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藤莉就這樣服軟了,繼續一番餘怒未消後,子青也就收起氣了怒意。 接下來就你來我往,相互喂食,漸漸地氣氛融洽起來,他喂她喝了好多酒,很快她就醉眼迷離了。 但是,他太了解她了,很會裝蒜,自己便也躺了下去,裝睡起來。 子青裝睡了好一會兒,藤莉依然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是真睡著了。於是,他悄悄起身收拾好包袱出了門,在食鋪買了兩個飯團,隨後攔了一輛馬車往法碼街寓所而去。 他沒有化妝,怕烏鴉有過激反應,他敲了門,三連聲後停頓了一下再敲一下。 烏鴉開了門。 他已經易容完畢,準備就緒了。 “喏,給你飯團。”子青把飯團遞給了他。 他接過,驚奇地看著子青的臉,道:“金蟾,你易容成這樣,看上去好年輕哦。” 子青笑了笑,沒有搭理他的話,細細地看了一下他的臉,化妝比原先有了很大的進步,就目前這個臉型來說,已經很難辨真容了。 他滿意地點頭道:“烏鴉,這個臉型也就這樣了,沒人會認出你的。要易容的再精致一些要靠你自己揣摩了。俗話說得對,師傅領進門,修為靠自身。” “真的麼?”他開心地咬了一口飯團:“你走後,我一直在練,不下十遍了,嗬嗬,總算有所收獲了。” “一會我帶你去送情報。”子青滿意地道:“這個死信箱的開啟有時間限製,必須在晚上戌時(八點)以後投入。以後這個轉送任務就交給你了。” 他抬頭看了一下窗外,時辰似乎已經快到了。他著急地吃起了飯團,狼吞虎咽的。 子青笑道:“我說了,戌時以後,不急的。” 但是,烏鴉還是三兩口地吃完了。 於是,子青帶著他往法華街三十一號走去。 天已經黑透了,烏鴉跟著他進了窄巷,在三十一號後門灶頭間窗口站定,假裝著聊天,見灶頭裡沒有人,子青迅速地把折疊起的絹帛塞進了門上方窗上掛著的籃子裡。 兩人立刻離開了法華街,回到了砝碼寓所。 自從子青有了與魏國間諜所聯係的想法以後,他就準備好了預防措施,現在,他把與墨色聯盟的聯絡事宜交給烏鴉。接下來,他要去見栗瞳了。 他收拾起布包,裡麵是他幾天來所寫下的太子府在各諸侯國間諜小組情況,他要趁自己和喬詭離開洛邑的機會,讓栗瞳徹底剿滅了他們。 他戴上了臉套和假發套,把自己易容成慣常的書生氣十足的大叔樣子,開門走了。 烏鴉這才察覺,先前金蟾沒有易容,在自己麵前露了真容。現在金蟬是徹底信任自己了,他很欣慰。但是,他沒有想到金蟬竟然是如此的年輕,有些懵逼。 街道上行人稀少,子靑坐上一輛馬車朝洛邑的繁華區趕去。那兒是王宮所在的位置。隻是在夜幕下,王宮除了幾盞宮燈在閃爍,也已經漆黑一片,高高的闕樓都消失在黑暗裡了。 來到了鵝冠街,他順著街道往前走,在一個院子門前停了下來。這個院子沒有門楣匾額,沒有燈籠高懸,算不上氣度不凡的院子。但是,這兒就是鵝冠街甲八號。 他敲起了門。過了一會,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過來:“你好,那位?” 子青答道:“蟬翼。我聽說這兒蟬房花木深,特來拜訪。” 裡麵的人開了門他舉著燈籠朝他作揖道:“天黑啦,沒有了崖高雲霧濃的意境。請。” 這是一個三進門的大院子,子青在開門人的引導下去了後院。 開門人再也沒有開口,直接引著子青去了書房,關上門就離開了。 書房裡站著一個瘦削的人,額頭上的疤依然亮晶晶的。他打量著子青,沖他略躬腰,作揖道:“蟬翼,我們又見麵了。” “是的立候大人,我們又見麵了。”那一刻子青放心了,還真是在墓地看到過的這個人。看來栗瞳確實非常重視自己這個情報渠道,果然是他本人親自聯絡自己。 他們跪坐在了蒲團上。 子青從袖袋裡掏出一疊絹帛遞給栗瞳,道:“秦國人已經著手啟動在各國都城潛伏的間諜小組,今天大梁的小組也將開始逐個啟動,他們的目標是擷取各諸侯國宮廷的動向,為打垮各國聯軍做準備。由於我不信任立候府駐洛邑的間諜機構,他們那兒四處漏風,而且情況比較急,所以就直接到你這兒,親手交給你了。” 栗瞳笑了一下,解嘲道:“四處漏風是一回事,關鍵是來看看我這個立候是不是假冒的吧?嗬嗬,理解。” 他絕對是個眼光敏銳的人,子青隻能坦誠地點點頭,補充道:“我還想拿走百兩黃金。” 這是蟬翼所提的條件,栗瞳點點頭,朝門外人喊道:“來人,去拿百兩黃金來。”然後甩了甩手中的絹帛:“這裡麵有多少人?” “是秦國在各國都城的間諜組織,一共十一個小組,四十餘人。” 栗瞳點點頭,露出了欣慰的笑。這筆交易很值得,況且,以後的價值會更高。 他判斷能力很強,從搿廉送來的情報中察覺出子青交給間諜所的情報非同小可,有很大的價值。他明白這個情報渠道的重要性,立刻就指示駐洛邑霞光區的間諜機構嚴格保密,讓蟬翼直接與自己聯係,防備在洛邑的間諜機構可能存在的鼴鼠。 現在蟬翼就在自己的麵前。顯然,他是易容了,說明他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但是,他的情報涉及核心機密,是個金疙瘩,小心一點是必須的,那就心照不宣吧。他笑道:“蟬翼,我可以為你配備聯絡站的……” “我不需要聯絡站,你隻要給我提供密碼就可以。”子青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的話:“說實話,魏國宮廷內歷來多秦國鼴鼠,我很擔心,希望你提供的秘碼是專門給我用的。” “看來你對魏國宮廷很了解啊。”栗瞳瞅著子青點頭道:“這沒有問題。如果有必要我會派出我的心腹與你聯係,接頭暗語改為:曲徑通幽,穀深霧濃。接頭地點你看放在哪裡比較合適?” 聽他這麼問,子青忽然覺得自己與眼前這個人似乎心有靈犀,似曾見過的念頭一閃而過。 他不淡定了,瞅著他,嘴裡道:“一般傳遞通過墓地的死信箱就可以了。需要見麵,可以在死信箱裡另約……” 栗瞳沒有察覺他的困惑,道:“行。見麵的地點定在敏蔭街永寧雜貨鋪正門左邊的茶鋪,左手戴扳指。在死信箱裡隻要說日子和時辰就行。” 書房門起了敲門聲,栗瞳道:“進來吧。” 進來了一個衣著精乾的人,提著一個布包,作揖道:“大人,拿來了。” “好,放在這兒,你出去吧。”栗瞳看著他出去後,對子青道:蟬翼,你帶著方便麼?要不,給你送到死信箱去?” “以後就放在死信箱。這次就算了。”子青笑著道,連著布包把黃金塊放進自己的包中,躬腰道:“如果可以,我還想帶走密碼。現在這樣傳遞情報很危險,畢竟沒有加密,很容易爆露情報來源。” 栗瞳笑了,道:“行,我馬上讓人送一套九宮格給你,套用的格式隻有你我能用……” “九宮格不行,簡單又累贅。”子青搖頭,截住了他的話,瞅著他笑道:“其實,隻要有兩本一模一樣的帛書就行。” “帛書?有啊。”子青的小心翼翼很對栗瞳的心思,這種事就得謹慎小心。他立刻道,然後瞅著子青很不解:“可是,那帛書這麼能成為密碼呢?” “帛書上有頁數、頁數上是第幾列、列上第幾個字,這三個數代表一個字,每一個字都有不同的數,除了兩本一模一樣的書能查出來,對其他人來說,這個數字就是天書。”子青解釋道:“關鍵是帛書必須一模一樣。” “這個不難。”栗瞳說著起身,打開身後的櫃子門,從裡麵拿出了一本帛書,是寫在絲布上的。他遞給子青道:“這是達鶴堂經書,他能成為密碼麼?” 子青頓時吃了一驚,栗瞳怎麼會有達鶴堂的經書呢?達鶴堂的經書是不外傳的,栗瞳與達鶴堂有淵源?難道自己在仙鶴山見過栗瞳? 看著子青疑惑的樣子,他笑道:“這本經書是以前我的一個朋友送的。我感覺是本好書,就親手抄寫了一本。蟬翼放心,每一行每一個格式全部都是照著原樣抄的,按你剛才說的,做密碼應該沒有問題。” “達鶴堂是黑厚術派的代表,博士竟然有達鶴堂經書,是個高人啊。”子青作揖道。 “看來蟬翼對達鶴堂不陌生啊。”栗瞳微笑道:“不過,我不是達鶴堂弟子,認識個把人罷了。” “是誰呢?”子青驚愕地追問道。 “虛幻先生。”見子青驚愕的樣子,他就實說了。 “師叔?”子青脫口而出。 這下輪到栗瞳驚愕了:“你也是達鶴堂出來的麼?” 子青點點頭,承認了:“是的。” “見過羋瑕麼?”栗瞳進一步追問道。 “羋瑕?”子青非常驚愕,再次死死地盯住了栗瞳的臉。他居然知道羋瑕?腦海劇烈地翻騰起來,這個人自己以前肯定見過!他眼瞅栗瞳他點頭道:“他是秦國候正府的候正,現在改名為樓庳,以洛邑秦國太子府幕僚長的名義主持秦國在洛邑的間諜活動……” “這個陰險的人,居然藏身在洛邑啊!”栗瞳憤憤地脫口而出。 能脫口而出叫出樓庳以前的名字,而且非常痛恨他,應該與樓庳有切齒的仇恨……可是,他竟然與虛幻交往密切,還藏有虛幻贈與的達鶴堂經書,並且親手抄寫了一本。 “大人與達鶴堂淵源頗深啊……”子青喃喃地道。 “怎麼說?”他的目光銳利的盯住了青子。 子青笑道:“大人與虛幻先生交情深厚,還抄寫所贈送的達鶴堂經書,卻又非常憎惡樓庳。可見交往非同一般。” 他點點頭,承認了:“其實,我與虛幻先生交往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羋瑕。我與他有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子青很驚詫。 “是,他算計我,虧得我福大命大才從中條山峽穀撿了一條命……” “中條山峽穀?”聽他這麼說,子青瞬時反應過來,哎呀,他是昭王魏遫,自己的父親啊!難怪自己見著麵熟。 楞了一會,他旋即動手開始扯下臉套,嘴裡道:“爹,我是無忌啊。” “無忌?真的是你麼?”他傻楞住了,瞅著子青扯下臉套,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他僅在無忌幼時在公公村貔公公侄兒家與無忌見過一麵。那時候無忌騎在他背上,頭發被當成了韁繩,生拉硬拽的,頭皮時時作痛。但是,他感覺很溫馨,無時不刻惦記上了這個小兒子,卻再也無緣相見。 “自從看見爹在中條山峽穀被洪水卷走,我以為這輩子在也見不到爹了。”無忌朝他作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淚水泊泊而下。 魏遫上前緩緩地褪下無忌的長襖袍,看著他兩邊手臂的刺青,好像與寒蟬、枯葉不一致,一時間懵逼了。 無忌解釋道:“我按照爹地的吩咐去找羋瑕,想投在他門下修道。但是,他拒絕了我,把我推薦給了他的師弟虛緲。虛緲嫌我手臂上的寒蟬、枯葉與達鶴堂的主旨相悖,就將寒蟬改刺為仙鶴,枯葉改刺為羽毛,成了現在的樣子……” “無忌,我的兒啊。”魏遫明白了,立刻與無忌相擁、抽泣起來。 無忌也很激動。但是,畢竟是男人,平復了一下情緒,他們又跪坐了下來。 “這麼說,那日你也在中條山峽穀麼?”魏遫激動的心情難以平復。 “是的。看見爹要在中條山峽穀將緈瀨挫骨揚灰告示,我和娘就趕去了。後來因為砍頭臺前麵人太擠了,過不去,就站在了峽穀臺階上,也就是這樣,洪水來了以後才逃過了一劫。爹,你是這麼從洪水裡逃脫的啊?” 雖然在仙鶴山就聽虛緲說魏遫重新當政了。但是,從驚濤駭浪中脫險,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好運的,子青很好奇。 “唉,說來話長。”提起往事,魏遫非常沮喪,對羋瑕充滿了仇恨—— 那天洪水沖過來以後,就在一瞬間,搭砍頭臺的樹乾圓木就被洪水沖散了。由於他與宦官們都站在砍頭臺前麵,洪水裹挾著的樹乾猶如脫韁的野馬一般迎頭沖向他們,瞬間就被樹乾沖得稀裡嘩啦,死傷大半。好在宦官鷲烈身手敏捷,他在激流中抱住了一根粗大的樹乾,將樹乾推給了魏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