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請巫師在手臂傷口的上方用牛筋紮緊住,隨後解開傷口上纏著的布,將鹽水澆灑在傷口上,清洗起傷口。 他雖然喝了酒,卻依然疼得齜牙咧嘴。 瞿茼在一旁看著,見子青擰著眉,血和水泊泊地從傷口處流下,她很揪心,很惶恐,忍不住發聲道:“巫師,這……就這麼清洗麼?很疼的哦。” 巫師笑道:“都傷成這樣了,就不用喝麻沸散了吧……當然,如果你堅持,我讓護士去取……” “等等。”子青急了,打斷了巫師的話。他的行動目的還沒有達成,不想被麻醉。說著他扭頭對瞿茼笑道:“瞿茼,你到外麵去呆一會好嗎?我有些問題要問一下巫師。” 瞿茼楞了一下,感覺不便反對,隻好轉身往門外走。 “謝謝,不好意思了。請帶上門。”子青朝她躬腰道。 她白了子青一眼,帶上了門。 “抱歉了,請繼續吧。”子青笑著對巫師道。 “是這樣啊!”巫師一愣,恍然大悟,很滿意子青的態度和機靈,忍不住贊嘆道:“真有你的。” 他繼續為子青清洗起傷口,隨後往傷口上塗抹了金瘡藥。傷口一下一下被觸碰,子青感覺如針紮般疼痛,痛感很強烈。從這一點來說,瞿茼是細心的。不由得,他感覺瞿茼應該是個很善良的人。 看看傷口已經處理完畢,巫師開始將傷口包紮了起來,鬆開了臂上紮的牛筋帶。 還沒沒有起身,門外傳來了喧嘩聲,隻見藤莉急急地走在前頭,瞿茼跟在後麵闖進了診治室。 “子青哥哥,傷得怎麼樣啊?很嚴重麼?”藤莉臉色刷白,一臉緊張兮兮的樣子。 “沒事,小傷而已!”子青笑嘻嘻的,隨後奇怪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衛戍軍總部向太子府通報了河水浮橋襲擊案,說有反秦分子襲擊太子府的人。襲擊被挫敗。但是,說有太子府的人受傷,送兵站診所了……”她介紹道:“後來點名,發覺瞿茼和你沒有到,我就急忙趕來了。嚇死我了。” “這次多虧了子青我才死裡逃生,”瞿茼朝子青深深地躬腰作揖,道:“大恩不言謝,可是我無以為報啊!” 她又流淚了。 子青趕緊低頭回禮,道:“哎呀瞿茼,你這麼客氣乾什麼啊,都是同事,你這樣搞得我很不好意思的。” 藤莉咯咯笑了起來,道:“這倒是真的,瞿茼,你要是在這麼作揖下去,子青的真恨不能找條縫鉆到地下麵去了。” 瞿茼聽她這麼一說也就抬起了頭,抹了一把淚水。 藤莉陪著子青與瞿茼一起回了太子府。 子青回到了書亭。但是,如往常一樣,書亭空無一人,連博士也不在。他心裡暗自冷笑,喬詭嘴上說信任他了,其實還是對他心存疑竇,不敢把任務交給自己啊。 藤莉和瞿茼回自己的書亭忙去了。 坐了一會,感到很疲倦,想起褲兜裡的黃泥,他坐不住了,走到資料亭對瞿茼道:“我感覺有點累,回去睡一覺。博士來了請代我告假。” “哦哦,你去吧,好好休息。博士這邊我會說的。”瞿茼忙不迭失地道,對子青態度與以往有了天上地下的差別。 子青感覺這次行動非常成功,很欣慰,微笑著低頭道:“謝謝。” 他沿著廊道徑直往間諜所門前走去,忽然感覺到了背後有熾熱的目光注視。 他沒有敢回頭。瞿茼現在的態度他已經很滿意了,不敢得隴望蜀,奢望有其他的收獲。 他叫了一輛人力車去了河灘那兒蒲汊街,然後上一輛馬車,往霞光街附近的亞培街趕去,他需要將黃泥放在“烏鴉”的死信箱裡,讓他設法去配鑰匙。 武伸的家在亞培街,厚實烏漆的院門背後是小小的院子。院子裡有山石木結構房子,二層,石塊外墻。屋脊上石片如鱗,窗藤蔓纏繞。房外一側有幽暗狹窄的木樓梯通往二樓,經過玲瓏的亭子間,走進寬敞的前樓,推開房間窗戶,似乎伸手就能觸及對麵人家的門墻,鄰裡間的聲息響動清晰可聞。 但是,現在臨近中午,敞開的院子裡沒有什麼人,他直接上了樓梯。武伸住在二樓,他在靠門口的地方裝了一個放燈盞隔板,隔板裡有一個暗格,用一塊木板蓋著,死信箱就是這個暗格,很隱蔽。 放好銅盒,他去了霞光街衙門捕房,在信箱上畫了一個圈攔了一輛馬車往陽自己的寓所趕去。 回到狄威街,他忐忑的心頓時鬆弛了下來,忽然感覺很餓,就在寓所附近的食鋪吃了點東西,隨後悠閑地往寓所走去。 遠遠的,看見自己寓所的門口站著一個女人,正在無措地東張西望,看衣服像是瞿茼。他快步地走了上去:“瞿茼,真是你啊?” “子青,你不在家裡呆著休息還到處亂跑,這可不像一個傷員的樣子。”她似乎很生氣。 子青笑,道:“沒有亂跑,不過是肚子餓了,去吃了點東西。” “是這樣啊。”她躬腰道:“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 “哎呀呀,你怎麼又多禮了呀……”子青低頭道:“瞿茼,沒必要的。” “我給你帶來了午飯。”她笑著直起了身體,抬了抬手向他展示手中的食盒:“可惜你已經吃了。” “謝謝瞿茼。”子青道謝著領著她往樓梯上走,開了門,請她進屋:“快請進吧。” 脫鞋進了房間,瞿茼在矮桌前跪坐,子青也跪坐下後,瞿茼發愁地看了一眼帶來的飯盒道:“子青是否可以再吃一點啊?我帶了兩份吶,天熱不能放的……” 子青摸了一下頭裝著勉為其難的樣子答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真是難為瞿茼了。這樣,我就再吃一點好了,嗯,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辜負瞿茼的心意啊。” 瞿茼滿意地笑,很欣賞他的態度:“子青就是善解人意。哎,你在藤莉麵前也這樣麼?” “當然,我一直就是這樣的啊。”子青起身取來盤子和勺子遞給她,一邊隨口答道:“在你看來是善解人意,在我看來是相互理解,我都習慣了。” “這個習慣真好。”她由衷的贊揚道,打開飯盒往盤子裡撥出了一份飯。飯盒裡的飯一看就是食鋪裡買的,是兩份一樣的魚排飯。 “好誘人哦,你快吃吧,一定很餓了。”子青嬉笑道。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她拿起了勺子,攪著飯吃了起來。飯很香,魚排烤得焦黃,確實誘人。 子青也吃了起來。 “子青,你今天怎麼就這麼巧遇上我了啊?”她吃著,忍不住問起早上的事。 “巧什麼啊?這幾個女人盯你稍好幾天了,我前幾天在太子府附近發現的。想告訴你,你對我好像看法很大,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沒辦法,我隻能暗地裡跟著保護你了。”子青看著她,很是疑惑:“瞿茼,我沒有得罪你吧,乾嘛對我不理不睬的?” “這個啊……”瞿茼狡猾地笑了起來:“我是女人。女人麼,就是擅變的……” 但是,她旋即放下勺子,朝子青恭恭敬敬地躬腰作揖,甚至把頭抵在了地上,淒淒地道:“實在是對不起子青。” “嘿呀,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啊!你快起來吧。”他慌忙地道。 她顯然已經對子青不善禮節了然於胸,也就順著子青的話起身繼續跪坐在矮桌前,抹了一把淚,繼續吃飯了。 見她這副感恩又淒淒然的樣子,仿佛忍受著天大的委屈,他無語了,隻能默默地吃飯。 “子青,你與藤莉的關係……”她瞥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好像與以前不一樣了,是確定關係了麼?” “也就這樣了吧。”他笑了一下。 “也就這樣是什麼意思?是不滿意?還是將就著算了?”瞿茼搖搖頭,連續問了一長串問號。 子青不想當她的麵說藤莉的不是,也不想當她的麵誇藤莉,隻能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瞿茼瞅著子青的眼睛直言不諱地繼續說道:“感情的事關係一個人一輩子的幸福,是不能將就的……我看是藤莉更喜歡你多些,還是考慮退出吧?天下女孩的多得是,你如果願意我……我可以……我可以給你介紹姑娘的……” 子青聽了一楞,想起了她們三人在診所讓他猜名字的情景,原來這件事給瞿茼的刺激遠勝於給自己帶來的尷尬啊。 子青明白了,他與藤莉好了,打碎了瞿茼的憧憬,她冷淡自己,是在與自己慪氣啊。 子青毫不猶豫地搖起了頭,與藤莉的交往涉及情報,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朝瞿茼躬腰作揖致意,很真誠地道:“謝謝瞿茼的美意了。但是,從目前來看,我與藤莉情投意合,就不麻煩你了。謝謝。” “是……這樣啊……”瞿茼失望地瞥了他一眼,用勺子挖起了飯盒中的米飯,卻不往嘴裡塞了。過了一會,她乾脆把勺子放在飯盒裡,合上了蓋子,不吃了。 “不吃啦?”他擔心地瞅了她一眼,真怕她繼續剛才的話題。選擇藤莉是為了情報,她的資料亭雖然很重要,隻是比起書記亭的機要文件就差了一截了。況且自己已經竊取了資料亭鑰匙,犯不著再添變故。 “嗯,吃飽了。”瞿茼朝他躬身道。想了一下,她又不甘心地道:“子青,我希望你幸福,真的,我就是這麼想的。你對藤莉滿意,我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我會為你默默祝福的,也會為你守望……幸福。” 子青朝躬腰頭,裝著很感激的樣子,道:“謝謝,謝謝瞿茼。” 正說著,房門被敲響了。子青開了門,見是藤莉提著飯盒站在門口。 藤莉一眼就看到了房間裡麵的瞿茼,驚訝地道:“哎呦瞿茼,你也在呀?” “是啊,子青為救我受了傷,總不能讓他餓肚子啊,我就給他送來了。” “唉,我今天實在是忙昏了,等自己餓急了,才想起子青還餓著,就急忙趕來了,沒想到還是落在了瞿茼的後麵。” “我也來晚了,我來的時候,子青已經在外麵吃完了,正往回走吶。” “是嗎?”藤莉脫了鞋跪坐在了矮桌邊,看了一眼子青的盤子:“那怎麼還在吃啊?” “哎呀,瞿茼不是都已經買來了嘛,不吃就浪費了,我就再硬塞了一點。”子青嗬嗬笑了起來:“不過,藤莉,你的這一份我是無論如何都塞不下去了……” 藤莉白了他一眼:“什麼意思?就是說瞿茼拿來的比我拿來的香唄。”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子青很無奈地撇了一下嘴,女人吃醋真是個無厘頭的事。 瞿茼提著飯盒站了起來,朝子青躬腰道:“那麼,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回太子府了。你們慢吃。” 子青也站了起來,躬腰道:“謝謝瞿茼。請以後不要在送飯了,天很熱,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自己能解決的,真的不客氣。非常謝謝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領了。” 瞿茼穿好鞋子,朝他躬腰道別後走了。 “你真的不吃了?”藤莉似乎非常失望。 子青摟住了她,壞壞地盯著她的眼睛笑道:“我想吃你,你給嗎?” “哎呀,”她頓時心花怒放,卻側頭蹙眉躲避他的吻:“別弄花了我的臉,我一會要回太子府工作吶……” 子青不管她的說辭,強行吻了她。 過了兩天,子青去了一次霞光街衙門捕房,他擦去門口信箱上畫的×,去了“烏鴉”在霞光坊的死信箱,拿到了配好的鑰匙。 這個成果可以說是拿那三個女人的命換來的。她們罪不至死,他也沒有想要她們的命,是自己計劃不周,失策了。 他心裡很不是滋味。是自己低估了她們與命運抗爭的決心,低估了她們瘋狂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態。雖然他本意不想如此,卻直接導致她們把命弄丟了。 他很懊惱。 翌日,他去太子府上班了。 剛進走廊,就看見喬詭從書亭出來。 “子青,怎麼不多休息幾天呢?工作的事不急的嘛,養好傷再說。”他看著子青被紗布裹著的手臂,很是關切。 子青低頭道:“謝謝博士的關心。不過,悶在家裡實在難受,我喜歡呼吸洛水潮濕的空氣。” “是嗎?那就好,隨你的便了。”喬詭笑吟吟地望著他,性情很不錯:“這次瞿茼遇襲幸虧你出手相救,你可是我們間諜所的福星啊。” “說起這個,那三個女人是什麼人啊?”他借機問道,想摸一摸喬詭對這事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