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嬋思索著往前走,越走越慢……悠然間,她想起了那個嗓音嘶啞的人,這次還會是他嗎?他們是沖著無忌來的,千萬不能急著回客棧。 她停住了腳步,迅速拿定了主意,轉身往石頗宅邸回走。 又一次找到了石並。 石並聽翟嬋講了被跟蹤的事,眼睛頓時透出了兇光:“找死!娘娘,你到屋裡歇著,我這就找人把這兒圍了,挖地三尺也把他找出來……” “不用。”翟嬋攔住了他,黑夜裡找一個跟蹤者談何容易?她平靜地道:“你能給我找一匹馬麼?我想去沙海找頗爺。不過,夜深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城……” “沒問題。府裡有進出大梁的特別通行證。你隨我進院吧,我陪你去沙海。”石並知道翟嬋的身份,不敢違翟嬋的意思。他忍住怒火,朝翟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到了馬廄,他牽出了兩匹義渠馬,吩咐人放上了馬鞍,然後把一匹馬的韁繩遞給了翟嬋。 他們出了邊門,策馬而去。 快馬加鞭,一個時辰後,他們到了沙海城外碼頭軍營。 石頗正和幾個將軍在喝酒,聞報管家來了,就來到軍營門前。見是翟嬋頓時吃了一驚,慌忙將她引到一個僻靜之處,看著遠處牽著馬警戒的石並,他壓著嗓子問道:“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沒有被其他人看見吧?” “沒有。”翟嬋看著他,不好意思地笑著解釋道:“我們在大梁遊玩,看見禦林軍回軍營了。我沒有見到魏遫,也沒有見到你,怕發生了什麼事,就到你府上看了看。那知道竟然被人盯上了。沒辦法,隻能找上管家,到沙海找你來了……” “是在我家門口被盯上的?”石頗立刻就想起了在北屈的一幕,怒火騰地一下竄上了頭。 “我估計是。我在安邑也被他們盯上過,被我甩脫了。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候在你府上附近候著我。”翟嬋望著他,忐忑地道。 “這說明,他們判斷,你和我關係不一般吧。”見翟嬋滿臉的忐忑,石頗笑了,故作輕鬆地安慰了她一句。隨後他解釋了禦林軍撤回大梁的原因:“……吾王還沒有到沙海。但是,相國祀夫給吾王上疏,說鑒於秦軍進攻勢頭兇猛,請求調禦林軍主力前去增援。吾王同意了他的建議,給我下旨,讓我把禦林軍撤回軍營,歸祀夫指揮。但是,還是讓我留在沙海城操練新軍,並繼續等候吾王歸來。所以,我讓禦林軍回大梁軍營了。” 竟然是吾王給石頗下的旨?翟嬋很興奮,這說明魏遫安然無恙,回歸王宮指日可待。 見翟嬋放下了愁容,石頗笑吟吟地對她道:“我看你留在大梁不是一個辦法,盯著你的人太多、太危險,還不如回安邑隱居,說不定吾王回大梁時會召你和無忌一起回宮,這個可能是很大的。我也可以方便地聯係到你。你看呢?” “太好了,那我就回安邑等你的信。”翟嬋非常興奮。她在大梁玩了十多天,大梁如以往一樣繁華,百姓的生活很悠哉,沒有絲毫的劍拔弩張的壓迫感,她完全放心了。 一定是郎逍設法救了魏遫,現在肯定在留魏遫身邊議事了。而大梁的政局並無變化,沒有什麼危險。魏遫過不了多久就會回宮。 奇怪的是祀夫給魏遫上疏了,這說明他知道魏遫的下落。哎呀,看來魏遫還是信任祀夫啊,畢竟人家是師生關係,石頗還是差了一截啊。 想起石頗對魏遫的忠心耿耿,她心裡對他有了濃濃感激之情,若吾王遭遇洪水的時候石頗在場,一定會奮不顧身地救起吾王的。忍不住嘆氣道:“唉,當時你留在中條山峽穀就好了。” “什麼意思?”石頗摸不著頭腦,愣愣地問道。 她把峽穀突發洪水的事又說了一下。但是,由於魏遫已經安然無恙了,她的語氣是輕描淡寫的。 石頗聽了後很是驚愕。他雖然從信中知道昭王遇險,卻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危險是如此的險惡,他懵逼了。 顯然,他很擔心昭王的安危。 “沒事了。”翟嬋反而安危起了他,道:“你不都已經接到王旨了麼?” “嗯?”轉念,石頗感覺是這麼回事,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忐忑,道:“行,那你就先回大梁吧,免得再被人跟蹤了。千萬小心哦。” “知道啦。”翟嬋滿懷感激,撒嬌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柔情。 石頗點點頭了,指了指遠處的石並,道:“去吧。” 翟嬋笑吟吟地騎著馬離開軍營。或許魏遫很快就會回大梁,而且會帶著無忌一起回大梁。再不濟,他也會再見無忌,她還能與魏遫再次相見,無忌也有了當著文武百官再認爹的機會。 回到客棧,把禦林軍撤回大梁的原因告訴了無忌他們。 無忌聽了懵逼了好一會,心裡暗暗叫苦,石頗這是著了祀夫的道,已經成了一個光桿司令,現在該是他們母子逃命的時候了。嘴裡笑道:“回去好,是該回安邑了。” 翌日,翟嬋租了一輛馬車,北出了大梁去了黃池。隨後租了一條船,帶著無忌他們一路晃晃悠悠地從河水西去,去了洛邑。 看著河水嘩嘩的向東奔流,翟嬋呆呆地想起了心事。 魏遫顯然也被洪水卷走了,然後,與自己和無忌一樣逃過了一劫,在某一個地方擺脫洪水上了懸崖。想不明白的事是,經歷過如此驚心動魄的歷險,他竟然還有心事去指揮與秦軍作戰? 忽然,她心頭有了忐忑。 不會發生了什麼意外吧?如此,祀夫的上疏就蹊蹺了,該不是祀夫真有反心? 坐在船上,一路憂心不已,想起無忌說石頗是個無能的人,越想越害怕。 終於,她坐不住了,讓無忌和白瑩上岸,進了洛邑城。洛邑城是東周都城,非常的繁華,他們從未來玩過。 翟嬋很想給無忌講自己的擔憂。可是無忌本來就不看好石頗,告訴無忌這些,不是自討沒趣麼?話到嘴邊,她又咽了下去。 草草地在洛邑逛了逛,翌日一早,翟嬋便讓白瑩租了馬車,三人上了馬車匆匆地趕回安邑去了。 隻是,她整日坐如針氈。 翟嬋去了石頗宅邸,讓韋寶又一次盯上了她的身影。可是,在他驚喜之際,翟嬋的一手快馬加鞭,讓她又一次從他的視線裡消失了。 他很沮喪,回家後朝郎逍躬腰作揖,斜扭著脖子昂頭瞅著郎逍道:“老爺,這個翟嬋太鬼了,我們好不弄易在石頗府邸門前候著了她,已經準備好悄悄跟上她了。誰知道她竟然折回石頗家,和石頗家的人騎馬一溜煙地跑了,我們根本就沒想到她來這一手,跟丟了……” “哦。”郎逍跪坐著點點頭,看來翟嬋的戒心很重,要另想法子了。 見郎逍沉思,韋寶給他端上了茶。 自從在王宮前麵遇到無忌,郎逍的心緒全被無忌給占據了,一心想讓郎亭成為無忌的老師,都成了心病了。但是,魏遫多次無視了他懇求,非但拒絕談論無忌,為此還將他趕到安邑去。這讓他產生了先斬後奏的想法。 他對無忌有一個如意打算。 魏遫隻有一個王子,很受王後緈氏疼愛。想必緈氏很希望多添王孫吧?隻要把無忌送到緈太後跟前,緈太後還不喜極而泣麼?這功他是立定了! 他心頭閃過了一個念頭,有機會應該把無忌直接送到緈王後麵前去,就憑無忌的長相,不信緈王後不信無忌是她的親孫子! 郎逍判斷,翟嬋與石頗都是義渠人,應該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所以,隻要死死尾隨住石頗,就可以找到翟嬋的下落,無忌也就找到了。 果然,韋寶帶人長期尾隨石頗,終於發現了翟嬋在北屈城的隱居點。 韋寶興沖沖地打著緈太後的旗號上門去了。怎料院裡的老婦拒不配合,驚動了眾人不說,隨他一起去的家丁也全部被人殺了,韋寶也被弄瞎了一隻眼。 這麼好的一件事辦成了如此結果,讓郎逍大光其火,卻也很無奈。 後來,郎逍在溫城郡監獄通過誘惑、威逼單穎,承諾事後請緈太後諭旨赦免他的反叛罪與他合作找無忌。單穎很自然地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將浣溪茶莊的情況和盤托出,告訴了與他手下親信聯係的方式。 如此,他又找到了翟嬋的下落,隨即吩咐韋寶帶人趕去了浣溪茶莊,一定要把無忌帶回來。 開始很順利,韋寶順利地聯係上了塤漢,還拿到了翟嬋的畫像。 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翟嬋察覺自己被跟蹤,從浣溪茶莊的煙囪溜掉了,韋寶再次功虧一簣。 判斷翟嬋是不會在浣溪茶莊出現了。不得已,韋寶怕在現場的塤漢等禁衛軍泄露自己的身份,隻能殺他們滅口了。 這麼好的機會,愣是沒能把無忌接回宮來,這讓郎逍很沮喪。 反思兩次行動失敗,韋寶認為是有人在暗中保護無忌。 郎逍很認同他的看法。若非韋寶機靈,他可能早就被昭王察覺,死了好幾次了!他怕了,就此偃旗息鼓。 但是,他並沒有死心,可硬來是行不通了。但是,找機會走說服昭王這條道還是可以試試的。 那天,他利用閑聊的機會,借口在蒲阪看見了無忌,重新在魏遫麵前提起了話題。 誰曾想,昭王竟然同意他兒子郎亭做無忌老師了,還給了他王旨。這是他做夢都不曾想到的。現在,可以和翟嬋開誠布公地談了,他們之間應該有共同的理想目標。 郎逍想了一下,眼下最緊要的是聯係上翟嬋。他看著韋寶問道:“有沒有辦法與翟嬋聯係一下麼?告訴她,昭王下旨讓郎亭做無忌的老師了?” 韋寶沮喪地搖搖頭:“老爺,我可是兩眼……一抹黑了,很法可想……” 郎逍笑了:“哼,昭王的想法應該與你一樣,所以才痛快地給了我王旨。” “這麼說,老爺是有辦法了?”韋寶似乎看到了希望,很興奮。 “和我玩陰的,昭王還是嫩了點,這就能難住我麼?你把王旨內容廣發到各地郡衙,讓他們張貼賀榜,把這事張榜宣揚出去。你說,翟嬋看見了能不自己跑到這兒來找我麼?” “哦,我們明白了,就是釣魚啊!老爺,這招真妙啊!”韋寶茅塞頓開,頓時喜笑顏開。 郎逍也得意地跟著笑了起來:“那你去辦吧。北屈、安邑、蒲阪這幾個地方是重點。但是,一定不要找上門去,以免翟嬋起疑,一定要讓她主動來找我……這樣她才會將無忌送到大梁來。” “諾。我馬上就辦。”韋寶答應著要走。 “等一下。”郎逍又喊住了他,沉思了一會,道:“安邑那一帶氣候好,山青水綠的,既繁華又不似大梁這般戒備森嚴。我感覺翟嬋繼續在安邑隱居的可能比其他地方大許多。你還是親自跑一次安邑吧。” “諾。”韋寶躬腰作揖,樂嗬嗬地出去了。 回安邑以後,生活歸於日常。 無忌總算鬆了一口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有自己窩在小院子裡,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這天白瑩上街買菜,聽人圍著賀榜議論無忌什麼的,她很好奇,擠進人群在布告前看了一眼。 原來是魏王下旨,給小王子無忌指定了老師,安邑郡衙貼出了賀榜。 白瑩很興奮,興沖沖地回到小院子,把事情告訴了翟嬋和無忌。 翟嬋聽了也很興奮,立刻要去衙門查看。 無忌害怕地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襟,急切地製止她出門:“不行,不能去!” 他很忐忑,他們現在已經失去了石頗的保護,郎逍可能也看出了這一點,很可能在引誘翟嬋往他設計好的圈套裡鉆。 翟嬋很驚異瞅著無忌,一臉懵逼地問道:“為什麼?你擔心郎逍耍了手段?可是,你父王來信也說過這事,是對得上的,你別疑神疑鬼的了。” 無忌很忐忑,道:“父王隻是隨口應付郎逍,是郎逍自己扯虎皮做大旗。我懷疑裡麵有他的算計。” “可是,萬一是真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翟嬋嘴上雖然很犟,心頭還是有疑惑的,見無忌如此反對,她猶豫了。 無忌很是憂心地解釋道:“現在我們的處境很危險,既然郎逍對外公布了這個消息,緈太後很快就會把矛頭對準我們的。 再說了,郎逍萬一心有歹意,那我們可就萬劫不復了!你願意承受這樣的後果麼?” “要不然,去信問問石頗?這麼多日子過去了,魏遫應該回宮了。”看無忌一臉的恐懼地瞅著自己,翟嬋有了忐忑,惴惴不安地問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