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瑩為想不出理由讓船家停船靠岸而發愁。 “我自有辦法。無忌,來,跟著娘。”翟嬋淡然地一笑,挽著無忌的手穿過船艙向老漢走去,蹙眉對他道:“老漢,這幾天一直吃鹹魚爛醃菜,弄得我胃很不舒服,老是惡心吐酸水。今晚我想吃點新鮮的。我看懸崖那兒有個埡口,想必能去懸崖上的那個村莊,你靠一下岸吧,我們就在這兒下船了。” “行,我這就靠岸。”聽翟嬋說胃不舒服,老漢很是惶恐,立刻答應著撐起船桿,將船往東邊懸崖埡口靠去。 見船靠岸,老嫗從船艙裡鉆了出來,奇怪地問道:“怎麼啦?怎麼現在就靠岸啦?” “閨女胃不舒服,去村裡吃點新鮮東西。”老漢把跳板擱到在岸上,回頭道。 翟嬋搖搖頭,提著被子從跳板下了船,而後對在船上的白瑩道:“瑩,你把談好的用度錢給老婆婆吧。” “好的。”白瑩背著籮筐,挽著無忌,把準備好的一塊碎銀遞給老嫗:“老婆婆,給你銀子。” “嘿吆,謝謝了。”老嫗滿臉笑意地接過銀子:“好走哦。” 翟嬋她們三人向埡口上的村莊走去。 “瑩,你把被子裡的金子拿出來,用衣服包著放在籮筐底下。把巫教襖袍放在最上麵,那樣我們換起來方便點。隨後再放上包袱什麼的。”翟嬋吩咐她道:“船過了壺口小鎮以後,我們換上巫教襖袍分散走。被子我來拿,碰上什麼事,我用弓箭殿後。你和無忌隻管走就是。” “我知道了。”白瑩驚恐地看著她:“那……萬一走散了……怎麼辦?” 翟嬋想了一會,道:“去屠賢師傅家等。你去過,應該認識的。” 白瑩點點頭:“我認識。可是他師傅……好兇哦。” “那是因為屠賢死了……”翟嬋搖搖頭,話說了一半停住了。 白瑩奇怪地問:“我們乾嘛不坐到豆鎮呢?” 翟嬋悄聲道:“你想,豆鎮隸屬北屈,連新田都貼了通緝你的海捕文書,豆鎮就不用說了,萬一他們攔截搜查,我們隻有跳河啦。再說,那個老嫗,我們也必須防一腳。否則太危險了哦。” “哦。”白瑩聽了心變得慌亂起來,道:“那,接下來這麼辦?這一帶都是溝壑,怎麼去北屈啊?” “到村裡問問,他們也是要去豆鎮的。”翟嬋道,心裡也是滿滿的忐忑。 這個村莊不大,人家不多,靜悄悄的。 叫開了村口的一家院子,從屋裡出來的是一個中年漢子。 翟嬋笑道:“大哥,我們想去豆鎮,有多遠?你能送我們嗎?” 中年漢子摸摸腦袋瓜,很為難:“路挺遠的,二十六裡多路吶。主要是我隻有板車,很顛的。” “沒事,能坐就行。”翟嬋道。 “行,你們等一會,我去套車。”他答應了。 他牽來的是驢車。 見院子裡種了許多菜瓜,白瑩買了一些裝在了籮筐裡。 上了板車,很順利,太陽落山前,她們到了豆鎮。 給了銀子,打發走了驢車,她們在鎮外一個背陰處換上了巫教袍子,頭上蓋了黑色的蓋頭,除了臉其他地方都遮了起來。 翌日,翟嬋把無忌抱起來放在籮筐裡,關照他道:“無忌,你就躲在籮筐裡,千萬不要吱聲哦,這一路壞蛋太多了……” 其實,根本就不用翟嬋吩咐,無忌對這一路的兇險處境很清楚,他不住地點頭,示意翟嬋他很明白。 白瑩將籮筐裡的麥稈在無忌的頭上蓋了一些,倒也看不出筐裡藏了人。白瑩放心了,背起了籮筐,翟嬋夾起被子提著箭袋,一前一後,她們往鎮裡走去。 豆鎮很小,很安靜,沒有通緝布告,也沒有看見衙役。她們心寬了很多,買了一些餡餅,進了大車鋪客棧,要了一個房間,吃了餡餅後早早地歇下了。 天剛蒙蒙亮,白瑩起床將無忌重新放進籮筐,遞給他一個菜瓜,吩咐他道:“無忌,別弄出聲響哦,餓了渴了,就吃菜瓜吧。”說著,將麥稈遮蓋好他,馱著籮筐租了一輛板車。 她將籮筐放在板車靠近她坐著趕車的地方,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個籮筐而已,她笑了,朝坐在筐裡無忌道:“走了!”吆喝著馬先出發了。 翟嬋見白瑩趕馬走了以後,也租了一輛馬車,她將弓箭袋子紮在車轅上,把被子扔在車廂裡,揮起馬鞭趕車出發了。 她遠遠地跟在白瑩後麵,不急不慢地走驅著馬車。 無忌躲在籮筐中,透過縫隙能觀察路上的情況,四麵透風倒也不悶氣。 一路都是黃土路,乾燥的天氣,一旦有風,就是黃塵滾滾、遮天蔽日。翟嬋和白瑩的臉上、身上沾滿了黃土,叫苦不迭。 過了陽地,前麵就是曲村了,離北屈城還有二十裡地。沒有見到衙役的身影,翟嬋緊張的心鬆懈了很多,不禁把臉上、身上的黃塵弄乾凈了一些。 去北屈城必須走曲村中的道,是去北屈的必經之路。遠遠的看見村口候著幾個幾匹馬和一輛馬車,站著幾個衙役。 白瑩心裡很緊張,吩咐無忌道:“前麵有衙役,你藏好別動哦。” 無忌已經看到了,心裡也很緊張,嘴裡卻小聲安慰白瑩道:“姐,別怕,你臉上滿是黃塵,他們認不出你的。別趕馬,讓它自己慢慢走就是了。” 白瑩聽了他的話,將揚起的馬鞭放下了,也不催馬走,任它踢踢踏踏地自己走著。 很快,板車從衙役跟前走過,顛簸著穿過了村口。 翟嬋也看見了衙役,注意到了村口停著的那匹馬似乎有些眼熟。她警覺地解開了弓箭袋子,做好了防備。 眼睛始終瞅著坐在馬鞍上的人,思索著曾在哪裡見過?板車快進村口的時候,她回過神來,心裡大吃一驚:那馬背上坐著的是船家兒子果果! 他一定看到通緝布告,為了得到賞銀,帶著衙役守株待兔來了。唉,果真是一對貪婪母子。 眼見馬車已經靠近村口這幫人,已經沒法回頭了,翟嬋心頭一緊,心裡暗暗叫苦。 她抓住了布袋裡的弓箭,在船上提防了老嫗那麼多天,竟然忘記了他兒子這茬了。 這個時候,衙役們的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了她。為了不讓他們察覺無忌在前麵的板車上,她橫下一條心趕著馬車繼續朝村口走。 翟嬋穿著巫教袍子,臉裹得結結實實,那果果一下子並沒有認出她。等到馬車將到眼前,兩人對上眼時,他才察覺眼前這個人就是他要指認的人。於是,他手指著翟嬋,大喊道:“是她,就是她。” 翟嬋很憤怒,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個貪婪的女人,他的兒子就是一個貪財鬼。 她立馬揮鞭催馬狂奔,然後放下鞭子,從袋子裡拿出了弓,抽出了箭。 今天就是死了,也要拖上這個果果墊背!她有了強烈的報復意念。 衙役們聽見喊聲反應過來,紛紛上馬。 這時,翟嬋的馬車已經沖進了村裡。 那個果果財迷心竅,竟然率先攆上了翟嬋馬車,沖到翟嬋馬車的前麵,欲攔住翟嬋的去路。 翟嬋氣急了,順勢搭箭拉弓,“嗖”的一箭朝他射去。 那果果根本就沒有防備翟嬋會射箭,眼看著箭飛來,趕緊歪頭躲避,卻已經晚了,箭射中了他的脖子,一下子墜下了馬背。 衙役見狀,紛紛下馬躲避翟嬋的弓箭射擊,也朝翟嬋發射弓箭。一時間,翟嬋的頭上亂箭飛舞,馬車廂後麵響起了噗噗的著箭聲。 過了過曲村後,很快,翟嬋就看到了走在前麵的白瑩他們的馬車。 她不敢順著道跑了,怕連累了白瑩和無忌。於是,她驅馬上了東麵的山坡。 禁衛軍們毫不遲疑,緊緊催馬跟了上來。 山坡全是乾乎乎的黃土,連一根草都沒有不長,漫天的黃塵飛揚。 翟嬋的馬車在黃塵中時隱時現。 白瑩的板車已經向北屈城而去。她沒有注意到身後翟嬋遇到的險情,慢悠悠地控製著馬的速度,等候翟嬋趕上來。 無忌已經將後麵發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他為翟嬋的安全擔憂不已,更為翟嬋將衙役引向山坡的舍己行為痛心疾首。 看起來娘今天是兇多吉少哦。意識到這一點,他渾身上下有了徹骨寒意,自己的天要塌了麼? 他很不甘。 又起風了,黃塵滾滾,遮天蔽日。翟嬋拚命地揮鞭,催著馬狂奔。 後麵跟著的禁衛軍隻是偶爾地射箭,不急不慢地尾隨著她。 看著越來越遠去的翟嬋,無忌流下了痛苦的淚水。 白瑩卻勒住了馬,想等一等翟嬋。無忌哭了,急急地催道:“別等了,姐,你看東邊山梁上,衙役正緊追我娘吶,娘不會跟上來了……” 白瑩順著他說的方向看了一眼,見翟嬋在策馬狂奔,身影在黃塵中時隱時現,後麵一群衙役被裹在塵埃裡,卻依舊緊追不舍。 白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卻束手無策。按是無忌的哭聲驚醒了她,她慌張地四處看了看,幸好路上沒有人,她慌張地勸道:“無忌,不能哭啊,被別人聽見就沒命了啊!” “我知道。”無忌收住了抽泣聲,道:“姐,趕快,現在隻有屠賢的師傅可以救我娘了,你快趕車,我們去找他……” “哦。”白瑩懂了,狠狠的甩起馬鞭,催馬往北屈城趕去,淚水順著臉頰泊泊地流了下來。 都是自己發善心惹出的禍,旻蕸這個挨千刀的畜生! 瞅了一眼山坡,翟嬋趕著馬車到了坡頂了,緊隨著是下坡道,她已經看不見翟嬋了。 翟嬋這個時候已經橫過馬身勒住了馬,躲在馬身後,搭箭拉弓。 要給衙役一點顏色看看。 透過黃塵,衙役的馬出現了,翟嬋立即射出了一箭,領頭的馬一下子摔倒了,其餘的馬立刻停了下來,馬的嘶鳴聲此起披伏。 隨後,反擊的箭雨嗖嗖而來,一根根地軋在翟嬋周邊的的黃土上。 雙方僵持了一陣,翟嬋抽出了最後一支箭,趁著又刮起的陣風裹起的滾滾黃塵,她跳上車轅,催馬向坡下跑去。 衙役們也紛紛上馬,開始了又一輪追擊。 箭又紛紛呼嘯地從翟嬋頭上掠過。 馬已經跑不動了,翟嬋咬牙死命地抽打馬屁股,竭嘶底裡地喝叫著:“駕!駕!駕……” 前麵的黃塵很厚,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情況。後麵的馬蹄聲似乎就在耳邊,而她的馬已經筋疲力盡了。 翟嬋不管了,狠狠地用箭紮了一下馬屁股,喝道:“駕!” 馬嘶鳴著又一次竄了出去,卻馬蹄踏空,朝山崖下摔去。 這是一處斷崖,被彌漫的黃塵遮掩著的很深很深的斷崖,翟嬋隨馬車栽了下去。 禁衛軍見馬車身影忽然不見了,紛紛勒住了韁繩。 一陣風吹過,望著露出深不見底的斷崖,他們驚訝不已,暗自慶幸勒住了馬。 “三個人都摔下去了嗎?” “應該是吧!” “哈哈哈,香消玉殞,結果不錯。你,快回去向郡守報告,白瑩等三人墜崖了。”領頭的衙頭很興奮,吩咐一個衙役道:“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條路,下去確認一下。” “得令。”衙役也興奮地答到,催馬就跑了。 剩下的人在懸崖四處尋看起來。 “下不去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要下去得繞道,至少走三天。”有了解情況的衙役道。 “三天啊?”衙頭有點失望,道:“就沒有捷徑了嗎?” 誰也沒有吱聲。 不甘心的他們又在斷崖處轉悠起來。 白瑩趕著板車徑直進了北屈城,然後馬不停蹄地直沖到鏢師屠賢師傅的家。 師傅家中的人認識白瑩,趕忙通報給了二院裡的老爺子。 老爺子出屋子的時候,白瑩已經背著籮筐走進院子,她把無忌從籮筐裡抱出來的時候,兩人都已經淚水漣漣,他們雙雙跑到老爺子跟前躬腰作揖,抹起了淚水。 老爺子望著兩張風塵仆仆又滿是淚水的臉,不禁吃了一驚:“無忌?你們怎麼啦?” “我娘被上次殺我師父的人纏上了,生死不明……”無忌哽咽地道。 屠賢鏢師為救翟嬋的娘畢氏死於假冒禁衛軍的郎逍管家手裡。 但是,屠賢的死一直是老爺子心頭的痛,聽無忌說是殺愛徒的又來了,頓時怒火萬丈:“你怎麼知道的?別急,慢慢給爺爺說。” “具體原因我不清楚,我娘沒有說起過。”無忌淚水又流了下來:“我娘發覺我們被上次殺我師父的人跟上了,就把我藏在籮筐裡,讓姐趕著板車把我先送走,自己把追殺我們的人朝曲村邊上的山梁上引,那些人很兇惡,朝我娘射了很多箭……” “是曲村邊上的山梁?”老爺子問白瑩道。 “是。”白瑩點點頭:“後來,就再也沒有看見她的身影了。” “爺爺,快救我娘哦……”無忌是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