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新歡舊愛(1 / 1)

還沒進門翟嬋就嗅著了一股濃濃的酒香味。抬眼看,除了一張矮桌子,地上和貨架上到處是大大小小的酒罐子,是一間沒有窗的儲酒室。   杏兒又朝門外四處張望了一下,關上了門。   “姐,昨天晚上,有一個臉上有疤的大官逼著問我,身上穿的襖裙是那來的?我想,就是一件衣服,說了也沒事,就對他直說了。”杏兒擔心地看著她:“沒給你惹什麼事吧?”   “沒事,你別擔心。”翟嬋看著她,臉上現出一副不舍的表情:“我來是要告訴你,我要離開北屈城了。臨走,想這兒還有你這麼一個小妹妹,挺有緣的,就過來看看你,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   “啊,你去哪兒呀?”杏兒很意外,問道:“不回來了麼?”   “不回來了。”翟嬋笑著道:“所以,我想請你去酒家小酌。”   “現在啊?”杏兒為難地看著她,訕訕地道:“可是我……我要乾活吶。”   “死腦筋,不會向掌櫃告假麼?”翟嬋笑吟吟地白了她一眼。   杏兒抿嘴,看了一下門,悄聲道:“姐,你不知道,昨天來過的貴客今天還會來,而且全北屈城有姿色的樂女都會來這裡獻技,很忙的。現在告假,掌櫃的不打死我才怪!”   “告不了假?”翟嬋很失望地看著杏兒,腳往門口挪去,道:“好吧,就當姐沒說……”   “別呀……”杏兒不甘地攔住翟嬋:“要不這樣,姐,你就呆在這兒,我拿兩個蒲團進來,我給你倒杯穀子酒,你坐著慢慢喝著,我湊空了就溜過來陪你說話。”   “這樣行嗎?被你掌櫃看見會不會罰你啊?”翟嬋假裝擔心地看著她。   “沒事。”杏兒很有把握地道:“這個儲酒室歸我管,掌櫃的幾乎就不進來,你放心吧。”   “行。”翟嬋笑:“那我就坐一會兒。”   “哎。”杏兒高興地出門,拿了兩個蒲團進來,又去拿了一個銀酒壺、兩個銀杯和一碟花生米,拿起一個酒罐子將酒壺倒滿酒,隨後用酒壺往銀杯裡斟滿了穀子酒。   “姐,你先喝著哦,我先乾活去了。”杏兒急急地出門,忙去了。   翟嬋站在門後把門開了一條縫,外麵已經有好多武士在遊弋,應該是太子的衛士打前站來了。   壓抑著內心的激蕩,翟嬋回到矮桌前跪坐了下來。   外麵傳來了各種樂器調音聲,琵琶、阮、月琴、柳葉琴、箏、二胡等交織響起,亂哄哄的。少頃,花樓安靜下來了,翟嬋又開門縫看了一下,衛士們都已經不見了,矮桌子上已經放上了果品,擺好了酒杯。   一陣樂嗬嗬的笑聲響起,魏遫挽著一個美女的手跪坐下了。   這個美女不同凡艷,臉上沒有一絲的塗脂抹粉痕跡,卻比那些刻意粉色的俏麗愈加粉嫩,處處顯示著自然饒美的仙態。她姿態優雅地躬腰給太子作揖,然後按太子的示意跪坐下,腰桿依然挺直,微笑著給魏遫斟酒,隨後放下酒壺,雙手端起酒杯遞給魏遫。   翟嬋忽然有了妒忌,這個女人有著如此可人的姿色,鶴立雞群,她恐怕要隨太子回宮了。而自己卻已經沒了回到太子身邊的機會。陡然,她對魏遫充滿了恨意。   自己的娘死了,魏遫一定得到了消息,卻依然在這裡尋歡作樂,歌舞升平,心裡已然對她不存有半點私情!她生氣了,使勁推上了門,“砰”的一下,她自己也驚了一跳。   一個婊子而已,她暗暗地罵起她,難抑心中的憤恨。   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後,她氣呼呼地跪坐下來。   有人推門進來了,是石頗。   翟嬋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端起酒杯,把杯中酒喝了。   石頗關上門,走到翟嬋對麵跪坐下,默默地瞅著她。   過了一會,翟嬋抬起了頭瞅著石頗問道:“那女人是誰?”   “吃醋啦?這可不好。”石頗笑,伸手拿酒壺給她斟酒,嘴裡介紹道:“她是北屈城花樓頭牌,名字叫施姼。”   門外傳來了歌聲,雅韻悠揚、裊裊盈耳。翟嬋忍不住又移步到門前,悄悄開了條門縫往外瞅。   是那個美女在唱。   “她人不錯的,挺俠義的。”石頗站在她身後,在她耳邊悄聲道:“你剛才那下關門聲可是驚動全場啊,連太子都疑惑了。幸虧她反應快,沒等太子問出話就催著太子喝酒,轉移了太子的關注點。雖然她不知道是你生氣所致,以為是那個姐妹毛手毛腳了。但是,從這點看得出來,她心很善的。”   翟嬋蹙眉,看也沒有看石頗,沒有好氣地悄聲道:“拍馬屁的話,你當麵對她講就是了,別臟了我的耳朵。”   若不是心係無忌的未來,她才不屑來到這個骯臟地地方!   石頗楞了一下,感悟到了她的憤怒。但是,新歡舊愛,這是太子的生活。他悻悻地勸慰她道:“你很意外麼?其實這就是太子的真實生活,你在東宮的時候早見識過了。”   翟蟬沒有再吱聲,沉默了一會,喃喃地道:“太子被這個妖女迷住了,在她麵前就像個孩子。也算是天意吧,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但是,她來自紅塵,緈王後能接受她麼?我擔心,別是前腳進宮,後腳就會被被打個半死……”翟嬋喝了杯中的酒,很是落寞、沮喪。   石頗任她發泄,沒有吱聲。   施姼還在唱歌,翟嬋盯著她看了一會。少頃,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她關上了門,重新跪坐在蒲團,拿起酒壺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忍不住悲上心來,抹了一把淚,道:“我娘死了……”   石頗點點頭,肅穆地道:“我知道,是昨晚跟蹤我的人乾的。我還以為我把他們甩了吶,沒有想到他們從打更人得到你的地址。   我昨晚派人把南門內大街那一帶搜了個遍,沒有找到他們。想不到他們會在今天早上對你們下手。我得報以後就讓北屈城郡守去你家了。   禁衛軍報告說,一個傷了眼睛的禁衛軍騎馬出城去了,不知道衙役們追捕到他沒有?我已經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太子。別看太子現在歌舞升平,其實心裡很慌張,是裝作平靜的樣子做給間諜黑鴆看的。這次他來北屈的目的,就是挖出黑鴆,沒有想到反被黑鴆算計了一把,害死了你娘。他很悲哀。   他原本今晚要去見你的。出了這樣的事後,出於對你們母子安全的考慮,我建議他取消了,明天一早就回大梁。   原本我想一會兒就去你家傳達太子話的,你既然已經來了,我就告訴你吧。他說讓你按他在絲帛裡寫的意思,馬上就離開北屈城。”   翟嬋理解地點點頭,心懷感激地道:“這次遇襲,也虧屠賢及時出手相救,無忌才有驚無險。這是他第二次救無忌的命,卻把自己的命丟了。”   石頗很懵逼:“這個屠賢是什麼人?得到郡守的報告,太子和我對這個人的死很疑惑。”   “他是我雇的鏢局鏢師之一,讓他們護衛我們去中山國都城。就是我對你說過的,在河水風大浪急時在船筏上救了我一命的那個人。但是,由於實在過不了大河,我們去不成中山國了,就不再雇他們了保護了。後來,我們從大梁回北屈的路上,無忌遇到了驚馬,生死關頭,偶然路過的屠賢猛然出手,不顧自己的安危製服了驚馬,無忌才安然無恙。後來他還收無忌為徒,要傳授他‘撒豆成兵’的武功吶……”翟嬋擦拭著淚水悲戚戚地解釋了一番。   石頗明白了,卻非常疑惑:“那他這次,怎麼在你們遇到危險的時候突然就出現了?你不是已經不在雇他保護你們了麼?”   “他製服驚馬救了無忌時,我認出了他,知道他家在北屈城,就騙他說我們是巫教徒,家裡著火被燒了,隻能在外到處流浪。”翟嬋淒淒地道:“他聽了非常同情我們,邀請我們來北屈城安家。他和他師傅的家都在北屈城,願意幫助我們找院子。所以,我們才得以在北屈城順利地隱居下來。”   石頗很是感慨:“原來是個俠客啊!難怪熱心腸。”   “是啊。可惜好人不長命。”翟嬋附和著道,隨即把悶在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那個間諜是什麼人啊?怎麼會知道無忌的名字?”   “這個間諜潛伏在大梁王宮裡,代號叫黑鴆。太子這次來北屈,一方麵是想來探望你們母子;另一個原因就是想遠離大梁王宮,不讓黑鴆從他身邊獲取情報。你不知道,現在齊、魏、韓聯軍正在進攻秦國,秦國宮廷急需情報支持,黑鴆肯定會逼太子回大梁,從而露出破綻。   太子原來以為黑鴆會來信勸太子回王宮,卻沒有料到這家夥卻派來了殺手,還了太子一個一石二鳥:既殺了你們母子,又能把太子逼回王宮,手段真毒噢。   如此判斷,他對你和無忌是知情知底的。”石頗看著翟嬋很忐忑。顯然,他感覺事態很嚴重,太子判斷是黑鴆采取了應對行動,他很贊同。   “秦國間諜?他們怎麼就知道了無忌的名字”翟嬋不解,間諜如此神通廣大麼?   石頗搖頭,道:“但是,他們至少知道你是太子的女人……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可以肯定的是,這幫人是從北屈城外麵來的,受傷人肯定逃回去報信了。你要趁他們再次追蹤到你之前離開北屈城,來一個泥牛入海。所以,嬋妹妹,事不宜遲哦……我看,趁你娘落葬,別人以為你會祭祀幾天的機會,馬上離開北屈城。”   “太子讓我們去哪兒啊?”翟嬋瞅著石頗問道:“他怎麼說?”   石頗搖搖頭,道:“我告訴過你了,他在草州城德道観給你留了一封信。至於到底是怎麼安排的,他沒有對我說起過,我也不便問。這你懂的。”   “還要我回一次義渠麼?”翟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忽地一個激靈,她毒毒的目光地盯住了石頗:“不會又是你和太子設的局吧?”   石頗搖頭,看著她道:“太子不會拿自己的孩子冒險,我已經向你交過底,這樣的設局對我們倆沒有任何好處。你說,會是我們倆嗎?別多疑了。”   “那些人應該是跟蹤你找到我家的,而且知道無忌。真不明白,間諜怎麼會知道無忌名字?知道無忌名字的人沒有幾個。所以,我不認為是間諜派來的人,而是另有其人……”翟嬋瞅著石頗搖頭道:“這就說明,他們一直潛伏、或者跟隨著你們,而且知道跟蹤你就能找到我的下落,上次是夏季牧場,這次也是這樣。”   “太子判斷是黑鴆的人跟蹤了我。當然,也有可能是緈瀨指使的。你不是說過了麼?赤山君府的人一直在追殺你們?他找不到你,所以就跟蹤上了太子和我……”石頗點頭,咬牙切齒,非常憤怒。   “可是這次襲擊肯定不是赤山君府的人!”翟嬋搖搖頭,瞅著石頗分析道:“這些人知道你深受太子信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清楚太子與我之間的聯係是通過你進行的。由此判斷,指使他們的人很了解宮廷內部情況。上次鬱郅夏季牧場被襲是赤山君派出的人跟蹤了你。但是,這次就不一定了。知道無忌這個名字的人隻有郎逍。而你又說郎逍被太子攆到安邑去了,他沒有條件掌握你的行蹤。而且,我家妹子說,這些禁衛軍說話口音不是赤山君府的人。可以肯定他們不是赤山君府的人。”   石頗疑惑地看著她:“你家妹子?她是誰?你說這些是想說明什麼?”   “妹子原來是赤山君府裡的一個丫頭,她原本奉赤山君之命潛伏在仙池城要取了無忌的性命。後來因為心善,反而救了我們一家的命,我就認下她做了妹妹的。”翟嬋簡短地解釋了一下白瑩和旻蕸的事情,隨後醒悟道:“或許,是旻蕸將無忌的名字報告給了緈瀨?但是,口音已經排除了他們是赤山君府的人。所以,兇手不可能是他派來的。剩下的隻能是單穎了。可是,單穎不知道無忌名字的……”   石頗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話:“赤山君知道了無忌名字,單穎能不知道麼?你不是說,他們有聯係麼?”   “是哦!”翟嬋如夢方醒,非常憤怒:“單穎,我饒不了他!”   “早晚殺了他。”石頗也憤怒地附和道:“但是,你也別太激動,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懂。”解開兇手麵目,她心裡有底了。低頭沉默了一會,她起身穿起巫教袍子,戴好頭蓋:“行,我知道了。我走了。”   起身,把門拉開一條縫,悠揚的樂曲還在大堂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