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囿很驚奇孟臫這一手易容術,非常高超。這讓他想起重生前在墓穴裡看到的那個矽膠臉套,魚皮膠似乎可以替代矽膠?他眼神頓時一亮。 孟臫也滿意自己的傑作,笑道:“好,好一個俊俏的小書童。羋瑕老弟,明天一早我們就坐板車出城,你還得給我找一個趕車的。想我堂堂的達鶴堂高人,總不能自己趕車吧?” “孟臫高人,不用的,我為您趕車便是。”白瑩聽了插話道。 孟臫很意外,瞅著她問:“你會趕車?” 白瑩點點頭:“會。您放心,我技術不錯的。” “那好,那我明天來了以後就出發。”孟臫高人站起了身:“今晚早點睡吧。” 翌日一早,羋瑕讓人牽來的馬拉板車到了,孟臫高人跟著板車出現在院子裡。他左手拿著一根扁拐,右手握著一把棕扇,肩上挎背著黑色的青囊,腰間係著一個大葫蘆。 擱下扁拐和棕扇後,他解下了青囊,從裡麵拿出蒲團、兩件青袍和帽子。他給屠子囿和白瑩分別戴上帽子,道:“這是我們修道人特有的帽子,叫九梁巾……” 羋瑕笑嗬嗬的地道:“行了,授業的事先放一放吧,子囿還小,哪有心聽你嘮叨啊?” 孟臫隻得無趣地收住話,吩咐白瑩道:“緲音,你和緲飄換上青袍,其他所有的衣服都留在羋瑕這兒。一會兒我們就出發。” 白瑩沒有理會孟臫讓她把其他東西都留下的話,把自己的皮襖疊好後放在了籮筐裡,遮住了錢袋子。皮襖中縫藏著浣溪茶莊的房契、還有仇家獨眼人的畫像,翟嬋關照過她,這些東西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落下的。 孟臫把蒲團放在板車上坐了上去,擺起了打坐的姿態,把扁拐、棕扇放在身邊,肩上依舊紮上青囊。籮筐就放他前麵,屠子囿端坐其中。 “走吧!”他吩咐白瑩道。 白瑩鬆了韁繩,驅馬出發了。 儼然是遊學高人出行的做派,鄜畤城的衙役們見是一個老道帶著兩個學童,問都沒有問,很順利的,他們出了鄜畤城,往西南而去。 孟臫與子囿聊了一路,他很驚訝子囿的聰慧,為得到子囿這樣的天才弟子而洋洋得意。但是,他對白瑩的天賦很擔心,想起她對自己的激將,總是忍不住在她麵前嘮叨,吩咐一番。 白瑩似乎不耐煩了,聽他嘮叨就扭過頭去,裝聾作啞。 “我是關心你,擔心你在仙鶴山呆不下去。”見她不滿的神情,孟臫卻依然喋喋不休:“你一定要用心哦……” 白瑩回頭直直地白了他一眼,心裡很窩火。她對自己的處境很清楚,自己也很著急上火。孟臫這個時候還敲打自己,有意思麼?她不滿地撇了一下嘴,抱起了子囿。 氣鼓鼓的,她是為了照顧子囿而來,修什麼道啊! 屠子囿卻笑嘻嘻的在他耳邊悄聲道:“姐,別怕,有我幫你吶。” 但是,孟臫也聽到了子囿的話。 子囿的天賦實在讓他感覺不可思議。思忖了一會對子囿道:“緲飄,以後有人問你幾歲,你就加上十歲回答吧。記住了哦?學識與歲數脫節,很容易招來非議的,難有安寧時刻,不利於修道。” 也確實如此,自己是來隱居避禍的,不能引人矚目。子囿領悟地點點頭:“謝高人,我記住了。” 聽了這話,白瑩嗬嗬嗬地笑了起來,乜著子囿道:“一個長僵了的家夥……” 子囿白了她一眼,很不屑她的樂嗬,不知道她的樂嗬來自哪裡,有什麼可笑的? 白瑩在孟臫的指點下,趕著馬車徑很快就進了仙鶴山。 盡管孟臫擔心白瑩的修道天賦,卻並不妨礙他對白瑩的噓寒問暖。這讓白瑩感覺很別扭。 在經過一個小鎮的時候,虛緲從青囊裡取出了竹碗,解下了腰間的葫蘆,對白瑩道:“緲音,你餓了吧?歇一會,我去化緣,給你找點吃的東西來。” “先生還是我去吧,哪有先生化緣給弟子吃的啊?”白瑩勒住馬,把子囿從籮筐中抱出來,將韁繩塞到他手中。正想伸手從孟臫手裡拿過竹碗和葫蘆,虛緲攔住了她,道:“你的妝要重新補一下了,已經不像一個道童的樣子啦。” 白瑩撇了一下嘴,麵對子囿,讓他給自己補妝。 雖然易容時堆在額眉上的黑羊毛已經洗去。但是渾身道士的裝束和風吹日曬留下的黝黑,讓白瑩從外表來看已經成了一個活脫脫的遊方學童。 在先生的指導下,子囿笨手笨腳地重新給白瑩進行了易容。孟臫高人對子囿的易容手法還是非常贊許的,認為子囿隻有堅持下去,必定可以成為一個易容大師。 白瑩不以為然,易容也就是權宜之法,這也能成為大師?見子囿收手了,她伸手從孟臫高人手裡拿過竹碗和葫蘆,背起籮筐,道:“你們歇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這一路的化緣都是她去的,說是化緣,其實都是她買來的。翟嬋留給他們的銀子足夠用的,她不想虧待了子囿。 在一個大車鋪買了許多草料放進籮筐裡,在一個食鋪買了幾個餡餅連碗用衣襟兜著,付了銀子,又央求老板娘往葫蘆裡倒滿水。 拽著衣襟、提著葫蘆,她小心翼翼地回到板車前。 孟臫接過葫蘆,又從白瑩衣襟兜中取出餡餅。 白瑩卸下籮筐,把籮筐放在馬頭跟前,讓馬吃草。回頭見孟臫愣愣地看著自己,道:“先生,怎麼不吃啊?快吃啊。” “你也吃啊。”孟臫討好地遞給她兩個餡餅:“這一路上就你最累了,快吃吧。” “我不累。”白瑩笑著接過餡餅咬了一口,將另一個遞給了屠子囿:“吃吧,挺香的,渴了喝水。” “是啊,緲飄,喝水嗎?我給你倒點?”孟臫附和著白瑩往竹碗裡倒了點水遞到屠子囿唇下。 屠子囿咕咕地喝了幾口,然後咬起了餡餅。 “先生,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地方啊?”白瑩拿過葫蘆,嫌棄竹碗臟,直接把嘴湊著葫蘆口灌了自己幾口水,咬著餡餅問道。 “快了。”他咬著餡餅道。 白瑩聽了沒有吱聲,他所說的“快了”是不可信的。昨天他也說快了,結果晚上卻借宿在獵戶家裡,然後打坐熬了一通宵。 可憐的子囿,他還那麼小吶。白瑩很是心疼,隻能擁著屠子囿坐著。可是,坐著坐著不知不覺中她也睡著了。 很是疲憊,嗬欠連天,整天無精打采的。 唉,能躺平了睡,才是世間最幸福的時刻!她想好了,隻要到了地方,一定要讓子囿躺下睡覺。 她扭頭問孟臫道:“先生,你說修道洞裡男女不能混居的,我住到哪裡去呀?子囿該怎麼辦啊?” “應該沒有問題的吧?”孟臫瞥了白瑩一眼。 白瑩內心很糾結,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擔心依舊,想追問,又礙於女孩子的羞怯抹不開臉。躊躇了一會,她還是鼓起勇氣,漲紅著臉問孟臫道:“那我到底住到哪裡去啊?先生,我可不管,反正我與子囿是夫妻,你不能拆散我們的!” “我會想辦法的讓你們和我住在一起的,畢竟住進洞中對緲飄的功業長進很有利。”他喃喃地道。 答非所問,白瑩有點急了:“你不是說洞裡隻有男人住麼?我進去算什麼?” 孟臫見白瑩逼得緊,搔頭抓耳道:“我……我……是想讓你以我的小妾名義隨我進洞住……我的地位是允許帶妾入洞的……” “不行!”白瑩立刻炸毛了,紅著臉一口拒絕,她察覺孟臫似乎心懷鬼胎。 “隻是借這個名義而已……”孟臫訕訕地解釋道。 “我說了,不行!”白瑩態度很堅決。 “你不是讓為師犯難麼?不進洞,緲飄如何修道?我是為了緲飄好。”孟臫無語了,嘟囔地威脅起白瑩:“而且,除了居家修道,洞外的堂室修道也是男女有別,你也住不進去……” “居家修道是什麼意思。”白瑩忽然就看到了希望,急切地問道。 “就是住在家裡修道……”孟臫瞅著她解釋道。 白瑩總算鬆了一口氣:“我們也居家修道。” 他搖頭嘆息:“如此,就要在村裡借屋子居住了。可是為師囊中羞澀……” “我自己掙錢交房租。”白瑩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的話,心裡很是欣慰,至少她和子囿晚上可以不用打坐,而是躺著睡覺了:“先生你給我們找一家有院子的屋子,我們晚上回家住,白天在堂裡修道。” 孟臫晦澀白了她一眼:“你掙錢?有把握嗎?不會耽誤緲飄的修道吧?” 看他居心險惡的樣子,白瑩決然地道:“我可以的。而且,我會督促緲飄修道。” “你不怕吃苦……行,就這樣吧。”孟臫盯著她看了半天,終於無奈地點了點頭。 “修行的達鶴堂怎麼還沒有到呢?”白瑩又嘀咕地問道。 “不遠了,”虛緲瞅了一眼白瑩,灰心喪氣的臉擠出了一絲笑意:“馬上就到啦。這一帶是桃溪河的發源地。傳說老子在這裡煉仙丹,丹練成的時候,仙鶴飛來了。所以,山稱為仙鶴山,這條溪也就稱為了鶴溪。我們黑厚術的祖師爺孟達在此悟道,創立自己的學派,稱為達鶴派。” 白瑩臉上現出了聞所未聞的驚奇,驚嘆道:“哎呀先生,有這麼神奇的事啊?” “這是上天顯靈,當然神奇。”他淡淡地道:“這就到了達鶴鎮了。鎮裡的道路已經有幾百年了,看那些吊腳樓、和那些個宮觀、闕樓,你別看鎮不大,隻有一裡地,卻無不體現了仙鶴山的源遠流長啊!” “哦,真了不起。”她故意誇張的贊嘆道。 很快,馬車按孟臫指引將徑直進了鎮附近的一個村莊。 孟臫顯然對這個村莊很熟悉,拐過了幾個彎,來到了一家院子門前。他下車先進了院門,高聲喊道:“鬆林嫂!鬆林嫂!” 一個顫巍巍的老太出現在東屋門口,沖他道:“是孟臫麼?有事啊?” “她是趙奶奶。”虛緲對子囿、白瑩道。隨後走到老太跟前,指了一下板車上兩人,道:“這兩個孩子是我收的弟子,是孤兒,我就安排他們倆住在你這兒了。鬆林嫂,鬆林哥走了以後,你孤單單的一個人挺不容易的,這倆孩子你就當自己的孫輩看吧,生活也有了補貼。行嗎?” “行,行。”鬆林嫂不住的點頭:“補貼不補貼的就無所謂啦。我一個老婆子要了也沒用,一起湊合著過吧。來吧,孩子,進屋。” 孟臫把子囿從籮筐裡抱了出來,白瑩拿起了籮筐,牽著子囿的手準備進屋。孟臫道:“緲香,馬車留在這兒太顯眼,我找人賣了哦……” 白瑩回頭瞅了孟臫一眼,幽幽地道:“好呀,謝謝先生了。但是,馬賣了以後,別忘給我換一些白麵、小米、豬肉哦?最好多買點哦!板車還是給我留下吧,我要靠它掙錢過日子吶。” 孟臫楞了一下,而後嘿嘿地笑了一下,把板車卸了下來,牽著馬往鎮東陲的清洞而去。 “趙奶奶。”目送孟臫離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白瑩喊了一聲老太,牽著子囿的手隨她進了堂屋。 堂屋是房屋中間的那一間,房間地板上放著幾個蒲團,對著門的墻上方掛著一幅很大的手執書卷、正襟危坐的墨子畫像。 地板上放在一個刻著八卦紋飾的銅香爐,一支香插在香爐上,香頭一縷青煙直直地飄著,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香火味。 看來,趙奶奶也是一個修道者。 白瑩拉著屠子囿在案前地上放著的蒲團上跪坐了下來,恭恭敬敬地給墨子畫像躬腰作揖。 老太很滿意他們的舉動,笑道:“孟臫從哪兒收得你們啊?真與我道有緣哎!” “我們倆自父母死後,一直吃的百家飯,也是緣分吧,碰上了先生,被他收為了弟子。”白瑩記住了子囿不能再說往事的話,編了一個說辭,隨後朝老太作了一個揖:“我是緲香,他是緲飄。” “哎呦,是香飄啊!”老太很開心:“怪不得孟臫這麼開心吶。多大了?是親姐弟嗎?” “我二十,他十七了。”白瑩將自己的歲數少報了兩歲,禁不住臉紅了,垂下了頭:“我們不……不是姐弟,是夫妻……是緲飄的娘給我們定下的親。” “唉,是個苦命的孩子啊。不過,也算幸運,好歹有個家。”老太楞了一下,把屠子囿拉到跟前,摸了一下他的臉,笑道:“嗬嗬,雖然沒有長好,也是一對居家修道人啊!走吧,我領你們到房裡去。” 起身出堂屋,去了西邊的屋子。 進了門,房間裡除了一覽無餘的地板,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