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臉色變的陰沉。顯然,他對函穀關失利耿耿於懷。魏遫很得意,最好他對黑鴆起疑心。 “嗬嗬……”但是,也就那麼一瞬間,秦王瞅著魏遫得意的臉笑了起來,滿是譏諷意味:“總算魏王想起來了,魏國並不是真心想與秦國睦鄰友好的……所以,我們還是維持現狀吧?嗯?嗬嗬嗬……” 魏遫頓時語塞,憤然中起了殺嬴稷的沖動。轉念,他意識道,嬴稷是來大梁吊唁的,身為主人,基本禮儀不能壞。否則會引起各諸侯國的反感,惹天下人共憤就不好了。 他忍著憤怒彬彬有禮地朝嬴稷作揖行禮,將嬴稷送出了大殿,兩人不歡而散。 從秦王的態度看,他是要與魏國死磕到底了。魏遫很忐忑,預感到秦軍又要頻頻蠶食魏國了。 魏昭王二年,齊國貴族田甲劫持齊王,齊王遷怒於孟嘗君,撤其宰相之職。田文惶然,歸隱薛邑。昭王三次派人赴薛邑請田文出任魏宰相,均被其拒絕。 朝閣已經組閣完畢,魏遫依然兼任相國,祀夫任左相。為了防止黑鴆混進宮廷內部,他沒有啟用東宮任何一個門客,即便是他非常器重的羋瑕,也隻是成了自己的幕僚謀臣。 不過,由於三次邀請田文任魏相國,齊湣王很憤怒,斷了與魏國關係,秦齊重新攜手,和好如初了。 風雲突變,風起雲湧,局勢對魏國很不利。 昭王很坦然,感覺很篤定:有了攻克函穀關的歷練,魏軍還怕你秦軍不成? 然而,祀夫撂擔子了,他向昭王上了奏疏,提出自己“老疾不能任事”,請求致仕回家。 魏遫忐忑,心裡卻明白是這麼一回事,老師這是在泄憤,是在表達他對自己三番五次邀請田文來魏國的不滿。 祀夫認為昭王未免太看高田文。他以為,魏國軍事實力不強,不能得罪秦國的同時又得罪齊國,畢竟山東六國中,齊國的實力是最強的,背靠齊國,魏國還能與秦國周旋。沒有齊國的支持,那麼,魏國的危機就會馬上到來。 如果魏國甩開齊國與其他國家合縱抗秦,更是一條死路,他們不會與魏國真心合縱抗秦。魏國隻有與山東強國齊國合縱,才能威懾秦國,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所以,魏國不能得罪齊湣王,必須與田文保持距離,這樣才能與齊國交好,才能與其他山東諸侯國一起走合縱的道路,贏得生機,秦國才會不敢小覷魏國。 魏遫搖了搖頭,老師未免太現實,田文是對魏國有功之人,況且,上次成功組織合縱打破函穀關證明,田文的能力不容小覷,是具有睿智、大才的能人,魏國不能趨炎附勢對待田文。 但是,祀夫老師已經認定自己太感情用事,是不可能被說服的。他決定不爭論了,讓老師設法恢復與齊國的友好關係。卻沒有料到祀夫很憤憤,那湣王是說幾句好話就能放下憤怒的人嗎?魏國如此的大好形勢就要毀於一旦,魏遫捅下如此大簍子竟然毫無悔意,他一氣之下上疏致仕走人了之。 這下,王宮裡頓時暗流洶湧,想模糊逃避的魏遫已經被架上乾柴堆,就差點火了。 磯銳、石頗等把聽到的情況告訴了昭王,他們很擔心,一定是秦國間諜黑鴆在煽風點火。 可是,宮廷的官員很多,究竟誰是黑鴆,立候府是一點眉目也沒有。雖然祀夫是出頭人,總不見得他就是黑鴆吧? 可是,祀夫一向提倡、堅持合縱抗秦,是合縱抗秦的旗手,絕不可能是秦國間諜。從祀夫提議與齊國會盟過程可以看出,祀夫老師在宮廷的作用無可替代。 必須安撫好祀夫。 忐忑的魏遫放下奏疏,吩咐宦官將祀夫老師請過來安慰了一番。向祀夫退一步表示道:“邀田文來魏國任相國這是一種象征,表明寡人器重他罷了,寡人不會有新舉動。希望老師就此結束這個爭執,以穩定朝政。致仕的奏疏就別再提了,老師就專心朝政,致力於與其他諸侯合縱之策吧,如何?” 聽魏遫這麼表態,祀夫無奈地嘆了口氣,答應留下來安撫其門下門徒,穩定朝政,繼續助力魏遫處理好朝政。 搞掂老師,他鬆了一口氣,準備起身去安邑,把無忌接回王宮。 但是,祀夫的擔心還是來了,噩耗傳來,齊閔王聯合宋國一同攻打魏國,在觀津打敗魏軍。 觀津是魏國的一塊飛地,是一塊富裕的地區,失去觀津不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但是,這事就是一個姿態,說明了齊湣王對魏國的態度,魏國的厄運要來了。 祀夫隻能專心地研判起形勢,分析起諸侯間復雜的利益關係,苦苦思索起解困之道。 赤山君緈瀨參加完魏襄王葬禮就回蒲阪城了,秦軍攻占襄城對他的刺激很大,就怕再次攻占了他把守的蒲阪關隘。他以前丟掉過一次關隘,虧得襄王沒有追究。現在是昭王當道,他可不想在外甥麵前丟臉子。 在大梁期間他與許多朝官交流過對政局的看法,他們對昭王的做法很不滿意,很期望緈瀨能挺身而出,擔負起監國的責任,把魏國拉出險境。 主要是魏遫在攻占函穀關以後自信心爆棚,一直在整軍備戰,似乎有與秦國大戰一場的意思。 但是,魏國與秦國的實力差距太大,不是拿雞蛋朝石頭上扔麼? 聽朝官們大大地嘆了一番苦經,主要是擔憂魏遫不聽勸導會致局麵不可收拾、哀嘆魏遫若再不改變與秦國作對的策略,繼續與秦國作對下去,魏國離亡國就不遠了。 這些話讓赤山君膽顫心驚,他急急忙忙地趕去了王宮後院,麵見緈太後去了。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緈太後卻嚴厲斥責了他,不許他插手朝政。她相信,以魏遫的能力和眼光,戰勝秦國並非沒有可能,更何況還有齊國的支持。 緈瀨瞅著姐姐信任魏遫的樣子倒吸了一口冷氣,驚訝地問道:“我的太後姐姐,你不知道麼?齊國剛出兵占了我們的觀津,齊湣王由於吾王器重田文,已經與魏國翻臉啦。” “是嗎?”緈太後淡淡地瞅了他一眼,道:“那有什麼呢?魏國又不是隻有齊國隻一個盟友。” 緈瀨無語了。 出了王宮,回望宮闕,依舊紅墻黃瓦氣勢不凡,卻有了斑駁落魄的跡像。難道聽憑他衰敗下去? 他不甘,他要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力挽狂瀾。他相信,自己是有這個能力的,隻要自己振臂一呼一定有大批的人會聚攏在自己的腳下。他應該是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這麼多年他一直忍氣吞聲,就是在等待時間。現在襄王已死,該是他出人頭地的時候了。關鍵的,是他必須采取行動。 他判斷,魏國走到這一步,是因為魏遫被祀夫蠱惑了,要讓魏國重回正道必須清君側,除掉祀夫! 但是,祀夫在朝中勢力強大,要達到清君側的目的,必須用武力脅迫魏遫,驅逐或殺了祀夫,把他的徒子門生一舉剿滅。 要這麼做必須要有軍權在手,可是蒲阪的兵符已經沒宮廷收回去了。而且,魏遫現在對自己明顯存在偏見,這次宮廷中就沒有給他安排位置,要想得到魏遫的授權無疑是癡人說夢。否則就會被視為反叛,沒有人會理會自己的振臂一呼。 他想到了單穎,決定讓單穎去想法子,他相信單穎一定有好的辦法。 轉眼就入秋了。 這天石頗去王宮,正碰上宦官塚丘。他滿是心事,低頭匆匆而行,眼看就要撞上自己,石頗伸出雙手架住了他。 塚丘楞了一下,見是石頗扶住了自己,笑了。 石頗笑嘻嘻的:“怎麼啦塚公公?神情不對哦。有事?要我出力嗎?” 塚丘收起笑臉,憤懣地搖著頭道:“單穎現在左徬吾王,右靠赤山君,好不春風得意哦。想當初赤山君要組建衛隊,單穎需要我這個禦馬太監出力,見了我點頭哈腰的。現在他粘牢赤山君這條線了,見我進出王宮都當沒人似的……” 石頗嘆氣道:“唉,他就是這樣的,有事有人,無事無人……好在與我等無關,隨他去吧……” 塚丘卻很憤怒:“可是,他用得著我的時候的卻是另一幅嘴臉,現在攀上赤山君,眼睛就可以翻上天了麼?” 石頗疑惑了:“他到底說了什麼?” 塚丘把先前看到、聽到情況向石頗介紹了一遍。 原來剛才單穎、磯銳進宮麵見昭王,言及蒲阪郡近來土匪猖獗,赤山君正努力督促邊軍剿匪。但是,他的衛隊難以護衛地方安全。單穎建議昭王給緈瀨的衛隊添加兵器。昭王同意了,還為此下了王旨。 石頗大吃一驚。現在齊魏關係吃緊,秦國對魏虎視眈眈,這個時候給赤山君添加兵器,不是為赤山君擴軍提供了便利麼?而赤山君以往對翟嬋母子殺戮的罪行還沒有清算。一旦他擁兵自重,昭王還能拿他怎麼辦? 他決定聯係幾個常在一起的人一起去見昭王,言明該王旨可能導致的後果。 果然,魏遫一聽立刻醒悟了。他本就對赤山君心懷疑竇。 塚丘則借助呿恙的口,說赤山君對國事很上心,而魏遫則醉心於青樓。譏諷魏遫的意味濃鬱。 呿恙私底下與單穎交好,他的家是單穎與赤山君府的交通點,赤山君的聯絡人酋矴就住在他家裡。對於這些情況,磯銳以前倒是向自己稟報過,魏遫對他們的關係很清楚。 所以,塚丘嘴裡說的是呿恙,矛頭直指單穎,魏遫心知肚明。 魏遫確信赤山君追殺了翟嬋母子,卻依然不信赤山君有擁兵自重的膽子。他很想立刻懲治赤山君和單穎。但是,鑒於目前與齊國的關係,小不忍亂大謀。 所以,雖然很憤然,他還是忍了,決定先收回同意赤山君衛隊添加兵器的王旨,以平穩眼下的局麵。 石頗看出了魏遫不想追究緈瀨罪責的心思,作揖道:“赤山君是吾王的舅舅,吾王自然是信任赤山君的。臣等也沒有說赤山君一定會擁兵自重,隻是擔心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吾王既然已經收回王旨,臣等也就放心了。但是,土匪的所作所為吾王不能不防啊,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石將軍言之有理。蒲阪郡是通往秦國關隘要道,是阻攔秦國向東擴張的門鎖。赤山君擔負守衛蒲阪關的重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卻時常留在大梁,擅離職守,這讓臣很擔憂。”羋瑕很憂心地接話道,對緈瀨的懷疑、擔憂躍然臉上。 “剛才磯公公提到,近來蒲阪郡土匪鬧得很兇,都成患了。臣就想,這會不會是秦國搞亂蒲阪郡的一個陰謀?是秦國想蠶食蒲阪關的一個跡象啊。千裡大壩毀於蟻穴,蒲阪關不能讓幾個劫匪給毀了噢!”石頗擔心地道。 羋瑕瞅這昭王接上了石頗的話音,堅定地道:“對那些陰謀串通秦國的人,該用強時就絕不能手軟。” 他話裡話外無不暗示赤山君可能吃裡扒外,裡通秦國。 雖然沒有指責緈瀨是秦國間諜。但是,指責他會反叛意思已經很明了了。 魏遫的心劇烈地跳了幾下。但是,赤山君根本就不可能是黑鴆。 他隻能訕訕地道:“確實要警惕秦國這樣的意圖,若確有其事,寡人當然不能坐視不理。但是,僅憑猜測就用強勢的手段也不妥當……” 緈瀨的嫌疑確實很大。但他是自己的親舅舅……沮喪間他忽然回過味來,剛才石頗似乎是暗示自己要對土匪用兵,沒有說要對緈瀨用兵,是自己恍惚了。 他眼睛頓時一亮,這就好辦了! 若對土匪用兵,他沒有丁點的忌憚,是毫不猶豫的。他忽然興奮了起來,魏軍的戰力揍土匪還是綽綽有餘的,這不是練兵和威懾的好手段麼?理解了石頗的暗示,頓時雙眼奕奕生輝,瞅這塚丘問道:“這樣,下旨,寡人禦駕親征。塚丘,你怎麼看?” 塚丘沒料到昭王會向他發問,抓耳撓腮地看著石頗支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