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瑩驅馬緊跑了一陣,期間與一隊列隊奔跑而來的禁衛軍擦肩而過。這隊禁衛軍人數很多,顯然是得到韋寶的報告從大梁出來增援的。 白瑩內心十分恐懼,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發現那些死了的禁衛軍軍士,會立刻掉頭來追趕的。 她急了,急急地揮鞭驅趕起馬來。無忌看白瑩不顧一切地催馬飛奔,朝白瑩嚷道:“姨,乾什麼這麼急啊?不急的。” “不急?”白瑩一邊趕車,一邊急急地道:“小祖宗,你剛才沒有看見與我們擦肩而過的那隊禁衛軍麼?他們一直埋伏在十字街刑場周圍的鋪子後麵,就是等著抓我們。我去洗手的時候看見了。現在他們出了城,肯定是得到了那個獨眼龍報信,很快就會發現那些死了的禁衛軍,然後就會朝我們追來了……駕!” 無忌笑了,道:“就他們這些奔跑的人,跑了一會肯定就沒有勁了,即便發現死人也會認定我們要逃回安邑,會往沙海方向追。姨,放心吧,等其他禁衛軍騎馬趕來,我們早就跑得沒有影了。” “哦。”白瑩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是,她還是緊催馬車快跑,天黑之前進了百裡之外的小黃城。 在小黃城歇了一晚。 見識了翟嬋射箭的本事,白瑩用一件襖裙改成了一個袋子,用於放弓和箭盒,弓箭是沒法藏起來的,隻能設法掩人耳目了。 翌日一早,白瑩按翟嬋用過的方式畫瓢,把馬車趕到了一個大車鋪,與店老板講了要盡快趕到皮氏城的要求。皮氏現在是秦國的地盤了,她想那兒才是安全的地方。 與店老板談妥了銀子,馬車出發了。 與來時一樣,快馬加鞭,途中換馬,日行夜宿,在第七天,他們趕到了皮氏城。 結了賬,馬車夫趕著馬車掉頭回去了。 這七天晚上白瑩都會在客棧借灶火給翟嬋熬藥喝,翟嬋的病情有了很大的緩解。 看太陽還老高,白瑩道:“姐,我們租輛馬車,繼續往鬱郅趕吧?” 提起鬱郅,翟嬋來了一點精神,她點頭又搖頭:“去吧,在那兒呆一陣,然後回北屈城。” 翌日,過西河浮橋到了籍姑城。 歇了一晚,白瑩重新買了一輛馬車,帶著翟嬋母子趕往了鬱郅。隨後,他們在鬱郅附近鎮上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入義渠以後,天氣變得寒冷,他們換上了義渠厚厚的長皮襖袍。 在鬱郅養好了病,翟嬋想回北屈了。 來到了自己熟悉的家鄉,吃到了溫馨的刀削麵,翟嬋的心情鬆弛了很多。 白瑩請巫師給翟嬋又診療了一番,買來了草藥煎藥,讓無忌盯著她喝。 這一呆就是十多天,翟嬋眼神恢復了常態,精神也緩過來了,卻依是很疲憊的樣子,整天摟著無忌沉默寡言。 畢竟客棧不如家裡這麼舒適。白瑩尋思,還是回草州城翟嬋的姥姥家去,那樣有利翟嬋康復。但是,想起畢氏已經死了,回草州城會重新刺激翟嬋神經,也不妥當。 她猶豫了好長時間,決定回自己的老家仙池城去,給自己父母一次贖罪機會,好讓翟嬋盡快恢復健康。 她把去仙池城的意思告訴了翟嬋。但是,翟嬋竟然吩咐她將馬車往雕陰趕去。雕陰城在義渠邊境,往東可以越過壺口去西河東麵的北屈。 想想北屈現在已經是秦國的地盤,在北屈也是安全的。隻是,她們在北屈遭遇過殺戮,再說路途遙遠,很累人。雖然不清楚翟嬋的意圖。但是,見翟嬋的態度堅決,白瑩便趕著馬車往雕陰而去。 到了雕陰後,他們在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住了十多天,天更冷了,翟嬋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她決意繼續去北屈。 白瑩很是擔心,他們在北屈被人追殺過,不會再次刺激翟蟬的神經吧? 但是,既然翟嬋堅持,白瑩準備按她的吩咐決定去北屈。 但是,在她去馬廄牽馬的時候,她在馬廄外瞅見了一個骨瘦如柴的瘋女人,滿臉的汙垢,破爛的衣服,失神的眼睛如同死魚一般瞪著自己。 白瑩嚇了一跳,隨即一眼就認出了她,她是旻蕸。 旻蕸是和她是仙池城的老鄉,從小就與白瑩一起就自己的父母賣進了赤山君府,又同時被緈瀨派回仙池城,潛伏在一個院子裡冒充丫鬟,暗害來租院子的翟嬋母子。 後來暗害翟嬋母子的行動被白瑩破壞了,她孤身一人逃走,想不到竟然在雕陰遇見了她。 看她這副落魄的樣子,白瑩心裡泛起了酸楚,放下了對她的戒備,叫她道:“蕸姐……” 她卻扭頭跑了。 白瑩無奈,悻悻地套好馬車,接上翟嬋母子,隨後便趕著馬車出了小鎮,沿著西河邊的小道,徑直往壺口關而去。 躲在街角處窺視白瑩的旻蕸,見白瑩趕著馬車離開,隨即進了大車鋪,找到了大車鋪掌櫃,對掌櫃大喊道:“剛才那個趕馬車的人帶著魏國的小王子,抓住小王子可是大功一件!” 掌櫃吃一驚,見是瘋女人在說話,很不以為然:“你怎麼知道他帶著魏國小王子?你認識她?” “我曾經和她一起伺候過小王子……”旻蕸認真地道:“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能認出她來……” 掌櫃一聽急急地出了櫃臺欲去縣衙報告。塾料卻被旻蕸一把扯住了袖子,道:“讓我和你一起去報官,畢竟是我發現她的。” 掌櫃狠狠地甩手,卻沒能將她甩開,怒了,飛起一腳將她踹翻在地。隨後悻悻地吩咐夥計道:“把這個瘋女人拖到街上去。” “她這個樣子,像死人差不多……”夥計上前看了一下道。 “那就扔到墳地喂野狗去。”他不耐煩的道,興沖沖地出門,往縣衙趕去。 能抓住魏國小王子可是一個天大的功勞,對於舉報人,肯定有一大筆銀子獎賜。 雕陰縣令接到了掌櫃的報告也是十分的亢奮。 但是,掌櫃不清楚馬車去了那裡。縣令判斷,小王子她們應該是回魏國去,傳令衙役分別往壺口關渡口和新田城方向追擊,同時命人向郡衙報告。 此時,白瑩正趕著馬車走在路上,一邊趕車一邊把看見旻蕸的事告訴了翟嬋。 翟嬋對旻蕸一直充滿了恨意,聞聽她在雕陰頓時火上心頭,起了殺意。他吩咐白瑩道:“我們回去。” 白瑩楞了,很疑惑:“回去?回哪裡?” 翟嬋恨恨地道:“回雕陰,找一家院子住下來。你看著,旻蕸晚上一定會偷摸著來投毒,我們這次一定要殺了她,不能讓她再禍害人了。” 白瑩想起了旻蕸的歹毒禁不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立刻將馬車調了一個頭,回到了雕陰城外,進了一個村子,開始找能夠出租的院子。 剛在租下的院子安頓好,就聽見院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踏踏”地跑過。白瑩開門張了一眼,是一群秦國縣衙捕快騎著馬匆匆在路上狂奔,揚起了好大一片黃塵。 她趕緊關上了院門,回了屋子。 “沒事,是一群過路的衙役。”她朝翟嬋和無忌道。看無忌忐忑不安的樣子,她很想安慰他,隻是苦於沒有適當話,隻能摟著他親了一下。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些衙役是奉縣令的命令在追捕她們。 所以,渾然不知的她,安心地做起飯、為翟嬋煎藥,自顧忙去了。 夜晚,翟嬋和白瑩悄悄地躲在了院子水井旁邊,準備抓捕來投毒的旻蕸。 旻蕸現在弱不禁風,沒有其他殺人的手段。而且,她已經屢屢投毒了,翟嬋堅信,這次她一定會按葫蘆畫瓢,再來一次的。 但是,一個晚上過去,天亮了,她沒有出現。 白瑩以為她從善了,沒有了害人之心,對翟嬋道:“姐,赤山君早就完蛋了,或許她也金盆洗手,從善如流,不再投毒了。” 翟嬋冷冷一笑:“狗改不了吃屎!” 時間過得很慢,總算熬到天又黑了下來,翟嬋和白瑩又在水井邊躲了起來。 夜半的時候,旻蕸來了。她用匕首將門栓挑開,朝院子裡探頭探腦地觀察一番後一瘸一拐的進了院子。然後蹲在院墻黑暗處,又朝院子四處鬼鬼祟祟地察看了一番。 白瑩氣極了,這個旻蕸還真是陰魂不散啊。瞅著翟嬋兇狠地瞪著旻蕸,她恐懼了,連大氣都不敢喘。 院子裡很靜,旻蕸笑了,翟嬋她們看起來都睡著了。掌櫃的雖然甩了自己去領賞錢了。但是,憑著自己的直覺,她判斷無忌他們應該在某個院子裡隱居了下來。她隻要毒死了他們,憑著屍體一樣能得到賞賜。 她悄無聲息地來到井邊,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白布包,然後借著月光解起布包上的繩結……就在這時,翟嬋的身影迅速地從她身後竄了上來,一棒子砸在了她腦勺上。她哼都沒哼一下,軟綿綿地倒在了井邊。 白瑩點起了一盞燈盞。 翟嬋從旻蕸的手裡拿過布包,借著燈盞細細看了一下布包上的字,憤憤地道:“哼,果然是砒霜啊……” 白瑩驚得說不出話來:“嗬呦!那麼一大包啊!這……這是要毒死我們幾回啊?” “妹子,不說了,先把她捆起來。”翟嬋冷冷地道。 “哦。”她答應著,卻束手無策:“這……怎麼捆啊?” “把繩子給我,我來……”翟嬋吩咐道。 她把旻蕸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然後朝她臉上潑了一盆井水。 旻蕸幽幽地地睜開了眼睛,楞了一會,忽然笑著大叫起來:“我是娘娘!我是娘娘!你怎麼敢捆我?” “住口!”翟嬋恨死了她,憤怒地刮了她一個大耳光。 “我就是娘娘,是當今大王封的……是娘娘,快放開我,我繞你不死……”旻蕸全然沒了驚恐,大言不慚。 “你這個毒蠍心腸的惡女,夢還未醒啊?上次無忌出事你就該死了,卻死不悔改。”翟嬋撕扯下旻蕸襖袍的衣襟一塊布塞進了旻蕸嘴裡,厭惡地道:“下輩子別這麼做惡,老老實實地做人,妃子夢不是你這種惡人能做的!” 她拿過白瑩手中鐵鍬,在靠院墻的地方挖了一個窄窄的深坑,然後把旻蕸往坑邊拖。旻蕸好像醒悟了,哆哆嗦嗦地顫抖著掙紮著,嘴裡嗚嗚地直叫,拚命地搖晃著頭,散發蓋住了眼睛,露出瑩瑩的淚光。 翟嬋強行地把她拖到坑邊,將她的頭沖坑底推了下去,然後把砒霜也丟了坑中。 她沒有理會旻蕸徒勞亂登的雙腿,一鍬一鍬地開始填土。 她滿懷憤怒,一鍬一鍬的泥土一股腦地往坑裡砸。現在無忌已經失去王子地位、禁衛軍還在一路追殺,與其說她是在填埋旻蕸,還不如說是她在埋葬自己的夢想。 “姐,有土包,人家會懷疑的。”白瑩膽戰心驚從翟嬋手裡奪過鐵鍬,看著坑裡的旻蕸提醒翟嬋道。 所積鬱下的惡氣總算宣發了一點,翟嬋也累了。她停下了手,想了一下:“那就把土堆在院子門後麵去。這個院子不會馬上有人入住的,我們不是租了一年麼?沒事的。” “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進屋歇著吧,接下來我來乾。”白瑩把燈盞遞給翟嬋,接過鐵鍬,把一旁隆起的土往院子門後麵送去。 翟嬋出了一口惡氣後,感覺累壞了,聽白瑩這麼一說,嘴裡嘟囔一句“就勞累你了”,把燈盞放在井欄上,回屋守著無忌睡覺去了。 就剩下白瑩一個人,她瞪著土坑裡使勁蹬腿掙紮的旻蕸咬緊了牙關,繼續往坑裡填土。可是,填著填著,她的動作慢了下來,最後乾脆放下了鐵鍬。 在赤山君府她們親如姐妹,就這麼埋了旻蕸,她於心不忍。 忍不住,她開始往坑外扒拉起黃土,把旻蕸從坑裡拉扯了出來。 她已經昏迷了。但是氣息尚存。於是白瑩馱起她,朝院子外麵跑去。 累得氣喘籲籲,來到一個溝底,她放下了旻蕸。 她已經醒了,迷惘地瞅著白瑩。 白瑩給她鬆了綁,拿下了堵著嘴的布塊對她道:“旻蕸,赤山君反叛魏王,全家人都已經被處死了。我們也是因禍得福活了下來。你回仙池城去吧,別再做惡了……” 說罷,她丟下旻蕸自顧回院子了。 屋子裡依然黑燈瞎火,翟嬋沒有發覺自己的行動。她鬆了一口氣,把坑填平了。 歇了幾天,白瑩趕著馬車帶著翟嬋無忌重新上路了。 連續喝了幾天的藥湯,翟嬋的精神徹底正常了。這讓白瑩和無忌都舒了一口氣,鬱悶的心情也得以放鬆了。 但是,在出雕陰城門的時候,翟嬋注意到了城墻上貼著的絹帛。那是海捕文書,白瑩的麵容被畫在了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