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歪打正著(1 / 1)

翟嬋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在前門遇見王宮士大夫,特別驚奇的是無忌竟然叫出了這個人的名字。   她不認識郎逍,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她奇怪,無忌怎麼會認識他的呢?難道冥冥之中老天早有安排?   她欣喜的,是郎逍已經朝無忌鞠躬作揖了!他認無忌是姬家的子孫!   看起來,他和魏王熟悉,竟然知道太子小時候的模樣。也好,他知道無忌是太子的子嗣就行,通過他的嘴一樣可以達到來大梁城的目的,也不用她再費事去找祀夫了。她鬆了一口氣,接下來隻需在大梁城好好玩幾天,然後就可以去北屈城了。   她不知道這次大梁城之行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魏遫這個人的心智似乎不太健全,他雖然算計了自己,但並沒有不管不顧。郎逍如果真的挑開魏遫這個心底的膿包,他一定會疼得暴跳如雷,遷怒於她是大概率事件。無忌可以受到大臣們的眷顧,她翟嬋受到眷顧的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不踩她一腳就是萬幸的了。然後魏遫會棄她如敝履,她和翟家可就要遭殃了。   她的內心又變得惶然起來,對攜無忌來大梁有了深深的悔意,感覺自己行動魯莽了,擔心自己得罪了魏遫,心裡非常忐忑。   隻是沒有見到魏遫,她心裡又非常不甘。   在草州剿匪中,她隻是遠遠地瞅著他,根本不能撫慰對魏遫的思念。她借口累了,選了一處稍僻靜的大車客棧住下了。   這麼做是忌憚大梁單穎的禁衛軍無所不在,害怕被單穎察覺自己的行蹤。   無忌察覺到了翟嬋的恐懼。雖然她沒有正麵告訴郎逍,卻還是明白無誤地說了他的名字叫無忌。也就是說,他這個青蟬冒頭了,危險也就跟著來了。現在,翟嬋也應該察覺到了這一點,坐臥不安了。   是離開大梁的時候了。   奇怪的是,翟嬋似乎還不想走。   大梁是個極為繁華的地方、商鋪,客棧、酒肆、食鋪很多。但是,翟嬋一點也沒有興趣,天天龜縮在客棧房間裡。   無忌明白了,翟嬋不是擔心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郎逍,而是擔憂怎麼應對魏遫翻臉後的局麵。   這是一種兩難的選擇。如果按照魏遫既定的藏匿點隱居,那麼,石頗會很容易地找到她們。無忌的安全或有保障。   但是,畢氏和她翟嬋,或許還有白瑩就難說了,激怒了魏遫誰也不敢保證他沒起殺心。   她的忐忑是正常的,那可是與自己性命交關的選擇,一旦選擇錯誤,她們都就斷然沒有活路。   她一旦後悔來了大梁,對下一步的去向充滿了仿徨。如果就此拋開魏遫既定的隱居點,斷了與魏遫的聯係,那自己將來就沒了出頭之日,再也成不了王子。   這是翟嬋所不甘的。所以猶豫不決,很苦惱地呆在客棧裡,哪裡也不想去。   隻是不出客棧也不行,呆在這裡萬一遇上事情隻能束手就擒,無忌可不想有這樣的結果,於是吵著要出去。   見無忌在房間裡呆不住,沒辦法,翟嬋隻得在中午的時候趕著馬車去街上逛一圈。   其實,她隻是趕著馬車繞著王宮轉悠一番。她渴望能夠見到從義渠歸來的魏遫。她感覺自己很可笑,怕見到魏遫,心裡卻特別想他。   一晃,十來天過去了。   天氣很冷,她們除了坐馬車在王宮周圍轉幾圈,幾乎沒有出過客棧,四人一直龜縮在翟嬋房間裡烤火取暖,除了逗無忌嬉戲就是瞎扯聊天。   今天是臘月十二,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魏遫似乎沒有回大梁的跡像,翟嬋尋思魏遫是不打算回大梁王宮過年了,躲貓貓的遊戲無法繼續玩下去。權衡利弊,她不能掐斷與魏遫的聯係,她打算動身去北屈城了。她想好了,如果魏遫真的要拿自己出氣,就讓他出好了,自己也隻能認命了。為了無忌的能夠回宮,不管什麼樣的懲罰她都必須忍受下來。   翌日,睡了一個懶覺,吃完飯已經快晌午了,照例趕著馬車去王宮外逛圈。   但是,來到王宮前門,發現王宮大門周圍和街巷被禁衛軍封鎖了,宮門前站著許多衣著光鮮的朝官,正候在魏遫的馬車旁朝魏遫作揖寒暄。   看來是朝官得報魏遫回王宮,聚集到王宮大門口迎接來了。   翟嬋的馬車被攔在了道旁,她坐在車轅上冷冷地注視著下馬車的魏遫,全然不顧畢氏讓她進車廂裡避一避。白瑩也自告奮勇接替她趕車,也被她拒絕了。   她不在意魏遫發現自己,內心還有一點盼望魏遫發現自己。隻是忐忑他會怪罪自己向郎逍透露了無忌的秘密,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懲罰?   圍觀的人不少,他們很興奮地指著宮門前的朝官們,嘰嘰喳喳的。   寒風呼嘯,雪被裹著打著旋,“嗚嗚”地嗚咽著在大街上飄蕩。   顧上寒冷,在前門候著的朝官和大小宦官、齊刷刷地躬腰作揖。隻見身穿襖袍的魏遫笑吟吟地走出車輦向他們走去,鞠躬揖禮。一旁的鷲烈、石頗等也紛紛作揖行禮。   魏遫與祀夫作揖後,親熱地挽住祀夫一隻手臂,沖祀夫身後的郎逍點點頭,與祀夫說起了話,邊說邊朝那些朝他作揖的朝官揮手致意。   祀夫也是一臉的笑吟吟的,與魏遫邊走邊聊。   又看見了一個朝廷重臣,魏遫停下腳步與他寒暄。就在這時候,郎逍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了魏遫,趁著祀夫與其他人說話的檔口,他揪著魏遫的袍袖說起了悄悄話。   但是,魏遫隻是頓了一下,並沒有搭理他的話,與祀夫依舊繼續前行,進宮去了。   王宮前發生的一切都被翟嬋看在眼裡。雖然她沒有聽到魏遫與郎逍倆的對話。但是,他倆的對話的內容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得出來。   石頗、鷲烈、塚丘,和單穎等人也隨魏遫進宮去了。   見太子已經沒入王宮中,宮門徐徐關閉,天很冷,宮門前那些被凍得哆哆嗦嗦的朝官士大夫們立刻袖手,縮頭縮頸地一哄而散,走了個精光。   顯然,他們來迎接魏遫是出於禮儀,迅速地抽身離去才是他們真實的態度。   作為太子和相國,魏遫在朝廷的聲望還是很高的。但是,這不能代表他就可以為所欲為。這次出宮時間長達兩個月,朝官們很是擔心,畢竟他是魏國唯一的太子,肩負著魏國的未來!朝官們的惱怒是可以理解的。   翟嬋憂鬱地看著往宮門前的這一幕,對魏遫太子的境遇有了深深的憂慮。朝官士大夫們對魏遫外出顯然是非常不滿的,難免擔心他登上王位以後,也會這樣冒失、激進,這會導致江山社稷造產生大危機。隻是他們無法向襄王上諫彈劾他,襄王就魏遫這麼一個兒子。但是,朝中的輿論會對魏遫非常不利,他們一定會把目光頂在魏遫的子嗣上。   想到這裡,她感覺很興奮,幸福感意外地突如其來。   這一次來大梁是走對路了。   那個郎逍已經見了無忌,一定會在朝廷中宣揚的,這也會傳到魏襄王耳朵裡去。   兩個王孫都可以做儲君,是有的選的,無忌應該也有機會。   想到這裡,她似乎出了一口惡氣,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有歪打正著的喜悅。   她相信那些朝官士大夫們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表現自己機會的,能敲打太子是一個士大夫的榮耀,更是一個對大王表示忠心的機會。所以,無忌的話題馬上就會在王宮掀起軒然大波,他們一定會逼著魏遫召回無忌!   想入非非,呆呆地走了一會神,翟嬋坐上了車轅,揮鞭吆喝一聲,棕色馬緩緩地起步了。   一陣叮叮當當馬鈴聲從她們車後趕了上來,是一匹白馬拉的馬車。翟嬋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郎逍的馬車,後麵跟著他的那輛馬車自然就是郎亭的馬車了。   翟嬋不敢看他們,她努力地壓製著內心的忐忑,裝出一副淡然的神情,輕輕地揮動馬鞭。   她知道郎逍肯定在關注自己。那天在王宮前大街,她趕著棕色馬離開的時候,她就感覺到過背後射來的滾燙目光。現在,這個感覺在她又體驗到了,似乎更加炙熱。   他們的馬車“踏踏”地超越過了她的馬車,走到她的馬車前麵去了。   郎逍馬車的車廂後窗簾似乎動了一下,翟嬋猜想是郎逍掀開了一條縫,她感受到了裡麵射出的熱切目光。   她確信,郎逍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這不可能是自己的想入非非!她感覺心花怒放。   郎逍看見了翟嬋在趕馬車,心情激蕩。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真想攔住她的馬車,將無忌送去王宮覲見魏襄王。   可是,急不得啊,這事必須是要經過太子魏遫確認的。唉!   他隻能壓下自己的心潮澎湃回府去了。   剛才,就在王宮門口,他已經把遇見無忌的事情告訴了魏遫。他相信,魏遫很快就會給自己一個明確答案。   是的,他很自信,太子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一年多前,他曾聽王宮盛傳有一個奴婢懷孕入宮,後來又失去了蹤跡。但是,從今天他所看到情況分析,那個謠傳就是胡說八道,無忌的麵容已經不容置疑地證明,他就是魏遫的兒子。   想當初,魏遫也是無忌這副麵孔,是襄王、王後緈氏都非常熟悉的麵孔。   這是一張非常討人喜歡的麵孔,眼睛明亮,虎頭虎腦,非常聰明可愛。前天所授之書次日他便能掩卷背誦。數月之內,他就將宮廷內繁瑣的禮節了然於胸。襄王魏嗣幾次前來問視學業,他率領宮僚趨走迎送,嫻於禮節。那時,魏嗣和王公貴族們都確信,眼前的這位太子將來會成為一代賢明國君。   果真,雖然魏遫已四十多歲仍居東宮之中,卻已然身負重任,襄王已將相國的位置交由他擔任,對國內外的大事都有處置權。他在授業老師祀夫的謀劃下,推行了一係列新政,一掃前幾年魏國國勢頹廢的趨勢,在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麵大膽變革,取得了卓越成效,魏國國力有了明顯的提升,不僅獲得了襄王的贊譽,更在魏國積攢了廣泛的人氣和支持。   但是,他能力雖然出眾,卻也是一個玩心很重的人,除了風流倜儻玩女人,還喜歡狩獵、喜歡醉生夢死……而且整天混在門客中間與他們稱兄道弟,君不君臣不臣的,混淆了官僚等級!把自己混成了一個魔王!   這個女人或許就是他這麼玩來的。   這是他招致宮廷朝臣一致憤恨的原因。但是,他就是我行我素,從來就沒有在意過。   郎逍是個大器晚成的人,像祀夫一樣,也是出生貴族家族,隻是投拜的先生名聲一般,不像祀夫所投拜的是名聲顯赫的墨子。而襄王是個非常崇拜墨子的人。所以,祀夫受到重用。而他隻是在而立之年入宮成了一個乾謄寫稿子勾當的人。偏偏,襄王魏嗣看他呈上的稿子寫得中規中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認為他是個做事頂真的人,讓他兼職做了魏遫的地理老師。但是,在別人的眼裡,他就是魏遫的老師,是不會冠以地理帽子的。   太子那時還是一個孩子,對地理沒有概念,他隻能以聊天的方式隨機講解。兩人倒是聊得很嗨。   他對成為太子的老師很是自豪。   但是,隨著魏遫的出人頭地,在魏國的威望越來越高,他漸漸對祀夫有了妒忌,並且感到越來越沮喪。若魏遫真正出自他的門下,他相信,以他的能力,能讓魏遫取得更卓越的成績。要怪,隻能怪自己的先生名聲不顯赫,這讓他很有挫敗感,卻很是不甘。   如今,忽然蹦出了一個堪與當初魏遫比肩的無忌,還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這是老天爺的眷顧啊!他豈可不抓住機會?他要向魏襄王推薦他兒子郎亭出任無忌的啟蒙老師。他兒子可是師從黑厚學高手,滿腹韜略。他相信,若郎亭可以從小接手魏遫的教學重任,他一定可以把魏遫培養成一個滿腹韜略的優秀的魏國國王。這樣,他們郝家將出兩代王師,與姬家結下深厚的淵源,從此名揚天下!   但是,今天魏遫沒有接他的茬,也不知道太子是怎麼想的?   眼前這個女人應該是無忌的生母,對無忌將來的成長至關重要,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趕著一匹義渠馬,這是軍隊配給的良馬,血統非同一般。魏遫給了她王家的待遇,卻放任自己的骨肉在王宮外流浪,什麼意思?   後麵的馬車變得越來越小,漸漸消失了,郎逍嘆了一口氣,放下了後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