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隻是開場白(1 / 1)

氣氛很悲傷,因為前途兇險坎坷,幾乎就是生離死別。   老爺子牽子囿的手默默地走向板車。   原來攜帶的鋪蓋在翟嬋的馬車上,一起墜下了溝壑。老爺子給白瑩準備了一條棉被,用繩子紮著放在板車上。   他很傷心,抑製著內心的悲切,嘴裡竭力地安慰子囿,道:“孩子,或許躲一些日子……就可以回來了……現在我送你們出城……”   “不,爺爺,還是我趕車把,你就別露麵了。我們來日相會。”跟在他們後麵的白瑩意識到危機當頭,截斷了老爺子的話。她上前抱起屠子囿,將他依舊藏在籮筐裡,然後從老爺子手裡拿過鞭子,嘴裡吆喝道:“駕……”   她沒有再回頭,驅馬徑直出了院門,上了街道。   城門口隻有兩個衙役高高地站在城門上,對進出城門的人熟視無睹。看來,衙役還沒有醒悟過來,他們還沒有接到設卡抓人的命令。   “子囿,我們往哪兒去啊?”很順利地出了城門,白瑩茫然不知所措,扭身問屠子囿道。   “先往西河走,到西河後,一直往南走,從蒲阪過西河浮橋,然後去冠雲山。”屠子囿在籮筐裡透著縫隙看白瑩,道:“我們去找羋瑕。”   “羋瑕?他不是去找昭王,然後失蹤了嗎?他會在冠雲山?”白瑩知道羋瑕,翟嬋以前常把他掛在嘴上,說他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想讓無忌投在他門下修道。   但是,自從他在中條山峽穀離開後,他就沒有了下落,子囿怎麼會知道他在冠雲山?她很疑惑。   “大梁宮廷其實是發生了政變,是祀夫、緈太後合力立了姬圉為監國。因為昭王隻是失蹤,祀夫急切地擁立監國,除了怕大梁發生動亂,還怕昭王回來後找他秋後算賬,有戴罪立功的意是。”子囿隨口講了自己的分析:“羋瑕一定早就看出來了。蒲阪郡反叛頭兒緈瀨是被他抓獲的,祀夫受賄的事情瞞不過他。但是,祀夫在大梁的勢力強大,他搞不掂祀夫。所以,眼見昭王被洪水沖走,生還無望,他隻得心灰意冷地一走了之。估計是回冠雲山修道、避禍去了。”   “你是說,祀夫也參與了反叛?也應該被挫骨揚灰?”白瑩醒悟了,驚愕地問道。   “是,是應該被挫骨揚灰。但是,祀夫樹大根深,而且與昭王是師生關係,羋瑕對他是無可奈何的。所以見情況不妙,乾脆逃之夭夭了。”   “哦,我懂了。可是,羋瑕與我們非親非故的,他既然是逃跑的,會收留我們嗎?”白瑩恍然醒悟,又很擔憂。   “我們現在無處可去。而修道的地方很清靜,隻要羋瑕肯收留我們,我們也就有了一個躲避秦魏追殺的藏身之地。”子囿從籮筐裡瞅這白瑩道:“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見了羋瑕之後,你一定要說我爹屠賢是義渠戰死的將軍,我是屠家唯一後人。由於爹死家道中落,隻能慕名投奔到他門下。希望能在他門下學習本領,將來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白瑩很疑惑,翟嬋一直說要送無忌去拜羋瑕為師,說昭王也是這個意思,那麼,無忌就該用真名去拜師。怎麼子囿要隱姓埋名去拜師呢?   她對子囿說了自己的疑惑。   子囿說了自己的擔心:“昭王如果活著,當然應該用真名。可是,姐你是知道的,羋瑕沒有死,我們都親眼看見他離開中條山峽穀的。我娘也把這個告訴了宦官磯銳。磯銳是立候府總管,是掌握間諜情況的人,這麼大的事情,他能不報告給祀夫麼?可是,你看海捕文書,哪一份提到了羋瑕?一點浪花都沒有起。這說明,羋瑕很可能已經向他表示臣服了。如果我們以真名去投靠羋瑕,難說他不將我們出賣給祀夫,換取祀夫的寬恕。”   “哦,是這麼回事啊。”白瑩理解了。但是,說自己是義渠將軍的後代妥當麼?她很懷疑子囿的理由,羋瑕能信麼?   她瞅著子囿確認地問道:“就這麼說?”   “就這麼說!”子囿很肯定。   “他能信嗎?”白瑩還是半信半疑。   “修道人是謙謙君子、同情弱者,一定會收留我們的。”他非常肯定地道。   其實,這是屠子囿自己的分析,他心裡對羋瑕是否會收留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   白瑩不吱聲了,默默地趕起了板車。   走了好久,終於抵達了西河附近的土道,他們轉向南。   這天,他們又在道旁的溝壑處停車,在車底下睡了一晚。天亮的時候,白瑩發現,順著埡口下去可以看到西河,那兒停著不少船。   白瑩她想起了與翟嬋在船上愜意的日子,心裡一動,何不坐船南去呢?   “子囿,我們可以坐船嗎?”白瑩問道。   “可以的。”子囿很贊成,坐船相對安全多了。坐船遠離城鎮不接觸衙役,一路上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如果一路順風順水,很快,他們就能抵達冠雲山。而且魏國戰敗,西河成了秦國的內河,已經設卡檢查西河上的船隻了,坐船能太太平平地沿西河經蒲阪抵達湖城。   現在蒲阪也被秦軍占了,進了蒲阪和湖城就意味著進了秦國,隻要不驚動秦國衙門,他們是沒有危險的,魏國禁衛軍的手已經夠不著他和白瑩了。   在小鎮上變賣了馬和板車,白瑩背起籮筐載著屠子囿下了懸崖埡口去西河邊搭船。   很容易地登上了一艘船。這船上是一對年輕夫妻,女人背後係著一個嬰兒,這讓白瑩感到放心。   現在西河的水量不大。但是體量決定了它的氣勢,它靜靜地無聲無息地流著,浩浩蕩蕩的往南奔流。   船順流而下,很平靜地默默向前。無所事事,子囿便翻出武功秘籍看了起來。   白瑩看他用心學習,也不去叨擾他,一路幫那婦人乾活,一路與她閑聊。如此一來,無人打擾的屠子囿趁這個機會把武功秘籍全默背了下來。   幾天後,他們在風陵渡下了船,過了河水浮橋,趕到了冠雲山腳下,然後登上了冠雲山。   冠雲山很大,植被很密,是一個很不錯的牧場。   白瑩和無忌沒有心情去關注滿山的野果子和動物。他們在山上轉悠了好幾天,才打探到達鶴堂的具體方位,直接找了過去,讓家丁傳話:“義渠將軍家屬求見羋瑕。”   冠雲山達鶴堂是一個別院,羋瑕當年跟隨先生孟達在義渠仙鶴山達鶴堂修道。   孟達喜歡在雲山的氣候和環境,羋瑕便在冠雲山一個洞穴外修建了院子,取名達鶴堂別院。老孟達就此開始在這個地方傳道講學,一呆就是十年,名聲在外。   羋瑕時不時會回到冠雲山別院,常會在那兒落腳。子囿判斷,應該能在這兒找到羋瑕。   可是家丁說羋瑕沒在別院。   義渠將軍驍勇善戰,雖然沒有提姓甚名誰也是振聾發聵,聽家丁說有義渠將軍家屬來訪,孟達別院的管家出麵見了她們。   見是一個小孩和一個女人,雖然意外,還是作揖歉意地道:“先生不在。”   “他去哪裡了?”白瑩一臉的失望,沮喪地抽泣了起來。   管家忽然麵對起一個姑娘的淚眼,很是無措,惶惶地道:“哎呀,你怎麼哭起來了呀?”   白瑩和子囿商量好的,到了羋瑕別院由白瑩出麵交流。他們聽說羋瑕不在,很是失望,子囿的心頓時墜入了冰窖,而白瑩立馬就急了。以前她這一切都聽翟嬋安排,可是翟嬋卻由於自己發善心,被自己害死了,她一直很責怪自己。聽管家這麼問,她的淚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滾:“您不知道,為了找到羋瑕先生,我們已經在外漂泊兩年了……”   管家明白了,她是著急了,害怕了流浪生活。想來這兩年的生活應該很艱難。他很同情白瑩,搖了搖頭:“可是,先生確實不在。”   她邊抽泣邊瞅著管家的臉問:“麻煩您,能告訴我羋大夫在哪裡落腳麼?”。   “這個……”管家很為難。但是,他見不得一個女孩子流淚,尤其是她一副失魂落魄淒淒的樣,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躊躇了一會,忍不住指點她道:“你下山,過函穀關後,試試去義渠鄜畤找找先生吧。鄜畤在仙鶴山邊上,孟達先生最近身體有恙,在城裡治病,先生或許在那兒照看孟達先生。”   白瑩躬腰作揖,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按照管家的指點,他們過了函穀關,隨後租了一輛馬車趕去了鹹陽,歇了幾天後往義渠鄜畤趕去。   鄜畤城距離鹹陽很遠,他們一路走一路打聽,兜兜轉轉的,花了十來天才摸到了孟達在鄜畤達鶴堂別院的具體位置。   鄜畤是仙鶴山主峰對麵山腳下的一個小城池,從城門起始的盤旋道繞著山梁蜿蜒向上,道邊是一家一家的窯洞。在道上看仙鶴山,宛如一個巨大昂首沖向天空的仙鶴,一眼看去山峰氣勢磅礴。如仙鶴脖子般山峰光光的沒有植被,露出黑乎乎的巖石,而山峰頂部有一片紅鬆林,看上去宛如仙鶴的鶴頂紅。果真是就仙鶴山啊。   往上而去,城外的仙鶴山一覽無餘,眼前一片落寞的秋色,全是一些枯黃的葉子在寒風中搖曳,那隨風揚起的枯葉飄落在山澗的溪水裡,浮在水麵上被溪水鬱悶地帶走。天空偶爾一兩隻仙鶴飛過,留下一串長長的啼鳴。   在行人的指引下,他們拾階而上,很快就來到一個院子前。敲開院門,是兩個連著的窯洞。這兒就是鄜畤達鶴堂別院了。   白瑩對開門人講,自己受義渠將軍遺屬委托來見羋瑕先生。   接到通報,羋瑕很是驚詫,義渠已經衰落,這個時候竟然還有打著義渠將軍名號來訪的?   但是,義渠畢竟在秦國的控製之下,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立即到洞堂見客人了。   子囿在中條山峽穀見過羋瑕,見一個頭發灰白的人的從洞堂深處來見自己,立刻鬆了一口氣,羋瑕終於找到了。   見來訪者是一個姑娘和一個小男孩,羋瑕戒備的心鬆弛下來。   他的心情很好。   搞清楚了孩子是義渠一個將軍的孩子,聽白瑩講了來意,他很是疑惑:“怎麼想到到我這兒來了呢?”   “我娘說的,你是有能耐的人,是個為社稷作想的人,跟著你,以後就能出人頭地。”屠子囿接話道。   “你娘呢?”   “她死了,爹地戰死後他自殺了。”子囿回答道。   羋瑕不做聲了,沉默了很久,心裡卻暗暗叫苦,知道自己落進套中了。   那天他見姬遫他們進入在中條山峽穀後,趁姬遫開始祭祀、沒人留意自己的機會偷偷離開現場,趕去了水渠與西河的引水口。   他已經花重金雇人掘壞了引水渠大部分攔水壩。現在,隻需要捅開一個口子,西河冰淩水就將沖垮攔水壩,洶湧地撲向中條山峽穀。   即刻,他讓村民捅開了攔水壩最後一塊薄壩。   立刻,西河水湧進了水渠,裹挾冰淩著將缺口越沖越大,很快就形成了一股勢不可擋的冰淩洪水,咆哮著往中條山峽穀撲去。   這之後,他趕回了蒲阪關,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從關隘垛口確定姬遫他們已被洪水沖走,立即抽身躲去了冠雲山。   他知道,從此以後,他將成為魏國人的復仇目標,他必須消失一段時間。   宣太後很滿意他這次行動的結果,昭襄王對他也是贊譽有加。但是,他乾的這些畢竟見不得陽光,傳出的話很可能引起各諸侯的憤怒。所以,宣太後決定暫且不與賞賜,讓他隱匿一段時間。   於是,他來到了仙鶴山下的鄜畤,陪伴起先生孟達,一直深居簡出,很小心地防備魏國人的刺探。   沒有想到,子囿竟然找來了這裡。事情很清楚,他們打著義渠將軍名號,實則是義渠將軍的後人,打將軍名號的目的就是要激起他好奇,從而得以進入達鶴堂別院。   羋瑕默默地跪坐在洞堂的蒲團上,瞅著子囿半天沒有吱聲。   他現在處於一個尷尬的局麵:不見還好,可以一推了之。見了,卻不能將一個一心要投在達鶴堂門下的孤兒攆將出去,非但良心過不去,傳出去,達鶴堂聲譽也會被受損。   也不知道是那個高人給他們出的這麼個損他的主意!但是,現在追究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欣慰的是,這個孩子一心想出人頭地,想來是一個可塑之才。   想到這裡,他有了主意,和善地笑開了:“孩子,你叫什麼?”   “我叫屠子囿。”   “哦,子囿,你願意投在我達鶴堂門下?很好啊,看你這麼機靈,我也很想留你在身邊。”笑咪咪地。   子囿沒有哼聲。他知道羋瑕的這話隻是開場白,重要的存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