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子囿出山(1 / 1)

子囿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白瑩的眼神露出了煞氣。他慌了,趕忙轉移了話題:“你現在還是去看看米袋裡還有多少白麵,還有那個……野豬肉,還剩多少?夠做多少餡餅?別在路上不夠吃哦……我去洞府向道尊們辭行去。”   一邊說一邊走,慌慌張張地溜走了。   白瑩抿嘴一笑,氣定神閑地做餡餅去了。   翌日一早,子囿把武功秘籍全燒了,在兜裡藏了點熟黃豆、將餡餅放進青囊裡,又往葫蘆裡灌滿了水。   白瑩把皮襖和一些衣服紮起來放在了籮筐裡。   “都好了?”子囿問道。   “好了。”白瑩答應著,背起了籮筐,隨後拿起扁拐。   “那就走吧。”子囿將青囊挎在肩上,然後拿著扁拐和葫蘆離開了屋子。   白瑩很傷感,頻頻回頭看著院子,非常戀戀不舍,腳步都邁不開了。這是她和子囿隱居了十年的家,留下了許多歡樂的地方,還能回來嗎?   屠子囿見她滯步不前,伸手默默地擁著她,推著她往村外走去。   浣溪茶莊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但是,安邑三年前已經成為了秦國的安邑。   自伊闕之戰後,韓、魏兩國門戶大開,徹底掃平秦軍東進之路。   在仙鶴山修道的時候子囿就聽說,秦軍伊闕之戰主帥白起因戰功卓著升任國尉了。   白起的功績襯托的是魏國的無可奈何花落去。   安邑是魏國舊都,中條山雄居城東,鳴條崗橫亙城之西,是東西方之間的門戶。城池坐落在層層高起的坡地上,城墻巍峨險峻,護城河又深又寬,砂卵河穿越城東部,向西流人涑水。附近有鹽湖,是魏國最富裕的地方,那白花花的鹽猶如銀庫一般。   連安邑都丟了,魏國這次是大出血哦。   但是,白瑩不知道這些事情,她還憧憬以往在安邑的美好日子。   一個月後的晌午,他們坐船來到了安邑西門。   上岸,從西門走到了北門,沿著衙門街一路走去。   浣溪茶莊的匾額已經沒有了,沿街窗前擱了一個長麵板,上麵擺滿了幾個圓竹匾筐,放著出鍋的熱乎乎的粽子,香氣四溢。   茶莊已經變成了一個賣粽子的食鋪。   那一瞬間,子囿想起了以往與翟嬋一起在茶莊的日子,想起了翟嬋在茶莊與單穎的禁衛軍和郎逍的管家韋寶鬥智的往事。他更確信,魏國一定陷入了秦國的一個大陰謀中。   那一瞬間,他恍惚起來,聯想起許多事情,呆呆地發起楞來。   “子囿,子囿?”忽然感覺白瑩在喊他,又被她扯了一下袖子。   他醒悟過來。房子雖然還是那幢房子。但是,已經不是原來的房子了,印象中的浣溪茶莊是個很雅的地方,竟然變成了喧囂的粽子鋪……物是人非啊。他苦笑著搖頭,在白瑩的耳邊悄聲道:“哎呀,物是人非啊。都認不出茶莊的樣子了。”   白瑩點點頭,笑著勸慰他道:“別沮喪,隻要房子在,是可以恢復原狀的。”   “但願如此。”子囿很沮喪。當初離開安邑的時候,浣溪茶莊是委托貔公公的侄子管的。但是,他是抵不住秦軍的鐵蹄的,茶莊成為粽子鋪也是無奈的事情。   又一鍋粽子出鍋了,掌櫃一邊將熱氣騰騰的粽子擺在圓竹匾筐裡,一邊與三個街上潑皮模樣的人大聲爭執。   子囿探頭看了一眼鋪堂,右側放了兩張矮條桌,有幾個人正坐在蒲團上吃粽子。他悄聲對白瑩道:“你躲到對麵鋪子裡去,對別人說你姓王,別露餡了。”   “你乾嘛去?”白瑩不放心地問道。   “我要搞清楚,鋪子是怎麼會落到這個人手裡的。”屠子囿看了一眼掌櫃的,表態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他擠進人群裡麵去了。   掌櫃的姓耿,一旁的街坊正“耿掌櫃……”、“耿掌櫃……”地喊著勸他。   子囿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原委,是三個潑皮白吃他的粽子,而且隻吃肉餡不吃黏米飯。   “大家評評理,有這麼糟蹋黏米的麼?”他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滿臉的疙瘩,這會正漲得通紅,氣呼呼地要與潑皮動手。但是,他們有三個人,他臉上雖然很兇卻不敢真的上前動手。   “特麼的,屁話真多!”潑皮很囂張,嬉皮笑臉地看著耿掌櫃:“我這麼吃怎麼了?你好大的臉哦,管得著我嗎?”   “是啊。”另一個潑皮又剝開粽葉,掰開黏飯,摳出裹著的肉餡塞進嘴裡,把黏米飯扔在地上,邊吃邊流裡流氣地道:“你怎麼說話呢?你這粽子裡的黏米根本就沒有淘洗乾凈,盡是小石子,活人咽得下去麼?你瞧這石子,怎麼吃啊?還嫌我吃不黏米飯?你這粽子沒吃死人就算不錯了,我回家要是肚子疼,哼哼!你等著,非砸了你這破鋪子!”   屠子囿很憤怒,白吃粽子也就算了,竟然還糟蹋黏米飯。這年頭餓殍遍地,死的人多了,還不是為了這口吃的麼?   他忍不住伸手揪住一個潑皮的衣襟。這個潑皮比他高了兩個人頭,全然沒有將子囿放在眼裡,他扭頭瞅了一眼子囿,怒道:“小屁孩,滾一邊去。”隨後用屁股撞了一下子囿。   子囿大怒,揮手一拳將他打倒在地,嘴裡喊道:“揍他們,這幫潑皮太可惡了。”   他這一動手,圍觀的人也紛紛也跟著出了冷拳,你一拳我一腳,狠點的人更是起腳猛踹……轉眼間兩個潑皮被打倒了,剩下的一個沒命地鉆出人群狂逃而去。   倒在地上潑皮嚇癱了,掙紮著起身,跪在地上死勁叩頭求饒、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走,我們把他倆送官去,”屠子囿鄙視地瞅著他們對耿掌櫃道:“別讓他們以後再在街上橫行霸道了。”   “別別別,小兄弟,送官就算了。打了就行了,都是一條街上,別傷了和氣。”耿掌櫃憨笑地搖了搖手,轉頭對潑皮喝道:“你們,快滾啦。”   說著,他回頭瞅著子囿,以為他就是一個莽撞少年,笑道:“小兄弟小小年紀就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佩服。”   那幫潑皮聞聽讓滾,如同得到了赦免令,轉瞬間就從人群腳邊鉆了出去,跑得沒影了。   耿掌櫃笑嘻嘻地對子囿道:“來吧小兄弟,你鋪裡請,我請你吃粽子。”   “不用,謝謝了,我吃過飯了。”他謝絕了,白瑩帶著小米餅,他沒有必要再吃粽子了。   耿掌櫃臉看上去雖然粗相,實際上是個很細心的人,從他不讓把潑皮送官可以看出,他知道黏上衙門可能損失更大,這肯定算計過的。子囿笑道:“耿掌櫃,你以前在哪裡發財啊?以前我常在這兒走,怎麼沒有見過你呢?”   “我乾這買賣時間不長,就兩年而已。”他憨笑地解釋道:“也是機緣巧合,我一個表弟在安邑郡衙,收手握著的這套房子一直空著,就讓我先用著。我一尋思,也不能浪費了這麼好的地段啊,其他我不會乾,開個粽子鋪應該是熟門熟路。就這麼著乾上了。”   “不但是乾上了,而且是乾得不錯哦!”子囿贊贊譽有加地道。   “嗬嗬,謝謝。”他很開心:“歡迎小兄弟常來吃!”說著,他又去裡麵的灶臺端煮好的粽子了。   子囿心裡有了別扭,他最後的話就是口是心非,對他有明顯的戒備含義。是因為房子麼?   但是,人家話裡的意思很明確,他是有衙門背景的,不怕人找茬。   子囿去了對麵的人家,白瑩正與一個婦人聊天。由於安邑被秦國占了以後,當地人都被攆回了魏國,現在的街坊一個也不認識,而且十年仙鶴山的經歷已經讓白瑩說得一口地道的秦國土話,與這家雜貨店老板娘聊得很歡。   “哎呀呀,這就是你老公啊?嗬嗬,真年輕啊……”婦人見了子囿很是驚訝。   “嗬嗬,你好。您看著也不是很老……”他笑,含糊地道。   “不行了,老啦,我那閨女都嫁人了。”她很開心,對子囿的誇贊很受用。   “是啊,這人啊早晚會老……”白瑩感慨地道。   子囿的心思卻依然在對麵,笑道:“姐,怎麼啦,感慨多多啊?哎,這個粽子鋪,生意……不錯哎。”   老板娘很健談,立即評價道:“耿掌櫃的粽子肉餡大、汁多又肥實。但是,他的黏米太差了,裡麵的小石子很多,根本就沒有淘洗乾凈,那粽葉上的黏米飯連小石子都看得見……”   子囿若有所思,如此,那幾個潑皮的嘴還真是刁,粽子的黏米確實不怎麼樣。   老板娘笑道:“俗話說一俊遮百醜,味道好,肉餡多,吃的人也就不在意了。街坊鄰居也時不時會跑去買幾個粽子吃吃,買賣還真不錯。”   子囿心裡很疑惑,耿掌櫃為何不顧肉的成本,卻計較黏米的成本?肉可比黏米貴多了。   就在他琢磨這些的時候,一個身著長袍的中年人來到了粽子鋪前,他頭紮縑巾(絲做的幅巾),餘幅自然垂長至背,髯須飄逸,有仙人道骨的風采。   “金巫師好。”不停地有人頓首致意道。   “好好……”金巫師微笑著點頭回著禮,向耿掌櫃遞過去一個竹匾筐,道:“耿掌櫃,聽說您的粽子不錯,給我來十個。”   “哎,您等下,我給您撿,一個、倆、仨、四個……”耿掌櫃數了十個粽子放在匾筐裡遞給了金巫師,金巫師給了幾個方孔圓型的半兩錢轉身就走了。   耿掌櫃也沒在意,吃粽子的人太多了,金巫師隻是其中一個而已。   但是,子囿發覺了端倪。   稱為金巫師,自然是祭祀和坐堂行醫的人,不會乾體力活,這麼大的肉粽子,即便是舞棒弄槍之人,一人三個肉粽子也就撐死了,他吃得完麼?   “我出去走走。”他疑竇頓起,起身對白瑩道。言罷,朝那老板娘點點頭出門去了。   金巫師的祭祀和診所在砂卵河一帶,本地發生命案,勘驗遇上疑惑的事,衙門仵作行人也會請他出馬相助。所以,與衙門關係密切。   這些天,他體諒老伴身體不適,索性讓兒子買點熟食回家,也免得老伴做飯了。   昨天旁晚,兒子就買了幾個粽子回來了。   夏天安邑天很熱,百姓不喜歡呆在屋子裡,而是在院子裡或門口什麼地方攤張席子支張矮桌子,或者吃飯或者喝茶。他們家在家門口也擺了一張席子支了一張小桌,兒子回到家以後就把買來的粽子放在了桌上。   金巫師跪坐之後拿起一個粽子拆開了粽葉,露出白色的黏米飯,粽葉和黏米的香氣很濃鬱,裡麵的餡隱隱地可見。   掰開了粽子,餡很大,是一個大肉丸子,上麵掛著一層淡黃色的油膜,連粽葉上的黏小米飯也吸滿了油。   他很疑惑,這肥油怎麼是黃的呢?壞了?他小咬了一口,然後鼻子和口腔上下一咂摸,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感覺有股子特殊的香味,不像是豬肉,顯得有點甜膩,筋膜也軟,味道到是沒的說,鮮嫩可口。隻是這股子甜膩味留在了嘴裡好象有點去不掉的意思。   “這什麼肉呢?怎麼跟死人身上的味兒似的?”一個不好的念頭讓他心“咯噔”了一下,他有了一絲的恐懼和惡心。   動亂的年代,市麵上流民很多,食不果腹,常常有人倒斃在路上,一般都是由衙門驗明正身、驗屍、埋葬。很多時候,金巫師也參加了這類驗屍活動。但是,這個驗屍、埋葬過程並不及時,屍體難免會有點“竄味兒”。   金巫師很了解這點,每次去現場驗屍都會若隱若現的聞到一絲空氣的裡甜膩兒,那是屍體腐爛前的一種特殊氣味。   這種氣味很輕,一般人很難察覺。但是,很難從他的鼻腔裡溜走,他對這個氣味有特殊的印象,這次買的粽子就帶著那麼點甜膩的氣味。   金巫師很疑惑,要真是人肉的味道,粽子鋪怎麼做出來的?因為除了這氣味,豬肉的香也是明擺著的。他疑惑了,不敢完全肯定這餡一定是人肉!   但是,這甜膩的氣味太讓他心顫。於是,他起身,去縣衙找到了刑案勘查仵作行人,把這個疑惑對他講了講,把一隻完好的粽子遞給了他。   仵作掰開了粽子,露出了肉餡。他仔細地聞了聞,隨後也小咬了一口,在口腔了用舌頭咂了砸味:“好像有點像……可是,還真不好說唉。”   他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他們討論了、分析了好長時間,還是確定不了到底是什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