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詭帶著子青回了太子府,他吩咐子青第二天依然回風采畫鋪潛伏,等他的命令再回太子府。然後就與荊絭回了自己的書亭。 他現在與樓庳一樣,對子青的身份充滿了疑竇。抓捕狄艽功虧一簣,樓庳對子青有了深深的懷疑,他不認可有功虧一簣的說法,子青活著,說明在馬車墜崖之前他就有了避險動作,所以才活了下來。如此,他與馬車墜崖有著密切的關聯,很值得懷疑。 這讓喬詭感同身受,決意甩鍋子青,在調查過程中找找子青身上的漏洞。 聯係這次弩箭給夜鶯小組報警,喬詭懷疑子青與墨色聯盟有染。因為,荊絭說他曾經與一個身高、體型與子青差不多的人擦肩而過。他懷疑那個人就是射破花盆的人。 他向樓庳報告了荊絭的懷疑,在樓庳的授意下,又對子青進行了一次甄別。 但是,甄別的結果是失敗的,他很沮喪。 子青則去書記亭看望了藤莉,約她一起去狄威街吃秦國大餐去。 就餐過程中,子青加油添醋地講述了在禁衛軍監獄的驚魂經歷,後怕地對藤莉道:“藤莉,你不知道一個人呆在黑漆漆的牢房裡是多麼的恐怖,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喬詭就沒有給你道歉麼?”藤莉很憤怒。 “哎呀,能結束了對我的懷疑,完完整整地從監獄裡出來,我已經夠幸運的啦,還要什麼道歉啊?我以後還是要在他手底下混日子的哦。”子青故意怏怏地道。 “哼,打狗也要看主人吶。他就是不給我、不給樓庳大人、不給浦宗叔叔一點麵子!”藤莉耿耿於懷:“你等著,我一定要讓他給你一個說法。” “算了,你的麵子……我和你的關係沒有確定前,他不會在意的。明天我就回霞光街去了,惹不起躲得起。”他酸酸地道。 “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藤莉更氣了,咬牙切齒地表態道。 子青分析,喬詭已經對自己心存芥蒂,懷有強烈的戒心,而樓庳或許就是始作俑者。此時留在太子府並不是好辦法。現在衛隊墜崖調查還沒有結束,自己躲在前倉街風采畫鋪,倒也不失是一個穩妥的過渡辦法。 雖然回不了太子府。但是,這麼一來,他就有了整合夜鶯小組的機會和時間。 他向夜鶯小組每個成員死信箱發出了指示:蟄伏,等候指示。 夜鶯小組的危機是怎麼來的?子青是一頭霧水,應該不是季酣的問題,喬詭從來沒有向自己提示注意季酣,這不符合邏輯,為了抓捕狄艽,喬詭一定會先掃除一切影響抓捕行動的因素,季酣是如此危險的人物,他不可能視而不見的。更不可能對自己隱瞞季酣的身份。 想起了曾經與季酣的頻繁接觸,還有那個一直沒有露麵的蔡攣,他心悸了起來。是自己大意了,一定在那時流露出了什麼破綻,讓回過味來喬詭對自己充滿了疑竇,所以才利用鑒別弩箭的機會對自己進行了一番訛詐。 至於喬詭是怎麼發現夜鶯小組聯絡點的,他還無從判斷。 但是,季酣已經死了,顯然與他無關。要不……夜鶯小組出了叛徒?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了一身冷汗。 這一次給夜鶯小組射弩示警,給自己惹上大麻煩,他對自己的貿然出手有了後怕。以後開展行動必須切忌沖動,沒有考慮好細節的行動堅決不乾。否則,難說不會留下破綻! 夜鶯小組雖然已經蟄伏。但是危險依然存在,荊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纏上來,夜鶯小組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盡快找到出血點。 細細地整理了一下夜鶯小組的人員情況,對其中一個成員有了特別的興趣。 這個人是霞光街上的衙役捕頭,夜鶯小組臨時負責人武伸,代號烏鴉。他應該了解聯絡點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他重新做了一個臉套,像毀了的那個一樣,是書生氣濃厚的大叔形象。戴上臉套和假發,他去了霞光街衙門捕房。衙門的衙役攔住了他。他對衙役說,請給捕頭武伸捎個信,請告訴他,就說我在茶鋪等他。他強調道:“我姓金,名字叫禪。他知道我的。” 說完他就離開了,實際上並沒有離開,躲進了附近的一個雜貨鋪裡。 很快,從衙門捕房裡急匆匆地走出來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捕頭,徑直往茶鋪去了。他動作很迅速,從他身後跟著的衙役沮喪的表情看,一定是挨了他的責怪了。如此著急地見自己,他應該是可靠的。 子青放下了忐忑的心,至少眼前的人是沒有危險的。 他進了茶鋪,徑直走到跪坐著在矮桌前的武伸麵前,在蒲團上跪坐,悄聲道:“烏鴉,我是金蟾,驚蟬的交通員,叫吳鳴。”金蟾與驚蟬上口說是一個音,他有意混淆自己的身份。他本來想稱呼自己叫埕漾的,可是想起那個風采畫鋪是喬詭安排的,很不安全,靈機一動,給自己起了這個名字,倒也匹配。 武伸顯然對他兩次提及“驚蟬”很詫異,他忽視了交通員這個詞,朝子青點頭悄聲道:“季驚蟬已經關照過我了,歡迎你到來。” 武伸已經點了兩份茶,店小二端了上來,放在矮桌上,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急於見你,是發現儒林廬的聯絡點被秦國太子府間諜所監視了。”子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隨後放下了茶碗,盯著武伸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知道是什麼原因麼?” 武伸吃了一驚,醒悟過來:“原來那個花盆是你打碎的啊?太及時了。我當時也在場,花盆碎了以後我們立即從緊急通道撤離了,一個人也沒有落下。後來我也收到了驚蟬在死信箱發出的指示,就蟄伏不動了。但是,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是一頭的霧水。” 他們終於都安全了!這幾日壓在子青心頭上不安終於解除了,他暗自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有驚無險。 他瞅著武伸笑了,道:“以後就由我與你單線聯係,你必須掐斷原先的所有聯絡渠道,組員間不準橫向發生聯係,以蟄伏為主。你現在的身份組裡有人知道麼?” 烏鴉依然搖頭,肯定地道:“除了季驚蟬沒人知道,我去聯絡點也是便服,我們相互之間是不露底的,連住在哪裡都不問。” 子青喝了一口茶,抬眼瞅著烏鴉,看著他說話。 “其實,采用聯絡點的方式挺好的,也是安全的,至少知道誰是我們的同誌,有行動的時候也好相互照應。”武伸是直腸子,有話直說,顯然,他對單線聯係頗為不屑。 “以後我們的行動以單獨收集情報為主,沒有小組行動了。”子青解釋道:“東周人為了平息秦國人的憤怒,加大了打擊反秦活動力度,對墨色聯盟的活動打擊也強化了。以後的諜報活動會很血腥,保全自己是第一位的,有橫向聯係的很容易受牽連。所以,必須采取縱向單線聯係。” “知道了。”他點點頭,看著子青道:“反正以後是你當家,我服從就是了。” “那個聯絡點是誰負責的?前一段時間組裡有過什麼異常麼?”子青又喝了一口茶。他對夜鶯小組被間諜所盯上很是警覺,總感到不踏實,話題忍不住又轉了話題:“有沒有人長時間沒有露麵,或者失去聯係過?” “沒有,我沒有發現異常,季驚蟬也沒有提起過,組裡的活動很正常。聯絡點的負責人是菟絨,她歷來與儒道堂關係交好。當時她也跟著我們一起緊急撤離了,現在也應該安全。”他介紹道,瞅著子青:“會不會你發現間諜所特工是一個偶然?” 子青搖搖頭,在諜戰裡沒有偶然。看起來武伸也不是一個深諳諜戰之道的人。 “以後我怎麼聯係你?”見子青否認了他的問題,他又問關切地跟著問了一句。 “不要聯係我,你的活動在我眼皮之下。有緊急情況你在你們衙門捕房門上劃一個×,我自然會聯係你。” 他點點頭,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不吱聲了。 “我先走了。我會在衙門捕房門上用粉筆劃圈,你看到圈後去察看死信箱。請時刻注意信箱上的記號。”說著,他起身站起來準備離開。 “好的。”武伸無奈地想站起來送他,被子青的手勢和眼神製止住了。 從武伸那裡除了得到小組成員安全無恙這個消息,其他消息什麼也沒有得到,對夜鶯小組遭遇危機的原因,他沒有摸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但是,夜鶯小組陷入險境是確定無疑的,關鍵是引發這個危機點還沒有找到。 令他欣慰的是他走對了第一步,夜鶯小組已經完全蟄伏,安全了。接下來,他需要重整夜鶯小組,對小組成員逐個進行甄別,徹底消除引發危機的漏銅。 現在,菟絨成了子青關注的重點人物。她作為夜鶯小組聯絡點的寓所被間諜所盯上了,本身就說明她出了問題。有意思的是,菟絨的代號竟然就是夜鶯。不知道是先有夜鶯小組,還是再有了夜鶯?或者,是先有了夜鶯?那麼,夜鶯可就是老資格特工了。 應該可以與菟絨見麵了,季酣托他照顧的小妹妹不知長得得怎麼樣,不會是個美女吧? 另外,還需要從間諜所內部去確認一下,喬詭是怎麼盯上菟絨的聯絡點的。 但是,他現在還沒有辦法回太子府,喬詭的甩鍋行動還沒有結果。 菟絨的死信箱也在霞光街附近。但是,不如當麵談話那麼直接和透徹。他決定了,還是先見一見菟絨,聽聽她對聯絡點暴露的解釋或看法。 時間還早,他扯掉了易容後,回到風采畫鋪睡了一個午覺。這幾天太緊張,心裡一直揪著夜鶯小組的安危,都沒有好好睡過囫圇覺了,很疲憊。 在夢中,他發現自己陷入了間諜所的包圍中,沒辦法脫身,隻能快步地踏上窗前的矮桌,一頭撞破推窗跳了出去、隨後卻發現這窗子下麵竟然是懸崖,是一個深淵,他不停在下墜、下墜……他嚇醒了,大汗淋漓。 看看漏沙,已經睡了一個時辰了。 這夢提示了什麼?他很沮喪,有受挫的感覺。 重新戴上臉套和假發,在水桶重看了一下自己的倒影,還是一臉的拉渣胡子書生樣子。他套上了淡青長袍汗衫,依然是一位沉溺與書中的大叔。 出了門,沿街逛著,來到了菟絨所在的霞光儒道堂,對道堂保鏢道:“請給我找一下菟絨……” “哦,”保鏢看著他笑著道:“很不巧,她出去了。不過很快就會回來的。你等她一會吧。” “好的,謝謝。”他笑著道:“但是,我還有事,就過一會再來吧。請你告訴她,我是來還《禮學》這本書的,酉時來見她。” 保鏢點頭,道:“好的,你酉時到儒道堂來吧,我讓她在會客堂等你。” “謝謝。”子青躬腰作揖後離開了。 菟絨是非常不屑儒學的,隻是為了掩飾自己墨色聯盟的身份而棲身於儒道堂工作,是一個日常事務管理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簡稱協理。 自從撤離了儒林廬,她就換了寓所,來到霞光儒道堂擔任協理。 很快的,她就收到了驚蟬在死信箱的指示,讓她蟄伏。現在,又要求與自己見麵。想起自己的秘密,她心煩意亂,姐夫失蹤了,夜鶯小組換了驚蟬,新驚蟬會信任自己麼? 她內心很是慌亂。 她隻有十五歲,是儒道堂中唯一的女性和年齡最小的協理,很喜歡穿短袍和襖裙,淡青色的襖長僅過腰,袖子卻是寬敞的長袖,似乎時刻就會舞起來似的。 她站在道堂外,文靜的就像個侍女,沒人會注意她。 可是,那天下課以後,還是有人注意到了她。 那時道堂的講道剛散去,菟絨站在道堂外恭送修道者,廊道上走來了一個中年人,他穿著一身青灰色的長袍汗衫,額前頭發稀疏,腦門光光的,臉上胡子刮得發青,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他是喬詭。 自從有人射弩報警,夜鶯小組從儒林廬撤離以後,他就開始查找菟絨的下落。憑著對她與儒道關係密切的情報,他終於找到了她下落,特意來與她接頭了。 他笑著沖菟絨點頭,問道:“是菟絨小姐麼?” 菟絨點點頭,感覺他應該是哪位儒學大家,躬謙地道:“我是。請問您是……” “哦,我姓喬,名軼。是芙狃先生托我來找你的。”他笑道。 菟絨驚詫地抬了一下眼皮笑了:“喬先生,芙狃是誰啊?” “難怪芙狃說你值得信任,是一隻伶俐的夜鶯。”喬詭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