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葭見子青的窘迫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子青,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啊?我來說吧!是這樣,子青給我講過,她現在的戀人是貴族。但是,他與初戀的感情很深,卻由於他們倆無法獲得她家父母的同意而被迫分手。現在這個初戀已經嫁人了,子青擔心記事絲帛裡那些關於倆人之間柔情的描寫被現在的戀人知道,她是個很容易吃醋的人,刺激了她,難免她會惱怒,弄不好會去找這個初戀發泄,這就會給她帶去無妄之災,惹下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就燒了,嗬嗬……” “啊,如此看,果真是‘人之初性本善啊’,哈哈哈……”穆二笑了起來:“好了,不聊這個話題了。隻要子青不要像項悉一般,為了一己紅顏不惜拋下肩負的國家使命,燒不燒記事絲帛倒也無可厚非!” “怎麼會?”肖勁巫師敬佩地看著子青,對穆二的話頗不在意:“子青為追捕抗秦分子奮不顧身,怎麼會拋下自己的責任?” 子青心裡一陣悸動,穆二這樣陰陽怪氣地提項悉是什麼意思?難倒他發現自己是賈嬋的兒子了麼? 見肖勁巫師為自己說話,子青感激地瞅了他一眼,道:“那是肯定的。隻是鄙人沒有聽明白大人話的意思。那個項悉……他是怎麼一回事?” 穆二嗬嗬笑了起來,解釋道:“項悉奉吾王的旨意出使燕國,卻因為遇到交際花賈嬋,與他一見鐘情而拋下了吾王的使命……” “啊?竟然有這樣的事情啊?”子青故意裝起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就是有這樣的事!”穆二肅穆地點頭,眼睛盯著無忌:“所以我才會有有感而發,是想提醒子青不要步他的後塵。” “怎麼可能呢?”子青迎著穆二對自己的凝視,毫無怯意。雖然他對自己燒記事絲帛有了深深的懊惱,是自己太輕率了。但是,這不代表穆二就抓住了自己什麼把柄。 是自己莫名其妙地給了穆二一個懷疑自己動機的機會,他很懊惱。自己就是一個間諜菜鳥,要比菜鳥更菜。唉,就是這麼一個草率的動作,將自己陷入了難以洗滌的漩渦裡!但願接下來沒有麻煩才好。他繼續瞅著穆二,裝著不以為然的神態,搖頭感嘆道:“唉,都說紅顏禍水,我就是為了躲避穆將軍所說的禍水而燒掉了記事絲帛。穆將軍高見啊。” “肖勁巫師,你贊成子青回洛邑嗎?”穆二見子青這麼說,咧嘴笑了一下,掃了他一眼,把話題轉到了來診所的目的上。 “我認為他回洛邑,回到熟悉的環境中,對他的記憶力恢復有好處。”肖勁巫師很贊同。 “哦……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子青失憶了,洛邑那麼遙遠,他會不會走丟了啊?”穆二狐疑地看了一眼子青,一副假惺惺的樣子。 子青心顫了一下,穆二的話是什麼意思,是要扣留自己麼? 穆二認真地瞅著子青道:“真的,子青,你知道麼?從這兒去洛邑可是有千裡之遙,就是做馬車也會把你顛得渾身散架,你身體受得了麼?而且現在大雪封山、道路艱險。別忘了,你還失憶了,道路又不熟,萬一走錯了道,或者被西北狼盯上就麻煩了。還不如繼續留在光狼城養傷,等到春天風和日麗的時候再走?” 穆二的話雖然表麵上是關心,實際上充滿了圈套。子青心中咯噔了一下,穆二是懷疑上自己了。哼哼,怕走丟?應該是怕自己潛逃吧?他蹙眉搖搖頭,裝起不甘的樣子,道:“可是,我在光狼城呆著實在無聊,總感覺心情煩悶,還不如馬上回洛邑……” 肖勁巫師點點頭:“從治療角度,回洛邑當然是最好的現在。不過,穆將軍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冰雪道路確實危險。其實從光狼城做船去洛邑很愜意的,可惜現在河水都冰凍了。子青還是等開春後走吧,坐上船從容地回洛邑,輕快多了……” 肖勁巫師是出於關心,穆二的動機就難說了,子青決定繼續裝傻充愣,他裝著懵逼的樣子,眼睛緊盯著穆二、肖勁來回看了幾下,撓頭道:“關鍵是我呆在光狼城實在鬱悶,道路險不險的,對我來說無足輕重,我不趕路,慢慢走就是,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洛邑是天下的中心,目標很大,天下人都知道,我相信一路問路過去肯定能找回去的。到洛邑以後,我可以按照地址找回太子府的,請不必擔心。” 肖勁巫師和樂葭也感覺子青說得有道理,都點頭贊同子青的話。 穆二笑了起來,看了一眼身後的兩個隨從:“要不要我讓蠻狘和荒徙他們倆送你回洛邑?” 子青眼神一閃,裝著激動的樣子朝穆二低頭致謝道:“那樣當然好……但是,我這一路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洛邑。現在秦軍剛剛占領光狼城,斥候營事務繁忙,會耽誤你們事情的。所以,還是不給您添麻煩了吧?非常感謝您,您的心意子青領了。” “好吧,既然子青就這樣有把握,就自己回洛邑吧。”子青說得很現實,穆二看著子青,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謝謝,在光狼城多虧有了你們照顧,實在太感謝了”他躬腰作揖道。 他們都朝子青躬腰作揖,肖勁巫師道:“子青,多休息,如果感覺不舒服,還是需要到診所去檢查的。” “我知道了。諸位對鄙人的照顧,子青實在是感激不盡。”子青朝巫師護士躬腰作揖,道:“謝謝兩位了。” “行,就這樣了。另外,回到洛邑以後,請子青代我向喬詭老師問好。”穆二看著他們躬腰作揖致意,笑瞇瞇地道。 “喬詭?”子青愣愣地看著穆二,他與喬詭接觸時間不長,怎麼都沒有想到,穆二竟然與喬詭有淵源?他心裡有了疑狐,裝著剛想起來的樣子道:“哦,你是指我們太子府的喬詭博士麼?哎呀,你們是師生關係啊,真是沒有想到,好好,您的話我一定帶到。” 穆二得意地朝他作揖道:“那就謝謝子青了。” “哎呀,真想不到穆二與喬詭博士有這樣的關係,這次承蒙關照了,我一定要向博士表達我對你的謝意。”子青裝著感慨多多的樣子,再一次躬腰作揖道。 “嗬嗬嗬,那就這樣吧。子青以後有機會一定要來光狼城玩哦,這兒的酒很不錯的,據說已經有幾百年的釀造歷史了,到時候我們好好喝一杯。” “知道了。”子青又朝他躬腰道:“這一次給穆二將軍添了麻煩,下次一定好好陪您喝酒。” 穆二擺擺手,又對子青客氣了一句“有什麼需要請隨時開口,千萬別客氣”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看著他們離開病房,子青再次有了深深的悔意:真不該在病房裡燒記事絲帛! 很明顯,肖勁巫師對他燒毀記事絲帛本的行為很不贊成,一個失憶的病人最著急的應該是恢復自己的記憶,什麼對記事絲帛內容“感覺很陌生,像是在窺探別人的私密”之類的話,根本就是一個記憶正常的才會有的愧疚,他一個失憶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愧疚?失憶人首先的反應應該是拿那記事絲帛當珍寶才是啊!唉,明顯是一個大漏洞。 穆二一定意識到了問題,別看他春風滿麵的樣子,心裡一定充滿了疑狐,他一定起疑了。所以,他肯定會與秦國太子府取得聯係,他一定會把這個懷疑向秦國太子府喬詭博士強調的! 現在,自己必須盡快離開診所,免得被穆二纏上而困在光狼城。 唉,自己剛才在他麵前的表現,簡直就是低能兒,表現得太失敗了,以後……不,應該是從現在開始,就要拿出鼴鼠應有的警覺,進入時刻麵對考驗的狀態。 太子府博士喬詭是個老資格間諜,從穆二善於分析和推理的表現看,他一定繼承了喬詭的衣缽。從這一點判斷,作為穆二的老師,他也是一個精於分析、推理的高手,是個極為陰險狡猾的人。他如果對自己起疑心,那可是兇多吉少哦!如此,他還要去洛邑麼?他變得惶恐起來。 眼下義渠反秦聯盟的狄艽在安邑處於危險之中,一直蟄伏在洛邑絕對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是,他隻信任千麵人,現在正對他翹首以盼、望眼欲穿。麻煩的是,現在千麵人已經死了,而自己機緣巧合,竟然成了一個太子府的鼴鼠,看起來,似乎隻有自己才能夠幫上狄艽了。如果因為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而畏懼,那就太窩囊了。 他似乎又聽見了白瑩對他膽怯時的不屑嘮叨。 他決定了,還是要照初心辦事,立刻回洛邑,設法幫義渠反秦聯盟除掉鼴鼠,送狄艽他們逃出洛邑。 自己現在的身份就是尹子青,是由候正樓庳招募進的太子府門客,是尹雄家的大公子。這是無可辯駁的。喬詭疑狐,他總不能查到樓庳頭上去吧?這可是犯上,喬詭是不會這麼莽撞的。他能做的,最多隻是懷疑他子青背叛了秦國。但是,他在抓捕千麵人的活動中很英勇,大家有目共睹,喬詭憑什麼懷疑自己? 想到這裡,他的信心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感覺自己的本錢很足,完全可以與喬詭一較高低! 很快,肖勁巫師為子青辦好了出院手續。 翌日早上,他脫了診所的病服,換上了行李包裡的棉長袍,戴上了呢子氈帽,用圍巾將脖子結結實實的圍紮了起來。 一步一滑地出了診所大門,走了沒有多少路,他攔住了一輛馬拉雪橇車坐了上去,吩咐車夫往大車鋪客棧去。 寒風呼呼的,道上幾乎沒有人,雪橇在馬的拉動下在雪地上“唰唰”地滑行。子青坐在雪橇上看不清楚路前麵的情況。 也不知道離開診所久,隻見一隊秦軍牽著兩條狗子風風火火地從雪橇邊上跑了過去。他驚了一跳,看方向他們是往診所去,是沖自己來的麼? 子青看得很清楚,走在隊列前麵的兩個軍官是駐屯軍斥候營的蠻狘和荒徙,昨天就是他們倆陪同穆二來診所看望的自己。 子青心裡一陣悸顫,難道是他們發現乧尺失蹤了,牽著狗子到診所尋蹤來了? 聯係到穆二對自己燒毀記事絲帛的疑慮,應該確定,他們行動的目標對象就是自己。 要說證據,隻有那條蘸過乧尺血跡的毛巾和那把乧尺的匕首了。 但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條毛巾和那把匕首早晨已經被自己扔進了廁所,沖進了糞池裡。所以,自己不用擔心什麼的,他們絕對沒有證據來指證自己的。不過,想起乧尺曾經躺在自己病榻後麵屏風那塊地方,他心裡起一陣忐忑。 糞池氣味濃烈,狗鼻子在這樣的場合根本就沒法工作,這沒有什麼擔憂的。 關鍵,他對病床下的血跡心有餘悸。盡管他已經用毛巾擦掉了,並且,借著早餐的機會,還從餐廳取了幾瓣大蒜,把有血跡的地方都用大蒜瓣抹擦過一遍。但是,他吃不準這樣做以後,狗子還能不能嗅出乧尺留下的氣味? 想到這裡,子青心裡非常忐忑:乧尺失蹤的檔口,自己急著回洛邑秦國太子府,這不能不讓斥候營的穆二對自己充滿疑竇。 但是,他是逼不得已的,他必須殺了乧尺。 雪橇繼續往大車鋪客棧快跑著。 馬的蹄子似乎被車夫用草墊紮起來了,腳步穩鍵,一點沒有打滑的跡象,雪橇很穩地在風雪中向前穿梭。 很快,雪橇就到了大車鋪客棧附近。這個大車鋪客棧就是他們當初趕到大梁城時候下馬車的地方。 看看已經到了晌午時分,想起來的路上遇到的艱辛,他決定去買一點在路上吃的東西,隨後吃一點東西再去大車鋪客棧租車出發。 他在街裡的一家食鋪吃了一碗肉醬麵。 吃麵的時候,他偶然扭頭看了一眼鋪子外麵,瞅見兩個匆匆地往大車鋪疾走的那人似乎很眼熟,他們穿著大襟長襖,戴著翻毛皮帽,和普通趙國人的穿著幾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