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淡然生死(1 / 1)

狄艽衛隊首要的目標就是捕獲狄艽,那是他們投奔秦太子府間諜所所要獻出的投名狀。沒有投名狀他們依然隻是狄艽的衛隊,就與秦國太子府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就發不了財。但是,衛隊成員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狄艽了,內心非常惶惶焦慮,就怕狄艽再也不會出現了。   可是現在,就是剛才,衛隊所有人都見到了狄艽。   他們心裡都非常激動,仿佛見到了大堆的黃金,眼睛充盈著滿滿的發財渴望。既然狄艽就在眼前,就沒有什麼可擔心了,聽隊長指揮就是了。   馬車上路了,出了城,繞開負黍,直接往陽城趕去。   子青很忐忑。山,山路,怎麼才能破壞車子的剎車係統,讓馬車一猛子紮下山穀去呢?對,還不能讓車子上的人發現……這個,太難了!季酣想到了什麼好的法子?   子青坐在車上,腦子想著季酣可能會采取的消滅衛隊的行動辦法。這將是出乎他意外的辦法。但是,他現在竟然沒有半點頭緒,想不到、也猜不透是個什麼樣的辦法?唉,自己就是豬腦子,懵懵的,一點都不開竅。   馬車拐過了去新鄭的石渣路,往雍氏趕去,遠處出現了巍峨的山棱。   下午,馬車一直在蜿蜒的、曲曲折折的山路上轉來轉去。遠看,連綿的群山在雲蒸霧繞中若隱若現;近看,成片的樹林與低矮的灌木叢錯落相倚。山澗水聲轟鳴,山坡鮮花遍野……拐過山梁,猛然間,又見瀑布從山脊飛泄直下,河水潺潺,恍若一幅色彩鮮明的油畫。   好美的梯田……忽然,子青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季酣應該就要動手了。但是,控製車子這玩意,除了人為控製,還能有什麼法子?   黃昏了,太陽已經往山坳下滑,沒了陽光的地方已經開始變得幽暗。   進入了盤山路,在石渣路的左邊出現了一個長長的山坳,層層疊疊的梯田被紫色花海覆蓋,錯落有致。   想到人為控製,子青一個激靈,他醒悟,季酣是要用人去控製的辦法!他想起了季酣昨晚與自己交談時所流露出來話……他恍然大悟——他是要親自趕車墜下山穀,與叛徒同歸於盡!   “停車!”他不敢用嗓子說話,隻能嘶啞地挺著氣息喊:“把……季酣……找來!”   “籲……”?魍拉住了韁繩,下車攔住了後麵的馬車……季酣下車,來到他麵前:“什麼事?”   ?魍往馬車指了一下:“隊長,狄艽將軍有請。”   季酣進了車廂裡,子青繼續用氣息對他說道:“讓?魍……避一避……”   季酣明白了,轉頭對?魍道:“你離車遠一點,我與狄艽將軍說點事。”   “諾。”他離開了,走向了後麵的馬車。   看他走遠,子青氣急敗壞地道:“季酣,你是要趕車墜下山穀嗎?”   季酣楞了一下,很是惱火:“這個時候,你冒險停車就是為了對我講這個?你太過分了!如果他們這時候跳下車包圍了你,這次行動就完蛋啦!”   子青根本就沒有聽他的斥責,而是很憤怒追問他:“你回答我,是不是?”   “是,接下來還是我趕車,我會把他們全部乾掉!”季酣直言不諱了。   “我不同意!”子青懵了。   “你不同意?這馬車是一定要墜下山的!可是你自己也說了,我們根本就找不到讓它墜下山去的辦法,你不同意能怎麼著?”季酣朝子青瞪起了眼睛,壓著嗓子怒斥氣呼呼地道:“叛徒在車上,狄艽將軍就在昆陽,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抓捕狄艽將軍獻給秦國人麼?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這麼糾結,會壞事的!”   子青也瞪起了眼睛,急了:“我是不同意你去趕車墜崖,你不能死,洛邑還有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你去做……還不如我去……”   “你得了吧!”季酣氣憤地揮了一下手,打斷了他的話:“我都已經向你交過底了,何必還婆婆媽媽地嘮叨不休?今天是我與老婆相聚的日子,是給我老婆一個交代的日子,你別乾擾我行嗎?”   說著,他扯起門簾就要下車,子青一把拽住他:“等等,你聽我說,其實不用墜崖也能殺光他們。真的,憑我的殺法,我有把握……”   “這事不討論了!”他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子青的話。   子青被他噎住了話,很無奈,道:“好吧,我不攔著你,你想好了,我也沒有辦法。但是,到汾陘以後怎麼做,你總要交代我一下吧?”   “到汾陘以後,狄艽將軍自然會安排你回洛邑……”他脫口道。   “我不需要他安排!”子青急了,他一個冒牌千麵人怎麼能見狄艽呢?他瞅著季酣道:“我已經答應你加入夜鶯小組,需要長期潛伏,怎麼能夠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與狄艽將軍見麵麼?他身邊可有不少人盯著……”   “哪……你說這麼辦?”季酣楞了一下,無措了。   “現在馬車還要往汾陘關趕。你告訴?魍,等一會你們的馬車別跟得太緊了,離我的車遠一點,趁看不見的時候停一下車,我下車躲起來。”子青無奈地瞅著季酣的眼睛道。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好辦法了。想了一下,感覺必須給千麵人一個交代,他忍著悲痛補充道:“另外你吩咐澩穢一下,讓他告訴狄艽將軍,說千麵人也在車廂裡,與叛徒死在一起了。我下車後?魍繼續將馬車趕到汾陘去,到那兒等著接我——不,等著接狄艽將軍。我自己回雍氏,然後回洛邑。”   季酣點點頭,答應了:“我懂了,就這麼辦。夏皓,謝謝你成全我。”   子青聽他這麼說眼睛立刻紅了,傷心又無奈沖季酣哽咽道:“季酣,你個混蛋,不帶你這麼玩的……”   季酣笑,親切地伸出手道:“來小老弟,握一下吧,別忘了我的托付啊?”   “忘不了。”子青隻得伸手與他緊握了一下,淚水滾落了臉頰。   季酣出了馬車廂,分別與外麵的澩穢和?魍交代了事情,然後回三匹馬拉的車去了。   澩穢趕著板車,越過?魍趕的馬車,跑在了頭裡。   季酣站在路邊,子青撩起後窗窗簾看著他,他不慌不忙地坐上了車轅。   ?魍重新坐上車轅,趕著馬車沿著彎彎曲曲的山道向前跑去,轉眼就將後麵的馬車甩得不見了蹤影。   子青見時機已到,拍了拍?魍的肩膀。他明白了,立即拉了一韁繩,馬車頓了一下,停了下來,子青立刻竄出車門,跳下馬車。馬車隨即又被?魍趕走了。   子青迅速地躲進了道旁的樹叢裡。很快,季酣趕著三匹馬拉的車跟了上來,車軲轆隆隆的,很震撼地從他眼前駛過,朝前麵的山崗上奔去。   子青扯下臉套和假發,脫下了身上的長袍汗衫一起往山崖下扔了,隨後在山坡上的道上狂奔起來。但是,他根本就追不上馬車,眼睜睜看著馬車消失在了太陽的餘暉裡。   自己也已經變得氣喘籲籲,他依然不甘地咬牙堅持著朝山崗上狂奔。   季酣是要用自己的命來掩護他子青的身份啊!   這份人情,自己這輩子是沒法還了!   原來他答應季酣留在洛邑、留在太子府,隻是想留一段時間,等待喬詭的甄別。如果通過了甄別就潛伏下來,為夜鶯小組工作。如果喬詭老是疑神疑鬼的,那就撤出太子府,來一個腳底抹油,溜回安邑,帶上白瑩一起去找賈嬋。   但是,沒有想到,季酣竟然是用命將他留在了洛邑。   所以,先前的打算全部作廢了。   他的命屬於季酣,他死,自己也必須死在洛邑。   他必須冒死與樓庳周旋到底,堅決留在太子府,為墨色聯盟服務。   一邊追,一邊心裡暗暗發誓。   拐過了一個彎道,他突然又看見了季酣的馬車。它速度很快,已經轉到了山梁下麵的下坡道上,道很陡,彎彎曲曲的,道邊山穀很深,嶙峋怪石密布,溪水橫流。   他停下了腳步,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車轅,他知道季酣此時正坐在車轅上,帶著一幫叛徒直撲地獄。   突然間,“砰”地一聲,一個車軲轆撞上了車道上一塊凸起石塊,接著馬車一個急轉脫離了山道,一頭墜下山穀朝嶙峋怪石沖去……隨後馬嘶叫起來,隻聽得一聲悶悶巨響,山穀裡再也沒有聲息了。   子青的心絕望地墜下了深淵,他心急如焚朝山穀下麵爬去,連滾帶爬……樹枝紮上了他的手、劃破了他的臉,他全然沒有痛感,腦子裡隻有季酣了。   他怎麼樣了?應該活在吧?!   忽然就聽見了兩個人的喊聲,細聽似乎是在喊他的秦國名字:“子青!子青!子青!”   是苩塨和郭淳的喊聲,他們跟在馬車後麵,應該看見馬車墜下了山穀。   他昂頭看山崗,樹木層層疊嶂,哪有車和人的影子?他隻得大喊地應道:“我沒有事!我沒事!等著我!”   他們聽見了,有了回聲:“要幫助嗎?”   “不用!等著我!”他吼了一嗓子後,繼續往山下爬去。   到了山底穀,昏暗的殘陽下穀底一片狼藉,到處是馬和人的屍塊,車廂已經碎的不見形狀。幸運的是還真有幾個人沒死,其中一個人竟然在山澗的石塊上坐著……   子青心中一喜,季酣還活著?   走近一看,山澗水裡躺著兩個人,還活著;不遠處還有一個人攀著水中的石塊在喘息;石頭上坐著的那個人,是昳夫。可是沒有發現季酣。他沖昳夫大聲問道:“怎麼回事?季酣呢?”   “蜣長官,季隊長死了。”昳夫受傷了,額頭上都是血。他用手摁著傷口,齜牙咧嘴地忍著疼痛,開口道:“奜塱嫌我們坐車時間太長了,要停車動手。隊長製止了他,說這一路狄艽有韓軍保護,一定要到汾陘才能動手,就沒有理他。奜塱就生氣了,剛才季隊長為了趕上前麵狄艽將軍的車子,速度快了一點。奜塱怕死,就罵罵咧咧地讓停車,我氣不過,就製止他,讓他閉嘴。他惱怒地要拔刀,我們就扭打起來,然後他的刀就被我打出了車廂外……或許就是就是這把刀紮著了季隊長,他沒有控製住車,馬車一下子歪下了道路,往山穀裡栽了下來。”   “其他人呢?”子青看了一眼或躺或倚著的另外三個人,是草緡、砙土和一個叫蔡攣的人。   “差不多都死了,活著的就我們這幾個了吧?”   “子青,救我!”倚著山澗石塊,身體一半泡在水裡的蔡攣朝他喊了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秦國土語。子青一愣,他就是喬詭留在衛隊裡的鼴鼠麼?   昳夫也聽見了,他也是義渠人,能聽懂秦國土語。但是,蔡攣摔的不輕,喊聲像是在呻吟,他根本就沒有聽清楚,厭惡地道:“這個家夥真不是個東西,屁話很多,奜塱與我們起爭執,他逃不了乾係!”   可以肯定,蔡攣就是喬詭的暗手了。這家夥在衛隊裡一點也不起眼,夾混在衛隊裡不哼不哈的,讓交錢也就交了,子青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擔憂季酣的生死,想起蔡攣一直在暗中監視自己,他的火一下子竄上了腦門。他一個箭步沖到了蔡攣跟前,沒有想到,蔡攣竟然握著一把弩對著他,嘴裡道:“嗬嗬,子青,你終於露陷了吧?整個衛隊一下子就被你乾掉了!狄艽去哪裡了?”   子青被他的弩逼住,隻能舉起手不敢動了,嘴裡惱怒地道:“狄艽我自然會去追捕,就用不著你操心了。你怎麼樣,傷嚴重麼?”   蔡攣不過是對子青心存疑竇,並沒有證據,聽他這麼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我的腿斷了,很疼。”   “我看看。”說著他彎下要,裝著去看水中他的腳。   蔡攣條件反射地抽動了一下傷腿,疼得“叱”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趁他被疼折磨,無暇警惕自己,子青一把奪過了他的弩,拽著他的衣領往水深的地方拖去,嘴裡罵道:“混蛋,誰讓你說秦國土語的?”   蔡攣猝不及防地被繳了弩,腳又疼的厲害,隻能扭曲著臉“呀呀”地叫著,任憑子青拽著自己往水深處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