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紅色的花瓣(1 / 1)

喬詭擺了擺手:“除了日落至戌時正點,保鏢值班人都在。但是,這個時間段翟貞子已經遇害……當天進入二樓的人除了護士和季酣,沒有其他人。”   “不,博士,我的意思是,兇手一直藏在二樓,殺了人以後依然藏在二樓,他一定使用了什麼手段讓保鏢摔下了樓梯,然後趁亂逃下了二樓……”子青解釋道。   喬詭愣愣地看了子青一會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對隊長道:“你,組織人對所有診所保鏢進行調查,問清楚今天未時以後的去向和證明人,有沒有在某個時點應該出現而沒有出現的人,而案發後卻露過臉的人?”   保鏢總管低頭作揖道:“是,我馬上辦。”   又到了深夜,這一天眼看就要過去了,仍然沒有一點線索。   太子府來了一輛馬車接喬詭回間諜所,看來又發生大事情了,苩塨和郭淳也跟著一起回了間諜所。   看著喬詭他們離開了診所,子青去一家食鋪隨便吃了點點心,然後回到一樓看詢問記錄,腦子了裡始終是季酣出入病房的情景。   假如保鏢摔下樓梯再也沒有人上過二樓,那麼季酣就是最後一個見到翟貞子的人,他是唯一有作案機會的人。之所以沒有主要懷疑到他,是由於值班人證明他沒有可能攜帶兇器。如果他采取了什麼方法隱藏了他的兇器呢?   子青拿起木板端詳了起季酣的畫像,仔細地盯著了值班員對季酣的描述:來時長袍汗衫,一隻手提著花籃,另一隻手提著一小藍子蘋果;走時兩手空空,依然是長袍汗衫。由於他出門的時候還對著門裡說了句話,他的前胸後背都可以仔細地被看到,沒有藏著兇器的可能,身上也沒有任何血跡。   子青一遍一遍看著描述,沒有絲毫頭緒。   門外的一個診所保鏢走了進來,給子青倒了杯茶,道:“大人,還在看啊?”   子青朝他笑笑道:“壓力大啊。”   “這人對老婆很不錯的。”那保鏢瞅了一眼季酣畫像點點頭,笑了。   “你怎麼知道?你們很熟?”子青順口問道。   “他前一段時間常來探望翟老板,問寒問暖,很尊重她,這在不拿老婆當回事的義渠人中是很少見的。隻是這一陣來得少了。”他嬉笑地道。   “對老婆問寒問暖,秦國這樣的男人也不在少數。起矛盾了自然來的就少了。”子青不以為然。   “可是,他們的矛盾大了,勢不兩立。”他解釋道。   “是什麼矛盾?怎麼起來的。”子青楞了一下,感到蹊蹺。可是,話問出口他就沮喪了,季酣經常來診所,診所保鏢知道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不足為怪。   診所保鏢見子青對季酣感興趣,便把他看到的、聽到的事情絮絮叨叨地給子青講了一下:“聽說他和翟老板之間財產分得很清楚,相互之間也是各自掙自己的錢,我還聽說他要休了老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保鏢的這番話讓子青大吃一驚,很是意外。   休了老婆?這麼說季酣也有殺妻的理由啊!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   子青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   保鏢見子青呆愣地不再理會自己,怏怏地出屋去了。   子青陷入了沉思。   喬詭沒有向自己介紹季酣與翟貞子的夫妻關係是破裂的。是喬詭刻意隱瞞的麼?   他為什麼刻意隱瞞這層關係?   或許喬詭認為翟貞子成了間諜所鼴鼠以後,與季酣相安無事,是對翟貞子最好的保護,並且翟貞子在提供了千麵人的線索後依然沒有暴露,所以沒有動季酣?   對於季酣,喬詭一定另有打算!但是,他無從知道是什麼打算。他決定,暫時向喬詭隱瞞季酣身上的疑點。   突然間子青又想到一件事,他馬上寫了竹簡,喊來了保鏢,想讓他去一次陽,向翟貞雄求證一件事:季酣有沒有可能知道捅腎臟殺人這種手法?   但是,保鏢還沒有到來,他就放棄了這個辦法:翟貞雄也是嫌疑人,向他確認另一個嫌疑人的疑點不合適。   再說了,季酣作為一個抗秦分子,一定沒少加武裝抗擊秦軍鬥爭,肯定掌握這種殺人手法。   他抹去了竹簡上的字,堅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季酣,他按狄艽的指令殺了翟貞子。   但是,還有一個關鍵點沒法解釋。   季酣是未時二刻離開翟貞子臥室的,如果真是他動的手,那麼這時候翟貞子應該已經死了,從那時到晚上亥時,翟貞子的死亡時間應該在四個時辰以上了。可是巫師的鑒定結果是死了三個時辰。衛戍軍間諜所仵作對死亡時間的推斷是可以精確到刻的。一般情況下,誤差不會達到一個時辰。   必須找出這一個時辰誤差的原因。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出兇器的下落。   季酣的確可以利用花籃掩護帶入兇器,可是殺了翟貞子以後,他怎麼處理刀具呢?值班保鏢可以證明,他絕沒有可能帶出去。那麼兇器一定還在臥室裡。而現在正是夜靜時刻,是處理兇器的最佳時機。   “保鏢!”子青想到這裡大聲喊道:“我要再進臥室看看。”   先前被子青喊上來的保鏢,見子青一直在沉默地思考,就沒有驚動他。現在聽他要進臥室,頓時大吃一驚,恐懼的連話都顫了:“子青大人,這麼晚了,不……不好吧?”   子青笑了笑,說:“怎麼,你做保鏢還怕這個?”   保鏢訕訕笑著,提起了矮桌上的燈盞,道:“保鏢畢竟比不了你們專業嘛。”   子青接過燈盞進臥室後推開了洗澡間的門,一股血腥氣撲麵而來。   屍體已經被移走了,弱弱的燈盞光下,木浴捅壁上透著紫色的血色,下水口處淤血積得很厚,似乎是流血凝固所致。   保鏢就站在洗澡間門口,任憑子青在洗澡間四處查看。但是,浴室的血腥氣實在讓他難以忍受,他退到臥室外候著去了。   子青見他離開了,立即伸手到木桶下麵拔弄了一下下水口木塞口,在那兒摸索了一下,竟然從淤血裡摳出了一張小小的絲布片,舀了一瓢水洗了一下,發現不是絲布,是一片紅色的玫瑰花花瓣。   聯係起臥室裡的花籃,子青確定,殺人的一定是季酣。   但是,兇器呢?臥室裡倒是有一把匕首。但是不可能是那把匕首造成了翟貞子身上的傷,鑒定報告上說,兇器至少長六寸,厚半寸。間諜所的仵作極具權威性,子青也不相信這把匕首可以形成翟貞子身上的傷口。   然後就是那些看著再熟悉不過的東西,花籃、蘋果、飯盒。他又看了看銅飯盒,很乾凈,拿起來搖一搖,也沒什麼動靜,已經檢查過了,這裡頭不可能隱藏任何東西。蘋果是普通的蘋果,垃圾筐裡空空的……子青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沒有任何可以形成翟貞子身上傷口的器具,難道是神仙殺了翟貞子?   最後,子青的目光落在了矮桌子上的花籃上麵。這個花籃是季酣帶給翟貞子的,除了用花瓣塞住下水口縫隙,兇器就不能藏在裡麵嗎?   子青俯下身來,仔細地把花從花籃裡拿了出來,除了濕乎乎的花泥,什麼也沒有,花泥已經快被檢查人員捏癟了。   花籃是竹子編成的,竹篾子很細,傷不了人。但是,籃子裡帶一把刀進來是可能的,至於為什麼沒有帶出去……或許是根本就沒想要帶出去!子青想到這裡頓時興奮起來,忍不住想大喊:這就對啦,是季酣殺了翟貞子這個叛徒!季酣是好樣的!忍不住激動,他在房間裡來回疾步轉了起來。   兇器就是匕首,藏在花籃裡帶進的臥室,季酣力氣夠大,是能夠將翟貞子一刀斃命的。   確定了殺人者是季酣,那麼匕首消失的原因隻能從匕首自身去找。   子青又在臥室裡將所有的東西裡都仔細地搜尋了一遍、枕頭、床墊、衣服櫃子……那個花籃、每個蘋果都被他摸了好幾遍。但是,就是什麼也沒找出來。   子青忽然意識到,如果季酣決定殺人,一定是事先想好了對策,就是要消滅證據。   怎麼消除證據呢?匕首是銅或者是鐵家夥,撕不碎燒不爛。但是也不對,不是所有兇器都是鐵或銅的,竹子削尖了也能紮死人。再仔細想了一下醫鑒定報告中對兇器的描述,子青恍然大悟,這應該就是一把竹匕首!   對,竹匕首!完事了可以用水果刀削碎了它,然後放在兜裡帶出去。   似乎,也有暴露的危險,那些碎渣漏了一塊就是致命的。   或許是撅斷後扔出窗外了?要不乾脆燒了,化成灰後和在水倒了?   豁然開朗,到此所有的一切都想通了,整個過程清晰地展現在他眼前:季酣接到處死翟貞子的命令後,立即準備好了竹匕首,藏在花籃裡帶進了翟貞子臥室。   然後,他借口走得渾身是汗,以要在浴室裡沖洗一下為借口脫光了衣服。他用玫瑰花花瓣填住了大木桶木塞與的下水口的縫隙。   將水缸裡的水舀到大木桶裡,確認水下泄速度以後,季酣招呼安貞珠進了洗澡間,假裝與翟貞子親熱……就在安貞珠沉溺於他愛撫的時候,他一刀紮進了她的後腰。她疼的很厲害,立即就失去了知覺。   他將翟貞子放進大木桶冷水中。由於血水下泄得很慢,屍體一直浸泡在冷水中,導致了仵作鑒定結果是死亡了四個時辰。   然後他把竹匕首扔進洗澡間的灶頭裡,將匕首燒了,把燒盡的匕首搗碎成了灰,與爐子裡的灰混在了一起。   至於季酣與狗肉鋪發生的糾紛全是事先安排好的,就是一場戲而已。   隨後季酣洗去身上的血跡,穿上長袍汗衫等待秋菓來叫他離開臥室,在門口一邊裝模作樣地關照翟貞子好好休息,一邊拉上了門,和值班診所保鏢打著招呼離開了現場。   水流盡後,花瓣大都隨水流走了,縫隙部位積蓄的血凝固成了血塊,積在了下水口,裹住了一片沒有流走的花瓣。   季酣,一個不著痕跡的間諜高手哦。   子青很是興奮,忍不住想笑,想著門外的診所保鏢還在,他沉下了臉,出門沒好氣對診所保鏢道:“唉,沒有頭緒,真是他媽的活見鬼,太煩人了!走了,回家休息。”   下了樓梯,走出大門,上了門口停著的馬車,讓馬夫往狄威街寓所趕去,回家好好的睡了一覺。   翌日天剛亮,街道上還是冷冷清清的時候,子青坐上了一輛人力車過了河水浮橋,驗完照身帖後,他在車廂裡喬裝打扮了一番,額頭高聳,小八字須,換上了淡青色長袍汗衫,成了一個器宇不凡的修道者。有了上次被車夫驚詫的經歷,這次下車他用絲巾圍住了大半個臉,付了車錢後快速下車走了。   走了一段路,他另雇了一輛馬車來到了霞光街與白浪街交匯處的麗人狗肉鋪附近。   吩咐馬夫在這兒等自己後,他來到了麗人狗肉鋪,進了鋪裡。   季酣正坐在鋪堂裡側的櫃臺裡發愣,見子青徑直找到“土”矮桌邊跪坐了下來,他暗暗吃了一驚。   “土”桌靠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桌子大半個地方堆著剛買來食材,一般食客是不會挑這樣的桌子的。   季酣看了一眼店門外,立即來到了“土”矮桌子前。   桌子上已經用兩根筷子架好了十字。季酣收起筷子,把一個調羹放在桌子上,笑道:“先生好早,這麼早急著去做什麼買賣啊?”   子青微笑著道:“淘金。”   季酣趕緊將他引導到臨著的矮桌,利落地給他放上碗筷,道:“你知道危險,不該來的!”   “金,我知道你殺了叛徒。”子青不緊不慢地看著他:“你以為把刀燒了扔進灶頭的碳灰裡就萬事大吉了麼?”   季酣大吃一驚,非常驚詫地看著子青,仿佛剛從睡夢中醒來,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千麵人,實在不一般哦!   但是,他非常不服氣,自己算計的這麼隱蔽,千麵人一定是懵對的。他迅速冷靜下來,故作淡定地問道:“別亂猜,你有什麼證據?”   子青笑了。   他在桌子上蘸著水寫了三個字:紅花瓣。   季酣無語,這三個子提示了暗殺行動最緊要的核心細節,確實被他洞穿了。但是,憑什麼認定是他季酣做的?他有不在場的證據。於是,他笑著搖頭道:“我與翟貞子情投意合,你一定搞錯了。”   “翟貞子受過良好教育,不可能穿著絲睡衣見外人。”子青微微搖頭,笑道:“所以,最後時刻與他在一起的人,一定是她老公。”   季酣不吱聲了,雖然他心裡很不服。但是,千麵人說得是事實,自己確實露出了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