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脫下衣袍、鞋子放在岸邊的石塊上後悄悄地下了水,往靈柩船尾遊去。 水很冷,他觀察了一會船上的動靜,發覺苩琴並沒有察覺自己的到來,於是雙手搭住船尾,人從水裡躍起,用手使勁地壓了一下船尾,隨後吸了一口氣潛進水裡。 船頓時劇烈地顛簸了起來。 苩琴感覺到了異常,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然後舉起燈盞,手攀著棺槨從船頭往船尾走來。她很小心,每邁一步前手都會先攀著棺槨,踩實了才走第二步,很怕被顛簸的船晃落到水裡。 顯然,船的突然顛簸引起了她的好奇,是什麼東西致使船顛簸了?船的顛簸是從船尾開始的,她想去船尾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哪知道子青正潛伏在水麵下,將苩琴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裡。當她舉著燈盞在他眼前的船幫處停頓時,他從水下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處,一使勁,將她拽下了河。 苩琴猝不及防,“哎呀”一聲便落在了水中,手中的燈盞也隨之落進了水中,頓時周遭漆黑一片。她劇烈地掙紮起來。子青拽著她的後背領子將她摁在了水裡,掙紮了一會,她忽然就沒有了動靜。 子青爬上船,把苩琴的屍體也拖上了船,然後舉起棺槨前祭祀的香燭,朝杏蒾藏身的位置劃了一個圈。 杏蒾很快來到了船邊,從船尾上搭著的船板上了船,她無視了苩琴的屍體,急切地問子青道:“找到金子了麼?” “還沒有,棺槨的蓋子還沒有移開。”子青渾身水淋淋的,感覺很冷。 “那還等什麼?快移開啊!”她急急地催道。 “不是等你來開麼?”子青笑了,一把推開了棺蓋子,扭頭朝棺槨裡瞅了一眼,開心地道:“嗬,還真有金子啊……” 警覺的杏蒾聞言上前,俯身朝棺槨看了一眼。可是,裡麵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金子在哪裡?她疑惑地抬頭看向子青。 子青笑了:“我的意思,你不就是千金麼?躺進去就是了……” 杏蒾大驚,手裡的匕首迅速朝子青的腰眼刺去。說時遲那時快,還沒有等她發力,她的手腕已經被子青反扭住,匕首被他拿走,扔進了河裡。 “哎呀呀,你乾什麼啊?”杏蒾疼得叫了起來:“弄疼我了。” 子青笑了起來:“嗬嗬,就你這身手,還想殺我?” “別誤會,子青,我從沒有要殺你的意思……”她急急地申辯道,臉刷地一下白了,黑暗中仿佛戴上了白色麵具。 “你那麼多次固執地置我於死地、哪怕是赤山君死後也不收手、白瑩以德報怨救你一命,你卻置若罔聞,向縣衙舉報了她,非要置她於死地。你就是一個狼心狗肺之人。可現在竟然連想害死我都不敢承認,就是想讓我放你一條生路是麼?嗬嗬,想想,這有可能麼?” “子青,我看你就是對我有誤會……”她弱弱地道,眼中流下了淒淒的淚水。 子青嘻嘻地笑,譏諷道:“是,誤會很深。因為你是個大善人,是連一個螞蟻都不願意踩死的人。所以,我不該殺你是麼?” 她一下子呆住了,嘴唇蠕動著說不出話來。 “其實在你喊我無忌的時候,我就可以殺了你的。因為,你沒有十分的把握是不會喊我無忌的。你很熟悉我胳膊上的刺青,一定細細查看了,那些改刺的痕跡逃不過你的眼睛……”子青說著又嗬嗬笑了起來,譏笑地道:“我沒有殺你,隻是不想見血,反正你急於找到金子,早晚會躺在苩粱身邊。嗬嗬……不過,你醒悟得倒也快,知道了我與達鶴堂的關係後,以為我是要通過樓庳的關係混進秦國王宮,馬上就改了口,說看錯了刺青。其實就是想穩住我,等樓庳從鹹陽回洛邑後再向他匯報。 隻是你這個改口的理由太牽強了。說什麼那時候的我‘是一個嬰兒,現在的長相什麼樣,說不清楚’……嘖嘖,信口開河哦。 不過,說起貴人,我告訴你,白瑩現在成了我的大夫人,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皇親國戚。你是白白辜負了她救你的一片苦心啊。 不過,這一次你的固執算是到頭了,再也不能去坑害人了……” “無忌,”她沮喪地瞅著他,絕望地哀求道:“我不也是你的夫人麼?我已經將我的身子給了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吧?” “給你機會弄死我麼?”子青憤然打斷了她的話,迅疾地抓著她的衣領一下子把她扔下了河水中。 “噗通”一聲,濺起很大的水花。她猝不及防,在河裡手腳亂舞。 “救命!”她掙紮著冒出頭喊了一聲,可緊接著水就湧進了她口中,再也出不了聲了。 子青拖著苩琴的屍體下到河裡,把屍體朝杏蒾推去。慌亂中的杏蒾以為這個人是子青,立刻死死地抱住了,把屍體當成了救命稻草。其實,子青心裡明白,她就是要拽著自己,與自己同歸於盡。這個惡毒的女人,臨死也要拖一個墊背的。 他上了船,冷眼瞅著她抱著屍體一起緩緩地往河底沉去。 其實,旻蕸和白瑩就是赤山君派出來殺自己的死士。白瑩醒悟了,而旻蕸一直沉陷在妃子夢裡沒有醒來。 過去她從沒有認清她自己死士的身份。現在的她不過是樓庳測試自己年齡的一個陷阱,卻認為自己是樓庳器重的紅人。估計這次死了她都不會明白這一點。 唉,本性難以哦,白瑩改不了她的善心,而杏蒾也不會放棄她自私自利的貪婪本性。都是命運安排的。 過了一會,河麵恢復了平靜,水中的月亮倒映在水麵上隨著微風輕輕蕩漾。 原先他並沒有起除掉杏蒾的念頭,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但是,從察覺杏蒾用她的身子測試自己年齡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杏蒾是樓庳放出來咬自己的一條獨狼,他就起了殺心。況且,趁著自己睡著,杏蒾竟然還不顧死活地檢查了自己胳膊上的刺青,認出了的自己真實的身份,他絕無可能再讓她活著坑自己的。 他把棺蓋重新蓋好。船上的燈盞隨苩琴落在了水裡,明天船老大就會發覺。這就為太子府鎖定案發時間提供了依據。如此,自己必須星夜趕回陽,以規避喬詭的懷疑了。 想到這裡,他立即上了岸,擦乾身體後穿上衣袍、鞋子。 由於自己沒有易容,也沒有帶臉套和假發套,隻能撕下自己的內衣的一塊布裹住了自己的頭,僅露出了兩眼,以防以後被人指認。 隨後他去了城外的一個食鋪,買了一罐穀子酒然後他來到了一個客棧。他記得來的時候見這個客棧院子裡有一個大的牲口棚,這個客棧應該是個大車鋪。 壓著嗓子對掌櫃的說自己病了,急著趕去洛邑診所找巫師看病,與鋪掌櫃談好了租馬車的銀子,便進了馬車廂,催馬夫急急地往洛邑趕去。 他自己卻倒臥在車廂中,喝光了穀子酒以驅逐寒意。然後美美地睡覺了一覺。 半夜時分,馬車就趕到了陽。 眼看馬夫將馬車往河水浮橋趕去,子青喊停了馬車要下車。 馬夫一臉的懵,解釋道:“客官,這裡是陽,還沒有到洛邑吶。” 子青假惺惺地道:“哎呀,我是被高燒弄糊塗了……現在是午夜了,洛邑的城門早關了,我們是進不去的。所以,我就當到了洛邑,去找個客棧睡一覺,等天亮再進洛邑。你回去對掌櫃的說,已經將我送到了洛邑就是了。” “好吧。”不去洛邑可以少跑不少道,馬夫樂得掉轉馬頭往回走了。 子青扯掉了臉上裹著的布,去了藤莉的寓所。 藤莉還沒有睡,一臉疲倦卻又心事重重的樣子。開門,見是見子青到來很是意外,隨即又躺倒在了榻上。 “藤莉,這幾天都沒有見你去太子府。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與杏蒾的疙瘩還沒有解開呀?”他跪坐在榻邊假惺惺地問道。 “我按你的意思與杏蒾和好了。”藤莉瞅了他一眼,很是鬱悶:“但是,她嘴上笑瞇瞇的答應了,卻轉身離開了書記亭,再也沒了蹤影。似乎我是平民,她才是貴族小姐似的。我很想不通,我為什麼要與她和好?我完全可以要求樓庳大人將她趕出太子府去的……” 子青笑了起來:“忘了沒?在這次爭鬥中,你才是勝利者。她剩下了什麼?我沒有給她作證,給人的映像就是她就是在往我身上貼。而她和苩粱的關係,在太子府是人人皆知,再加上她以前的多次嫁人,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如同一個王宮女閭。她能與你比嗎?人都有自知之明,羞愧之下,你想她會怎麼麵對你?隻能避而不見了。” 聽他這麼說,藤莉笑了,起身坐了起來,白了他一眼,填怪道:“可是,本姑娘鬱悶了好幾天,你跑哪去了?是去安慰她了麼?” “什麼安慰她啊?”子青裝起了一副忐忑的樣子:“喬詭和泣紫現在到處放風,說我對杏蒾見死不救,就是不肯出麵為杏蒾作證。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能見她麼?就和郭淳一起出太子府收集情報去了。可是,我很擔心你,天天去書記亭看你。可你們書記亭總是一個人也沒有……” “嗯?難道杏蒾也不去書記亭了?”藤莉奇怪了。 “應該是的吧。不然不會沒人。”子青說著笑了起來:“這麼說,你們兩個都相互躲著對方哦。” “屁,本姑娘躲她做什麼?”藤莉立即變得趾高氣揚起來。 子青隨即給她戴上了高帽:“嘿嘿,我就知道我的藤莉在等我到來,要與我一起慶賀我們成功地甩脫了狗屁石榴裙計劃。” “來吧,喝酒。”她興奮從櫃中取出一罐穀酒和兩個酒盅,然後跪坐到矮桌邊,為自己和子青倒滿了一杯。 隻是藤莉已經瞌睡的不行了,沒有幾盅酒下肚,就在子青的懷裡睡著了。 子青將她放到榻上繼續睡。自己則悠然地喝完了穀酒,愜意地擁著藤莉睡了。 翌日早上,太陽剛上山崗。他和藤莉一起過了河水浮橋一路聊著去太子府上班。 藤莉搞不清楚子青昨晚是什麼時辰到她寓所的,隻知道他是天黑的時候來的。一旦樓庳問起,她一定會說,晚上子青是與自己在一起。這就足以解除樓庳對自己的懷疑。 進了太子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藤莉上樓去了書記亭,子青則進了廊道,與間諜所遇到的所有人弓腰作揖一番後進了蜂亭。 現在,幾乎所有與他打了照麵的人都可以證實,他是與藤莉一起來的太子府。 一直等郭淳來到蜂亭,他才與郭淳一起出了太子府。 幾天後,杏蒾與苩琴的屍體在一個河汊處被發現了。杏蒾緊緊抱著苩琴,衙役們將她們撈上岸以後,好不弄易才將她們分開。 武遂早已經從韓國落入秦國的手中,她們的穿著的服飾明顯帶有秦國人特點,衙役們通知了洛邑太子府。 喬詭帶著泣紫、郝娀去辨認了屍體,確認是杏蒾和苩琴。判斷是兩人糾纏在一起沉溺死亡。 可是,太子府的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杏蒾是什麼時候離開洛邑的。 杏蒾既然死了,藤莉也就沒有了警覺,又大大方方地出賣起了情報。 又過了幾天,樓庳從鹹陽回來了。 是他設計了針對子青的甄別陰謀,吩咐喬詭按計執行的。 陰謀的目的是搞清楚子青的年齡,以解開子青的正麵目。退一步,即便子青身份沒有問題,也可以破壞子青與藤莉的戀愛關係,陷子青與殺人案中,讓子青失去靠山,隨後順理成章地對他進行審查,發現他身份有問題就除掉他,沒有問題就準備重用他。 所以,當喬詭挑起藤莉與杏蒾的對立,杏蒾淒淒地哭到他麵前,要他為自己做主時,樓庳表示了對杏蒾的絕對信任,讓她盡管放心去與藤莉爭鬥,還談了對子青年齡的疑竇,讓她設法弄清楚子青的真實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