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飛蛾撲火(1 / 1)

“石頗到哪裡去問昭王?”無忌無奈地笑了,道:“不說吾王回沒回王宮,即便回了王宮,石頗能不能見到大王也是問題。退一步說,即便能見到,姬遫現在也是疑神疑鬼的時候,懷疑身邊的人都對他有反意。這個時候讓石頗去問姬遫的私事,不是將石頗往砧板上放麼?”   翟嬋不以為然地搖頭,不同意無忌的話:“石頗不一樣,你的事他一直參與其間的,姬遫不會多想的。”   唉,翟嬋是這麼的信任石頗啊?不惜坑了他?他狡詰地笑了:“那你就試試吧。”   翟嬋果然試了,一封信寄去了沙海。   過了十多天,石頗的回信來了,看粗獷潦草的筆跡,顯然是出自石頗的親筆。翟嬋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   我也看見郡衙張貼的賀榜了,這事是真的。   前幾日郎逍大夫還特意來沙海見我,專門談了其長子郎亭做無忌老師的事,需要知道你的聯絡地址。   我想這是天大的好事,就告訴他了。他這幾天應該就會聯絡你了吧?   我現在依然奉旨在沙海操練禦林軍新軍,等候吾王到來後,他們將肩負保護吾王的重任。所以,責任重大,我無暇離開沙海。但是,雖然沒有親眼見到賀榜,卻聞聽沙海也貼出了賀榜,事情的真實性是毋庸置疑的。   ——無忌笑了,不屑地搖頭道:“石頗可是真笨的,告訴郎逍地址,不就是承認與我們有染了麼?不過,石頗也學會滑頭了,龜縮在沙海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   “也無所謂啦。隻要事情是真的,我就放心了。”翟嬋笑了,隨後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說他是找理由龜縮在沙海?”   “嗯?娘你還沒有想到麼?”無忌意外地瞅著翟嬋:“自石頗下令讓禦林軍回歸大梁大營後,他自己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不賴在沙海早就死啦。”   “什麼?怎麼會這樣?”翟嬋被無忌的話嚇著了。   “我不是說過麼?石頗賴以保護自己和我們的本錢就是禦林軍。”無忌很鬱悶,搖了搖頭,一臉的沮喪。   無忌的話讓翟嬋的擔憂得到了證實,她感到了情況的嚴重性,驚愕地問道:“你是說,他已經被剝奪軍權了?”   無忌嘆息道:“是的。他僅僅憑吾王對祀夫所謂的建議禦林軍撤回大梁大營的奏疏的批復,就放手讓禦林軍回歸了大梁。唉,僅一份偽王旨就釋了兵權,糊裡糊塗的,可悲哦!”   “你的意思,是祀夫偽造了王旨?”翟嬋更驚愕了,瞪著無忌責怪道:“你怎麼不早說啊?”   無忌再次無奈地嘆息道:“說這個還有意思麼?我們看見禦林軍撤回大梁大營的時候,你能攔住禦林軍說:‘不準回大梁大營,祀夫的王旨是偽造的’?”   翟嬋懵逼了一會,忽然醒悟,道:“難怪我回客棧和你說起石頗遵旨撤軍的時候,你楞了半天沒有說話……”   無忌沮喪地搖頭,鬱悶地道:“我早說過了,石頗的能力有限,你不是不信麼?”   “那……現在的局麵更嚴重了?”翟嬋忐忑地瞅著他,心裡害怕極了:“還有辦法嗎?”   “從石頗放棄了禦林軍,祀夫就已經徹底扭轉了局麵。”無忌搖搖頭,沮喪地道:“我們、石頗等等,已經成了他砧板上的魚肉。所以,能夠迅速地逃回安邑是我們的幸運。我擔心連羋瑕、郎逍也難說不被株連。”   “郎逍被株連?不會吧?他不是在讓郡衙發布他兒子成了無忌老師的賀榜麼?應該深受緈太後器重才是……”翟嬋根本就不信。   無忌搖頭:“緈太後憎恨我們母子,她會器重一個極力舉薦自己兒子當我老師的人麼?可能麼?”   翟嬋一下子楞住了,過了一會,她訕訕地道:“可能郎逍也是中了緈太後的圈套……”   “可是,石頗把我們地址告訴了郎逍,這可不是什麼好事。”無忌擔憂地道:“我擔心郎逍會助紂為虐,躲在幕後為緈太後出力。一旦誘惑不了我們,他就會讓人殺上門來,把我們當成投靠緈王後的投名狀。那時候我們就完蛋了。”   翟嬋驚愕地不吱聲了。   “是啊,姐,”白瑩附和無忌的話道:“我們完全不了解郎逍,憑什麼信任他啊?”   翟嬋很惶惶地瞅著她,沒了主意:“那……怎麼辦?”   “還是你的狡兔三窩啊。”白瑩立刻接話道:“我們在解城郊外租的院子還沒有到期吶,乾脆馬上搬過去。”   白瑩學到了翟嬋的一手,也學到了她的雷厲風行。   無忌很贊賞地連連點頭。   但是,離開安邑也是一件冒險的事情,於是便在安邑另覓得一個小院子住下了。   不過翟嬋還是不信無忌的判斷,她給石頗去了信,詢問大梁目前的情況?隻是遲遲未得回信。焦慮的白瑩時不時的回衙門街小院子查看有沒有信來?   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地熬了十來天,石頗的回信終於到了,翟嬋惶惶地打開絲帛看了起來……越往下臉色越白,還沒有看完,她癱軟地倒在地板上,臉色灰白地暈死過去了。   驚的白瑩慌忙抱住她,掐她的人中,一陣的手忙腳亂。   翟嬋醒來了,臉色煞白,眼神呆滯,眼窩似乎也凹陷了下去。她不再哭泣,默默地倚在榻頭,手無力地指指絹帛,示意圍著自己的無忌去看信。   無忌拿起了信,見白瑩也盯著信,知道她也關心石頗講了什麼,就邊看邊給她講了一下:石頗已經被剝奪了軍權,成了一介武夫。他在信裡抱歉地寫了一句話:‘翟嬋,抱歉我在你麵前說大話了……’   白瑩聽了,頓時淚水汪汪,沮喪地嘆了一口氣。   事情到了這一步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誰曾想風光無限的禦林軍大將軍、不可一世的禁衛軍左將軍,不但是一個豬隊友,而且在關鍵時候變成了一個慫貨,被祀夫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翟嬋的絕望可以想象,白瑩隻能陪著她流淚。   翟嬋躺在榻上,愣愣地瞪著眼睛一夜沒有合眼。王太後已經立姬圉為太子,她的無忌大勢已去。   但是,她非常不甘心,不能就這麼算了!   早上無忌起床後,愣愣地望著翟嬋,她一個晚上憔悴了許多,他為她心疼。但是,事已至此,還能怎麼樣呢?   “石頗負我哦……”翟嬋嘴裡嘟嘟囔囔的,一邊嘟囔一邊想著心思。抬眼,見無忌把視線聚在自己身上,他不由地再次吐槽道:“無忌,你說得對,石頗就是一個窩囊廢、蠢貨,不能太高看他了。我就是瞎了眼,竟然對一個慫貨寄予厚望……”   “哎呀,姐,知道他是慫貨就行啦,用不著自責的。”白瑩安慰她道。   無忌也安慰道:“是,姨說得對,娘,這也是天意,不要怨天尤人了。”   “我知道。就是不甘心而已。”翟嬋鬱悶地道。   “可是……姐,即便不甘心,我們又能怎麼辦呢?”白瑩淒淒地問道。   “我們去大梁。”翟嬋決然地道。說著,她從榻上下來,捋了一下頭發:“瑩,無忌,現在看來,隻有郎逍才是真心幫助我們的人。我們去大梁找他。”   顯然,經過一夜思考,她已經拿定了主意。   無忌被翟嬋的話驚呆了,此時去大梁無疑是飛蛾撲火,翟嬋是瘋了麼?   望著翟嬋冷峻的臉,他充滿了恐懼:“可是,緈太後已經立了太子,況且,緈太後與你有舊怨,這一次昭王還殺了她弟弟,她一定更仇視你了。我們去大梁……風險很大的……”   “總比什麼都不做強!瑩,你去雇輛馬車來,我們馬上就走。”翟嬋吩咐完瑩,蹙眉看著無忌,責怪的意味濃厚:“無忌,你這麼前怕狼後怕虎的,太優柔寡斷了,會錯過機會的的!”   無忌忐忑地抬眼瞅著了翟嬋一眼,很不服地爭辯道:“那也不能不計後果啊?”   翟嬋堅毅的看著他,道:“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就要敢於拚命,即便失敗了又能怎麼樣呢?無非是一條命而已!不拚,像石頗一樣窩窩囊囊的活著,你不也看不起麼?走吧,別讓娘看扁了你。隻要抗爭過了,死了你也是姬家的後代,也就值了。”   翟嬋陷入偏執狀態了。雖然無忌心裡惶惶,很不情願去大梁。可是翟嬋要飛蛾撲火,他也沒有法子製止,隻能跟著一起撲火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沒有了翟嬋的庇護,他一個青赤蟬根本無法活下去。   翟嬋很淒淒的流著淚,一副拚死一搏的神情。   “不能啊姐,無忌還小,離不開你的……”白瑩見她如此的悲傷,慌忙勸道。   但是,也隻能由著翟嬋哭泣、發泄情緒。   無忌也很無語,他擔心翟嬋受刺激太深了,精神繃不住,那就糟了。   “我們得連夜趕到大梁去!”翟嬋抽泣了一會漸漸平靜下來,目光露出了堅毅的神色。   無忌忽然就理解了翟嬋的心情,她是趕著去大梁奔喪啊!   但是,她還是要去找郎逍的。她是個執拗的人,不會甘心自己的兒子失去進宮的機會,她還要拚命一搏的。可是,結果隻能是飛蛾撲火。   奇怪的是自己沒有感到火的炙烤,而是寒意徹骨。他絕望了,翟嬋已經無視了篝火的危險,她已經麻木了,不知道進了篝火隻能是被燒成灰燼。   很絕望的感覺。   白瑩沒有察覺無忌的恐懼,卻很現實地勸翟嬋道:“明天,我們找個馬夫,多備幾匹快馬……”   翟嬋楞了一下,無奈地點了點頭。她現在六神無主的狀態,又這麼沖動,趕車確實很危險,是該找一個馬夫來趕車了。   翌日,白瑩備了一些餡餅什麼的,翟嬋把馬車趕到了一個大車鋪,與店老板講了要盡快趕到大梁的要求。老板一口答應了,談好了價錢,立刻,他們就上路了。   馬夫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典型的西部漢子。他坐上車轅,吆喝一聲,驅馬跑了起來。跑個四五十裡路後,將跑累的馬寄存在大車鋪,換一匹馬繼續跑。   他在午飯時也啃著餡餅催馬趕路,一刻也沒有停,直到天黑的看不清路了才進客棧歇息。   就這樣天天催馬緊跑快走,朝大梁飛奔趕去。   翟嬋卻一直摟著無忌,瞪著兩眼呆呆地想著心事,即便白瑩和無忌瞌睡地耷拉下了腦袋,她也是正襟危坐,沒有合眼小歇過一次。   白瑩很擔心,這麼下去,翟嬋的身體受得了嗎?   她從翟嬋懷裡抱過了無忌,希望翟嬋在車裡打個盹。   但是,當她睜開迷糊的眼睛,卻依然看見翟嬋瞪著眼睛在呆呆地想著心事,她似乎進入了亢奮狀態。   她的眼睛已經布滿了血絲,全然沒打盹歇息的跡象。她已經從最初的悲傷轉入到期待:她堅信,憑著無忌與姬遫有著一樣的麵容,緈太後見到無忌以後一定會想起姬遫小時候的麵容,想起與姬遫相處的幸福時光,那會喚起她內心最柔軟的親情。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連郎逍這樣一個與無忌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都認定無忌是姬家的骨肉,緈太後還能不認無忌是她的親孫子麼?   她堅信,無忌一定能融化太後對自己的偏見,緈太後會接納他們母子的!   看著翟嬋沉溺於自我的狀態,無忌很憂心。他已經死心了,不再對翟嬋抱有會幡然醒悟的一刻。這麼一來心裡反倒沒有了忐忑,能吃能喝,倒頭便睡。   下午,趕在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城門還沒有關閉之前,馬車進了大梁城門。   在城門街一家客棧門前停下後,白瑩付清了銀子。馬夫謝絕了住宿建議,眉開眼笑地揣好銀子,喜滋滋地將馬車朝城外趕去。   “你們先進客棧房間,我探探去郎逍家的路。”翟嬋心急火燎地立刻要出客棧。   無忌正緊隨白瑩往客棧裡走,見狀一把拽住了翟嬋衣襟,一個勁地搖頭道:“不可以!不可以!”   白瑩趕緊一把拽住翟嬋的袖子。翟嬋楞了一下,不解地看著她。   白瑩急忙附耳對翟嬋道:“姐,無忌說得對,都到大梁了,在這急骨眼上,你別自亂了陣腳。急什麼呢?等安排好房間,再仔細想想,想好了再出去不遲的。”   翟嬋楞了一下,想想也是這麼回事。現在宮廷的情況是什麼樣的?郎逍現在的情況怎麼樣?自己什麼都不清楚,就這樣風風火火地出去探路確實不妥。   “我知道了,你去要房間吧,無忌我帶著。”無忌提醒的對哦。她感激朝白瑩笑了一下,挽住了無忌的手,朝白瑩悄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