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天開始變冷,喬詭似乎這才想起子青,把他招回了太子府尋問與趙國特使府線人接洽情況。 子青攤了一下雙手,很羞愧地道:“博士,那些趙國人和韓國人嘴裡說的東西,正如宮廷所判斷的,基本與秦國的觀點是相同的。麵上有時會給秦國甩臉子,實際上還是偏袒秦國的。趙國已經承認了光狼城歸秦國了。但是,暗地裡還在悄悄增強鄔城泊地區軍力……這種情報早已經上了宮廷庭報,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博士,價值不大唉!” “怎麼,灰心了?”喬詭瞅著他,眼神陰晴不定地反問道。 “感覺有點浪費時間和銀子……”子青有肉麻銀子的意味,感覺出喬詭的不屑,他窘迫地解釋了一句。 “必要的交際還是需要的,眼光要看遠一點。關鍵是,我們的軍事部署是不是泄密了?”喬詭自我安慰似的喃喃道。隨後將目光盯住了子青的眼睛。 “這怎麼可能?”子青楞了一下,裝起了一臉的懵逼反問喬詭道:“不會吧?我們的情報怎麼會泄露?” “趙國人似乎對我們很了解,增兵鄔城泊地區的意誌很堅定,弄得吾王都有了擔心,怕抽調光狼城駐屯軍南下以後,光狼城扛不住趙軍的攻擊……鹹陽衛戍軍大營也有疑惑,趙國的每一步都與我軍針鋒相對……”喬詭瞅著子青搖搖頭,無奈地解釋道:“你不知道,衛戍軍間諜所偵截獲了不少情報,全是密碼……挺麻煩的,沒有九宮格我們根本就破解不了這些密碼。所以,衛戍軍要求我們外交情報方向要有所突破,找到比對的途徑……” “這個可不好做,這不是要求突破就能突破的……”子青沮喪地道。 沉默了一會,喬詭無奈地道:“那就這樣吧,不管能不能突破,盡力地去做吧。” “諾。”子青躬腰作揖告別,去書記亭看了藤莉,與她卿卿我我一番後,離開了太子府。 他往趙國特使府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趙國特使府姓莫那個人的家在哪裡?喬詭急於取得情報,他不能再這麼用嘴去應付他,至少應該和趙國特使府莫姓的人碰一麵,喝頓酒。 子青相信,趙國特使府的那個人,見了自己一定會認出來的,就像當初他冒名蜣淋,奜塱的夫人一眼能把他認出來一樣……所以,現在沒有必要啟動長頸鶴去查他,讓長頸鶴冒不必要的風險。 在趙國特使府對麵的榮星客棧守了幾天,始終沒有人與他相遇或多看他一眼。 子青有點失望,懷疑這個姓莫的人躲開自己了。但是,他不想放棄,想把他找出來。 他繼續守在那兒。 那天在榮星客棧門口,子青忽然從風中嗅到一股香味,這個香味似曾嗅到過……他記起來來了,他在診所聞過,也在家裡聞到過,這個香味有著淡淡的薄荷清香,很好聞,是間諜所同事泣紫所用的香水。 但是,他並沒有發現她,說明她喬裝打扮了,她是盯上自己了麼? 子青心裡一陣忐忑,繼續徘徊在榮星客棧門口,眼睛似乎不經意看著河水浮橋上的行人,實際上一直緊盯著趙國特使府,隻要有男人出來,他就麵向這個男人。他相信,如果這個人是那個姓莫的,看見他一定會朝他走過來的。 但是,守了兩個時辰也沒有人主動與自己打招呼。 忽然他就明白了喬詭讓他回太子府又重點談論趙國情報的目的,就是要讓自己出現在趙國特使府附近啊。 他頓時有了驚悸,不明白自己在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被喬詭給察覺了,讓泣紫盯上了自己? 轉念又感覺很蹊蹺,間諜執行任務的時候是不會使用香水的,這說明泣紫不在乎暴露,或者就是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 真的是為了引起自己注意麼? 前後沒有什麼熟悉的身影,那泣紫一定是進了榮星客棧。 子青躲在客棧拐角後麵,決心盯上她。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泣紫終於出現了。隨即,熟悉的香味陣陣飄來。她穿著一身男人的服裝,留著八字須,儼然像個紈絝弟子。隻是身形沒有逃過子青的眼睛。 她遠遠地跟在一對男女身後,不前不後,就是遠遠地跟著,根本就沒有顧忌子青是否跟在自己身後,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意圖。 被跟蹤的那個女人……似乎是太子府書記亭另一位書記杏蒾。 子青忽然明白了,杏蒾是在與別人幽會啊!奇怪,怎麼就被間諜所給盯上了?喬詭很可能將太子府可能存在的泄密當事人鎖定為杏蒾了? 泣紫根本就沒有避他的樣子,是受喬詭指令有意識地激起他的好奇麼? 子青決定不跟著他們了,既然泣紫已經盯上杏蒾,他跟著也沒有意思。 他回到了榮星客棧門口,繼續盯著從趙國特使府出來的男人。 直到傍晚也沒有一個男人向他示意……他忽然醒悟,趙國特使府內肯定有人在監視著外麵,如此,即便認識他的人也會裝著不認識他匆匆離去,自己行為冒失了。 他轉身回秦國太子府去了。 太子府已經安靜了許多,間諜所的每個書亭都已經靜悄悄的了。 眼看廊道裡無人,子青立刻開門進了資料亭。 慢慢地找了一下檔案資料,翻出了杏蒾的檔案。檔案內容不多,隻是薄薄的幾頁絹帛,他定睛細細看了一下,除了她幾次嫁人的情況有些特殊,也是很平平淡的。 但是,一個女人竟然兩次嫁人,說明也不是一個平凡的人,難道她是一個克夫的命? 如果不是命運,那她的命也真夠硬的,應該是她耍了陰謀詭計的結果。 可是也不對,能在太子府棲身的都不是泛泛之輩,難道是樓庳對自己起了疑心,要通過杏蒾近一步甄別自己的身份麼?門外似乎有人走動的聲音。他屏聲息氣,腦子卻迅速地運轉起來。 細聽走廊裡已經沒有動靜,他繼續細細地看起檔案—— 她是義渠人,當時在流落在蒲阪街頭,奄奄一息。碰巧遇上了在義渠以商人為名進行情報搜集的杏兀。他見旻蕸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妃子,而且看上去確實是一個美人坯子,便將她帶去了鹹陽,治好了她的瘋病。 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委身成為了杏兀的小妾,隨夫姓,取名杏蒾,常跟在杏兀左右,結識了不少文人騷客。 那時候,杏兀雖然已經是博士,負責對國外的外交情分析工作,與樓庳候正的交情不錯。但是,歲數畢竟已經不小了,終於有一天撒手西去。 在樓庳來吊唁杏兀的時候,杏蒾請求樓庳安排事情做,樓庳就將她收為了門客,做一些書記工作。 後來,她結識了禦史劉摰,成為他的小妾以後離開了候正府。三年前劉摰因馬驚摔死後,杏蒾又回到候正府繼續做書記,後來又隨樓庳來洛邑,任職到今。 檔案特別注明,杏蒾一直沒有子嗣,至今仍孑然一身,在世已經沒有親人了。 很乾凈的檔案,這樣的一個人,泣紫為什麼要跟著她? 沒有答案。又用心細聽了一下門外,已經悄無動靜,他開門以後探頭觀察了一番,然後迅速出門上鎖,離開太子府,回狄威街寓所去了。 杏蒾的居所也在陽狄威街,與子青的寓所不是太遠。但是,卻比他的寓所有格調多了,進門有小花園,小陽臺,後麵有天井柵欄,設施齊全。 她屋子裡的燈盞已經點亮了,說明她已經回家了。子青在她的寓所外停留了一會,沒有想明白泣紫跟著她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跟蹤那個男人麼?那個男人是反秦分子? 帶著滿腦子的疑惑,他回自己的寓所去了。 寓所的燈亮著,敲開門,一頭汗的藤莉出現在他麵前:“子青,你可回來啦!” 子青看著她滿頭的汗,很奇怪:“你這是……怎麼一頭的汗啊?” “我在擦地板吶……”她捋了一下額前黏著汗的頭發笑嘻嘻地道。 “嗬呀,真是辛苦啦。”子青低頭致意道:“完了麼?我們就吃飯去吧?我要好好慰勞慰勞你。” “就好了。”她開心地躬腰道:“我擦把臉,洗一下手。” 很快她就整理好了自己,他們出門往秦國食鋪走去。 “哎,你知道我今天看見誰了麼?”子青看著街邊的房子,故作神秘道:“是泣紫唉。知道她跟蹤誰嗎?” “能是誰?”她不以為然:“反秦分子唄。” “什麼啊!”他搖頭:“你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人……” “到底是誰啊?”她的好奇被激活了。 “杏蒾。”他對她悄聲地道。 “她啊?”她笑了,白了他一眼。 “很意外吧?”他很得意。 “也意外,也不意外。”她淡淡地道。 “什麼意思啊?”這下輪到他詫異了,看來藤莉有內幕。 “她是個水性楊花的人。”藤莉解釋道:“當初她是候正府門客中的一枝花,後來嫁給了一個禦史,離開了候正府。她一直沒有孩子。蹊蹺的是他丈夫外出遭遇馬驚摔死了。因為以往與婆婆和幾房太太關係不好,就要求繼續來候正府工作了。但是,她的婆婆說她的兒子是杏蒾設計害死的,並且夥同鹹陽正金當鋪掌櫃、她的情夫苩粱侵吞了他兒子的財產。” “啊,原來裡麵有故事啊。後來呢?衙門調查了麼?” “調查了,衙役說,婆婆的說法沒有證據支持,鹹陽衙門也沒有查到杏蒾名下有什麼財產……哼,當鋪是人家自己家裡的,什麼戶名不戶名,藏點財產還不容易麼?也許他們早就合夥算計杏蒾家的財產了……” 子青明白了,今天與杏蒾幽會的人很可能就是苩粱,他已經從秦國來洛邑任正金當鋪洛邑分號的掌櫃。 杏蒾是從鹹陽追隨苩粱到洛邑來的。但是,間諜所不會吃飽了撐的去管杏蒾的私情。 由苩粱子青想起了苩塨,看起來,姓苩的人家是有錢人,苩塨也不是偶然在秦國太子府工作的。 如此,泣紫盯上苩粱,會不會有苩塨的因素呢? 他笑道:“如此看來,杏蒾與苩粱是藕斷絲連,心心相印啊,兩人雙雙對對地來到洛邑,是準備結婚的麼?” “什麼結婚啊?”藤莉鄙視地瞥了他一眼:“苩粱是有老婆的,有三個孩子,他們家哪裡能容忍杏蒾這個騷狐貍啊?苩粱就是玩玩而已,她想上位簡直就是白日做夢!再說,苩粱是被家裡發配到洛邑來的,他老婆也隨他一起來了,是來監視他的。聽說,再發現他與杏蒾有染,就將取消他作為家產繼承人的資格。” “嘿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來你對她的看法也不好。”子青笑嗬嗬地看著她:“可是,平時你們倆關係還是很融洽的麼?” “你連女人之間的假惺惺都看不出來麼?”她奇怪地白了他一眼,憤憤地道:“總有一天,我要讓她死得慘不忍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子青心顫了一下,看起來,藤莉對杏蒾頗有怨氣,仇恨不是一點點啊!他點點頭,道:“這就是你說的不意外。那麼意外呢?” “意外麼……就是泣紫了,秦國太子府應該不會對杏蒾這樣的人感興趣的。”藤莉幸災樂禍地笑道:“也就是說,她攤上大事了!” 子青裝著恍然大悟的樣子拍了一下腦門:“是哦,我們間諜所即便是對豪門喋血案也不會感興趣,怎麼會管小三上位的事?不過,我還有一絲不明,她怎麼得罪你了?” “她想把我擠走,竟然想搶我的位置!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行!”藤莉氣不打一處來地道。 “啊,這麼狂妄啊?”子青真的吃了一驚,看杏蒾的城府不至於這麼淺薄吧? 轉念子青笑了起來,或許這是女人之間在書亭的勾心鬥角,藤莉與杏蒾之間積攢了太多的鬱悶和憤怒。 但是,女人間的爭執不能解釋泣紫跟蹤杏蒾的目的所在。如果是涉及財產、私情方麵事情,泣紫自己一定能搞定,沒必要把跟蹤杏蒾的事故意暴露給自己的,她一定是按喬詭的授意才這麼做的。 想到這一點,他的心忐忑起來,喬詭對自己從沒有放心過,這一次他是針對自己又耍出了什麼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