太小了,路走的踉踉蹌蹌。但是,地上積雪很厚,翟嬋不擔心他摔著,任他自由自在地追逐雪花。   看著無忌快樂地嬉戲,她們仨呆在馬車邊也露出了笑意。   這時候,從她們馬車對麵的風雪中鉆出兩輛馬車,頭一輛是匹白馬拉的,他們的馬車停在了翟嬋馬車後麵,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了一個五十歲多歲穿青袍人,翟嬋注意到了他的穿著打扮,至少是士大夫。他在雪地上不緊不慢地邁著步。他麵目清瘦,眼皮鬆弛地耷拉著,陰沉的目光透眼簾注視著遠處的王宮。   無忌依然在踉踉蹌蹌地追逐雪花,直到就要撞上老人了,才查覺有人堵住了他的路。他停住腳步,抬頭仰望堵住他路的人。   立刻一個沙啞的嗬斥聲響起:“小孩躲開……”   是跟在老士大夫後麵不遠的家丁發出的喝叱。   翟嬋見狀,急忙朝無忌走去。   遠遠的,又有一隊馬車朝前麵這兒過來了,蹄聲得嘞得嘞的,馬跑的很快。   怕馬車撞到無忌,惶恐之下翟嬋撒腿朝無忌奔去。   老士大夫卻揮手製止了家丁的叱喝。   他饒有興趣地注視著無忌。被家丁吼聲嚇了一跳的無忌也木然地看著他,兩人在風雪中對視起來。   無忌感覺這人很眼熟……他記起來了,他在史書上見過這個人的畫像,他是郎逍,魏遫的啟蒙老師之一。但是官階比不上祀夫,隻是一名禦史。從他今天的表現看,應該是他得知祀夫丁憂結束回大梁城,特意來接風的。   嗬嗬,看來文人不全是剛正不阿的,也有曲意奉承之類的哦。   但是,他後來深得魏王寵幸,與祀夫一起成為魏王重要的謀臣,權傾一時。   竟然在王宮門前碰上了魏國朝政的實力派人物,無忌很意外。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矣,現在的郎逍,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禦史!無忌靈機一動,或許這個人能將他的身份透露給朝廷百官,把他這個流浪的王孫保全起來。   無忌神抖抖地端起了主子的架式,漫不經心地、奶聲奶氣地喊出了士大夫的名字:“郎、逍。”   這是平淡的、小孩子慣常的一字一頓的口吻,郎逍聽了卻似遭了雷擊一般,他渾身一震,死死地盯著無忌……忽然他淚水奪眶而出,恭恭敬敬地整理了一下衣帽,然後鞠躬作揖,道:“臣叩見王孫。”   言畢,他恭敬地彎著腰,頭低得很低,很卑謙的樣子。   無忌沒有想到他會朝自己作揖彎腰……忽然間他意識到了自己舉動的不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現在的郎逍能力有限,並不能保全自己,作為一個被流浪的王孫,傳將出去的話,隻會惹來天大的麻煩,弄不好小命難保!   還是要做回青蟬。   他恐懼地轉身向翟嬋跑去。   這個時候,翟嬋已經到了無忌身邊,忽然聽得無忌管這個士大夫某樣的人叫“郎逍”,她很是驚愕。見郎逍朝無忌鞠躬作揖,口稱叩見王孫,她懵圈了,木訥地抱起無忌走回自己的馬車。   “夫人慢走,敢問孩子大名?”郎逍瞥見了翟嬋,抬頭,目光追隨她大聲問道。   “無忌。”翟嬋不知道如何是好,懵逼中也沒有回頭,隻是本能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隨即將無忌遞給馬車上的白瑩,坐上車轅,揮起馬鞭,驅著棕色馬往邑山大街而去。   “站住……”家丁沙啞的聲音不滿地喊了起來。   “不得無禮!”郎逍立即製止他道。   郎逍後麵走來一個壯年人,他疑惑地瞅著郎逍,又看了一眼遠去的馬車,問道:“爹,你這是……他是誰啊?”   “是王孫,是王孫啊!”郎逍激動地對壯年人道:“長得和太子小時候一模一樣。應該是二公子吧?大喜啊,這是個可以與大公子一爭高下的人啊!”   家丁沙啞的聲音忽然又響了起來,是在報信:“老爺,有馬車來了!”   郎逍扭頭看了一眼,沖壯年人道:“郎亭,快,是祀夫的馬車到了,我們迎一迎……”   他們的對話翟嬋聽得很清楚,她很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