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的是,小鹽鋪掌櫃自殺了,在立候府間諜撲向他的時候,他用刀抹了自己脖子,而他的老婆孩子則是一問三不知。 “這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一份情報。可惜,看不出來是什麼內容。但是,一定與黑鴆有關。奴才聯想起緈瀨的反叛,擔心之間有聯係,就急急地來向主子稟報了。”磯銳把情況介紹了一下後,從袖袋裡掏出一塊絲布遞給了昭王。 昭王接過絲布打開了看了看,有很多字,看不出字麵有連貫字句,他很茫然。 磯銳解釋道:“現在間諜拿到情報後,都會拿九宮格以約定的順序來解讀情報內容。奴才不清楚他們的約定的順序,解不開……” 昭王看了一下,這份情報的書寫果然很特別,縱橫各九個字,儼然是一個大九宮格排列。 磯銳介紹道:“我們立候府的解碼是縱橫一各移一格、縱橫二各移二格……其餘類推,縱橫九各移一格。反向操作就是編密碼。如果縱橫一不是相應移動一格,或縱橫移動不一,那編碼就更復雜了。” 昭王點點頭,明白了。既然是從鹹陽古董鋪追蹤過來的,這情報肯定與黑鴆有關,一定是最高級別編碼,磯銳麵對這樣的編碼隻能徒嘆無奈了。 這讓他聯想起一件事,前兩天大梁祀夫相國曾有快馬加急來報:秦軍出函穀關崤函通道,向韓國發起了進攻,秦軍將領向壽奪取了武始,左庶長白起奪取了新城。 韓國使臣趕來大梁城,請求昭王發兵增援。 魏遫很意外,原以為秦國會沖著魏國來,魏國已經枕戈待旦,卻不料,秦軍竟然是進攻韓國! 秦國是兩國共同的敵人,韓、魏又有同盟關係。既然秦軍來犯,那就迎敵吧。 祀夫與韓國使臣商定傾國之兵抗擊秦國進攻,與東周兵一起組成魏、韓、周聯軍。 魏遫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他信任祀夫,相信祀夫能夠把握戰局。立刻,他讓快馬加急將旨意送去了大梁。 眼下這份情報會與秦軍的進攻有關麼?是想讓黑鴆提供魏軍作戰意圖? 看來秦軍進攻韓國不會是蠶食韓國土地這麼簡單,接下來會是一場大戰,自己必須趕回大梁去了。 他立刻讓磯銳星夜趕回大梁立候府,多組織幾個禦史設法破解,爭取把這份情報破譯出來。 “諾。”磯銳領旨,匆匆出門去了。 翌日早上,昭王招來了石頗,命他立刻帶領禦林軍主力即刻回師,屯兵沙海,他將蒲阪的事情處理完後,會隨後趕去與他匯合。 隨即,他升帳,梁星、楊極、郎逍、羋瑕等隨軍士大夫,以及鷲烈等宦官都站在了賬下。魏遫下旨道:寡人即刻在中條山峽穀接受鷲烈獻俘,隨後將緈瀨等處死,挫骨揚灰。 他嘴裡所說的蒲阪城的事情就是指這個。 郎逍聽了大吃一驚,連忙啟奏道:“吾王,這個季節進入中條山峽穀,太危險了……” 魏遫揮手製止了他的話,道:“郎大夫不必多言,我已經做了安排。諸位愛卿一會兒就隨石頗將軍的禦林軍班師回京,參加獻俘的人隻留下宦官和寡人的護衛,不需幾個時辰就可以了結。處理完那些人渣,寡人隨後會趕上你們。” “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吾王不能冒險的……”郎逍很忐忑。 魏遫不耐煩了,揮手道:“哎呀,就幾個時辰而已,能有什麼危險呢?這事就這麼定了。眾卿都去準備吧。” “遵旨。”眾人作揖吩咐退出了大營,各忙去了。 很快,蒲阪城郡衙貼出了布告,將在明日處決叛賊緈瀨等人,挫骨揚灰。 布告轟動了蒲阪,百姓的興奮點被點著了。 四月十八日,魏遫下旨在中條山峽穀的河床上搭起了刑場。 要出發了,昭王穿戴整齊,正欲出門去峽穀,一個太監急急地闖進赤山君府,跪地道:“吾王,大梁八百裡加急奏疏。” 昭王接過奏疏,打開一看,頓時臉色發白,手也變得哆嗦起來。 再聞噩耗:魏韓戰敗了,在伊闕大戰中一敗塗地。 嬴稷接到黑鴆稟報將水淹昭王以配合秦軍行動後,很欣賞這個行動。 在吊唁襄王的時候,他與魏遫見了一麵,判斷魏遫是個不容易屈服的人,必須繼續給魏國施壓,打疼魏遫。所以,他決定趁黑鴆攪亂魏國之際開展軍事行動,一舉打垮魏國。 他采用了丞相魏冉的計策,下令秦軍攻擊韓國,那時候,韓國就會求助魏國,與魏國大戰一回。 很快,秦軍便與魏韓聯軍在伊闕形成了對峙。 第一步得手後,在丞相魏冉的推薦下,嬴稷悄悄地換將了,將白起升任左更,接替向壽出任主將。 白起能征善戰,他要白起打垮魏軍,打通秦國東出的通道,讓秦國從此東出無阻攔! 但是,魏遫的心思卻沒有放在伊闕戰場上,他被緈瀨的反叛激怒了,根本就沒有意識到秦國的意圖。而主帥犀武並沒有這個意識,他與白起交過手,並沒有把這個對手放在眼裡。 很快,秦國軍隊在伊闕與犀武為主帥的韓、魏、東周廿四萬聯軍形成了絞著狀態。 伊闕位於洛邑以南,兩座山相對,伊水從兩山之間的峽穀流過,緩緩流向北方,遠望好像門闕,所以稱為伊闕。伊闕地勢險要,是秦國東出中原的必經之道。 而且秦國方麵兵力不及韓、魏、東周聯軍的一半。 但是,由於伊闕地勢蜿蜒,犀武並沒有察覺秦軍數量處於劣勢,隻以為敵軍很強大,並沒有展開攻擊行動。 韓國和魏國的聯軍之中,韓國軍隊勢單力薄,韓軍主將暴鳶希望魏軍打先鋒。 犀武曾經追隨田文南攻楚懷王,西伐函穀關,他覺得韓軍雖然戰力不甚強,但是弩強、甲堅,而且手持的盾牌、頭戴的青銅頭盔等也很精良,對付白起的秦軍實力不弱。所以他希望暴鳶的韓軍作為前鋒打頭陣。 聯軍雖然進入了既定位置,卻步履蹣跚,跚跚沒有對秦軍展開攻擊行動。 這讓白起感覺到了蹊蹺,他站在緩山坡上眺望韓魏兩軍的陣勢,見韓軍居前,魏軍的位置比韓軍略錯後,處於韓軍側麵略後。 聯軍姍姍沒有展開攻擊行動,說明韓魏兩軍主帥貌合神離,為各自保存實力在互相推諉,誰也不願先與秦軍交戰。 白起立刻有了主意,決定根據聯軍的陣勢,決定采取避實擊虛,各個擊破的作戰方法。 隨即,他下令少量部隊攜無數旌旗和飄帶擁在陣前,擺出要進攻韓軍的架勢。這其實是疑兵,讓韓軍誤以為他們是秦軍主力,韓軍就是他們要進攻的方向。 旌旗揮舞,鐘聲陣陣,一時間,真假難變,與秦軍對陣的韓國軍隊立刻緊張起來,被秦國疑兵牽製住了。 隨後白起抽調秦軍精銳主力繞道去了聯軍後方。犀武與魏軍也察覺到了韓軍前麵秦軍的動向,也以為秦軍會向韓軍殺去。他正想調集部分魏軍去增援韓軍。就在這個時刻,乘魏軍不備,秦軍突然向魏軍發起攻擊。 魏軍毫無防備,被殺得措手不及,哀嚎聲響徹一片,情急之下,被迫在伊闕山的狹隘地區倉促應戰,陣形來不及統一調度,隻能各自為戰拚死抵抗。 主帥犀武見勢不妙,立即派出信使通報韓軍,調集他們前來增援。暴鳶叫苦不迭,瞅著疑兵方向發急道:“眼下我軍也正遭到了秦軍猛攻,自顧不暇,哪裡還能抽身與魏軍匯合啊?” 公孫喜隻得帶領身邊的衛士,殺入敵陣。 可是,魏軍的戰鬥意誌已經潰散,士兵都亂成了一團,沒有戰法,沒有指揮,首尾不能相顧。 漸漸地,犀武身後的人馬越來越少,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最終力不能支,被秦軍俘虜。 魏軍都沒有支撐多久,徹底潰敗了,是慘敗。 一起被俘的副將垂頭喪氣地道:“將軍,你在魏國是一個名將,名聲在外,秦軍崇武,你或許可以活下來的……” 犀武仰天長嘆道:“先王待我如親人,我卻喪師辱國。即便能活下來,哪裡還有臉麵回去?就算吾王能免我的死罪,我心裡的愧疚,又如何能安?” 韓國軍隊得知其側翼的盟友被瞬間擊潰後,軍心不穩,士兵亂著一團,主帥暴鳶還沒有控製住慌亂的隊伍,便遭到秦軍左右夾擊。他們動作迅速,趁韓軍側翼完全暴露的機會發動了攻擊。霎時間,在強大的秦軍主力麵前韓國軍隊潰敗而逃。 秦軍乘勝追擊,擴大戰果,殺的韓軍屍橫遍野。 犀武被押至新城,白起念他是一個悍將,親自勸降。哪知道犀武竟然朝他瞪眼道:“魏軍擁武卒百萬,即便今天戰敗,也還有幾十萬勇士。況且昭王聰穎智慧,有許多良臣大將輔佐,爾等戎狄荒蠻,哪裡是對手?無知的小子,竟敢勸我投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起大怒,抽出劍來,一劍刺穿了犀武的喉嚨…… ——麵對這個稟報,魏遫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韓魏廿四萬聯軍竟然就這麼全部覆沒了? 魏遫覺得天塌下來了,失去伊闕,也就意味著秦國掌握了通往中原的通道,以後會隨時隨地進入魏國腹地,他拿什麼去抵禦秦軍呢? 魏國的危機來了哦! 他像個無頭蒼蠅在堂屋裡亂轉起來。 是自己心高氣傲才導致魏國的重大失敗。 他想起了先王當初的顫顫驚驚、不敢抵禦秦國蠶食的窩囊樣,忽然就醒悟了。顯然,先王察覺到了魏與秦的巨大差距,魏國已經徹底衰落,所謂韜光養晦,其實是在與秦國虛與委蛇啊。 他終於回過味來,先王之所以一回兒連橫、一回兒合縱,實在是如履薄冰,在強國博弈中戰戰兢兢地尋求一條生存之道啊。 現在,韓、魏兩國精銳喪失殆盡,先王耗盡心血給攢下的這一點點抗秦的資本,竟然在自己手裡這麼快就敗光了!難道以後隻能割地求和了? 魏遫深感後悔,自己竟然為了器重一個田文,硬是不聽祀夫的勸阻,從而得罪了齊國,失去了對秦國的威懾,以至被秦軍痛下殺手,祖宗的基業毀於一旦,自己與先王相比實在是太幼稚了。 但是,現在秦軍大軍壓境,局麵已經火燒眉毛了,沒有時間嘆息了,他必須盡快趕回大梁去。 他沮喪地嘆了一口氣,悔之晚矣。或許,隻能學父王的樣子,收斂起傲氣,忍受胯下之辱了。 正沮喪,鷲烈又一次進了赤山君府,恭請昭王出發去中條山峽穀。 魏遫的火頓時冒了起來,皺眉沖鷲烈喝道:“催催催,你除了催還能做什麼?” 鷲烈楞了,嚇得低下頭再也不敢哼聲。 魏遫怒氣沖沖地出了赤山君府,跨上了白馬,一行人往蒲阪關附近的中條山峽穀而去。 身邊圍著宦官、羋瑕和護衛。塗清也來了,跟在昭王身後很是風光。 來到懸崖邊,腳下就是中條山峽穀,在西麵沿懸崖壁有一條斜斜的通道,是一節節的臺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崖頂鑿到崖底。 峽穀穀深崖高,陡峭的黃土崖壁直插天穹,雖然穀很寬,走在穀裡仍有掉在井底的感覺,四周黑乎乎的,隻有抬頭才能見天日。 崖底有一條裸露的幾乎是乾涸的河,隻剩下幾個小小的水窪。刑場就設在河床上,鷲烈指揮禦林軍用圓木搭了一個砍頭臺,臺下周圍用樹乾壘起了好幾座大的篝火堆,篝火熊熊。 河灘上站滿了圍觀的百姓,人山人海,蒲阪城的百姓幾乎全城出動了,大王砍叛賊是難得一見的奇觀,他們興致勃勃。 翟嬋和白瑩抱著無忌從懸崖臺階下到了崖底,從人群中拚命往前麵擠,怎奈衛隊和邊軍設了好幾堵人墻,根本就不可能擠到魏遫站著的木臺下去。 無忌忽然有了心悸,森嚴的法場讓他感覺煞氣瑟瑟,他不想往前擠了。 於是,硬拽著翟嬋退回到懸崖臺階處,站在了臺階上。由於臺階位置較高,可以清楚地看到法場情況,翟嬋也沒有好辦法,就在臺階上站定了。 衛隊已經就位,他們軍容威嚴,排列整齊,手中刀戟林立,在初春的陽光下閃著冰冷的寒光。 緈瀨及從逆者被押下了懸崖,緩緩地從懸崖臺階走向河床刑場,從西到東,一個接著一個,延綿數十米。 翟嬋抱著無忌和白瑩在臺階旁一起看著從他們身邊走過的囚犯。 緈瀨、厲蚣、單穎他們赤裸著上身,手被反綁著,塔拉著腦袋,脖子後插著的長長的寫著他們的姓名的白色幟標。連那些已經死了的叛逆人首級也被懸於竿上,同樣也標著白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