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了一會,子靑與書記亭藤莉與藺媚道別,去了華懋客棧。 祀紘已經在食鋪了。 子青朝他躬腰致意後,跪坐在了他對麵。 “傷好點了?”祀紘瞅著他胸口問道。 “已經沒有大礙了。”他躬腰道:“我受傷的事,是喬詭博士告訴您的吧?” “是的。昨天他提出要提升你為博士助理。樓庳和我都同意了。”祀紘笑道:“祝賀你了。” “謝謝。”子青作揖,道:“我急著見您,與這件事有關。這次啟動間諜小組的行動我們失敗了,損失很大,鹹陽宮廷一定會追責的。喬詭博士認為,損失是全局性的。所以失敗是由於上層泄密造成的。所謂上層無非就是指的您。他是要把這個責任甩鍋給您。” “他口口聲聲地說,他在這次行動中差點就死了,多虧你子青為他擋了一箭……接下來,宮廷調查組來了以後,他需要全力配合調查組,會很忙,無暇處理日常事務。他覺得子青你對秦國忠心耿耿,能力也強,所以提拔了你。樓庳和我都認為他講得有道理,就同意了。”祀紘的臉色冷峻起來,卻滿臉疑狐:“畢竟,宮廷檢查組的結論對太子府的聲譽影響太大,被宮廷追究責任會很丟臉。沒有想到,他所謂的全力配合調查組是要把鍋甩給我啊!你沒有搞錯吧?” “不甩給你,難道要甩給樓庳大人麼?他已經很明確地表示,泄密者是太子府上層。”子青笑著解釋道,話卻很重,充滿了擔憂:“請您重視我的話,這是博士親口對我說的。他已經著手找關係,托人精選人員加入調查組,並且已經著手收集您泄露間諜小組秘密的證據,這樣雙管齊下。到時候,您沒有收到吾王賞賜的鴆酒,也一定會收到他賜的三尺白綾!” “但是,他是太子府間諜所博士,是掌握諜報工作全局的人。”祀紘臉上有了煞氣:“他才是最主要的泄密嫌疑人……” “可是,沒有一個泄密者會搭上自己的性命。”子青幽幽地收起笑意,道:“他這麼賣力的提拔我,就是告訴所有人:看,我的命是子青救的,不然就死了。你說,宮廷調查組還會懷疑他麼?再說了,提拔我就是一個樣板,甩鍋成功以後,宮廷會照著這個樣板提拔他。這樣,他就可能順利地頂上你的職位,何樂而不為?” 祀紘的額頭冒出了密密的汗珠,豆大汗從額頭流了下來,他切齒地道:“特麼的,這家夥就是找死。” “擱下,您也用不著生氣,他就是一個卑鄙的小人。我告訴您的目的就是讓您有所防備,不希望他成為副幕僚長。我救他,是為了秦國的利益。但是,我就是討厭他,就是不想這麼個小人一步登天。” “謝謝。”他低頭道:“子青的情我記住了,日後一定相報。” “閣下不必客氣。”子青低頭道:“希望我們彼此關照。” 他們分別點了一些食物,各自打包帶走了。 休息了幾天,子青準備回太子府上班了。 喬詭曾特意上門來看他,讓他安心休息養傷、不急於工作。其實話中的意思就是讓他盡快去太子府上班。否則用得著那麼著急地開會,宣布他是博士助理麼? 洛邑進入了深秋,秋雨陣陣,肆意的秋風也刮個不停,讓子青受傷的肺隱隱作痛。 這種隱隱作痛仿佛抽住了胸部的神經,走路都變的氣喘籲籲的。這個樣子居然要求上班?藤莉雖然不樂意,卻無法捆住子青的腳,隻得讓子青與她一起上了馬車,去了太子府。 藤莉直接去了書記亭,子青拐進了間諜所廊道。 廊道裡靜悄悄的,除了資料亭,其他書亭的門都關著。 子青敲了下資料亭門,瞿茼抬頭看見他,很是驚喜地開了柵欄,道:“子青,聽郭淳說了你的勇敢行為,我很為你自豪。傷好了麼?” 看著她笑成彎彎的眼睛,他腦海中閃現起菟絨的笑臉,急忙咧嘴笑道:“沒吶。就是在家裡太寂寞了,還是來太子府舒心。” “唉,就是一個勞碌的命啊。”她無奈地搖頭,關切地瞅著他:“那你要小心啊,別太累了。吃早餐了麼?” “吃了。”他想起了上次吃她飯團的事,心驚悸了一下,臉上笑道:“這次不搶你的吃了。” 她開心地笑了起來,羞怯地低下頭道:“那是搶麼?是分享。” “一樣的意思,說搶就熱鬧多了……哎,知道搶親麼?聽說也很熱鬧……等到瞿茼大婚,我也要一馬當先,搶一把……”他說著笑了起來。 “說什麼瘋話呢?”她的臉紅了:“都有家室的人了,還這麼信口開河,藤莉聽見非撕爛你的嘴不可。” “哎呀,不過是說笑話,你別介意麼……”他頓時語塞,白了她一眼訕訕地回了自己的蜂亭。 一會兒,郭淳進了蜂亭,對子青出現在蜂亭很是興奮,問噓問暖一番後,給子青泡好了一碗茶。 接著,陸陸續續的,很多同事進了蜂亭,相互間不斷地躬腰作揖問候,說起客套話。 直到博士的書記敲門,說去喬詭書亭開會,眾人才一起去了喬詭的書亭,聽他宣布子青任間諜所博士助理。 出了喬詭書亭,大家紛紛向子青表達祝賀後散去了。 雖然子青臉上笑嘻嘻的,心裡卻十分忐忑。喬詭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對祀紘能否扛住喬詭的挑戰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感覺必須助祀紘一臂之力。 宮廷調查組一定會與陽衛戍軍交流情況。與他們的交流的人八九是浦宗將軍,或許還有範彝。唉,能讓浦宗將軍支持祀紘就好了。隻要他站在喬詭的對立麵,祀紘豈不是猶如神助?勝算肯定大了。 但是不行,浦宗是個多疑的人,無論是藤莉或者自己怎樣去挑唆,隻要涉及公務,他是不會聽的。 翌日,下班回家以後,與藤莉一起吃完晚飯,子青趕去了百匯客棧酒肆,找範彝去了。 喬詭要嫁禍祀紘,萬一成功,祀紘很可能會被喬詭逮捕。祀紘為了脫困很可能會將在藺溱中毒時在華懋客棧房間裡遇到自己的事情說出來,重重地咬住自己不放,那時候自己就危險了。 所以他必須幫助祀紘對付喬詭。他想給喬詭多豎幾個對立麵,助祀紘一臂之力。浦宗是他最為看重的對立麵。雖然表麵上看浦宗是個雷打不動的人,聽不進勸。但是,據以往自己的觀察,範彝的話浦宗還是會聽的。如果範彝願意開口,浦宗很可能會接受範彝的說辭。所以他拿定了主意:必須借助範彝的嘴挑起浦宗將軍對喬詭的疑心。 他去見範彝的目的就是這個。 他與範彝已經有了良好的信任關係。他想乘範彝與喬詭現在有矛盾,適時打入楔子,挑唆他們互找事端。這麼一來,一定會驚動浦宗,逼著他懷疑喬詭,進而幫助祀紘脫困。現在,幫祀紘就等於幫自己啊! 他敲開了範彝的房門。範彝一見子青立刻皺起了眉頭,一副不滿的樣子嚷嚷起來:“你小子跟我玩失蹤還是怎麼回事?好久不露頭啦!” “哎呀範彝前輩,我這不是沒辦法麼?”他嘆起了苦經:“我與喬詭博士去執行啟動間諜小組行動,很倒黴,中了一箭,回陽就住院治療了,剛痊愈,不就來約你喝酒了麼?” 範彝非常意外,道:“啊,你負傷啦?看起來很不順哦。行,今天我請你喝酒,給你壓驚。走,去酒肆。” 他們去了客棧酒肆,在酒肆鋪堂相對跪坐,範彝揮手招來了小二,還沒有開口,就被子青攔住了。 他朝範彝躬腰作揖道:“範彝前輩,你說要請我喝酒壓驚,我很開心。隻是,子青好久未見前輩了,今天很誠心地想請您喝酒。所以,晚輩冒昧請求,還是我請您喝酒吧?請前輩體諒。” “哎呀,子青不必介意,誰請都是一樣的嘛。”他笑著解釋道。 “話是這麼說。”子青楞了一下,笑:“卻讓我誠惶誠恐。” “哈哈哈……”他笑,道:“雖然都是些細枝末節的事,子青卻能夠始終如一地尊敬長輩,作為年輕人,已經不多了。這也是我最欣賞你的地方。” 子青笑了:“承蒙前輩誇贊,子青榮幸之至。那麼說好了,就我請客了。謝謝前輩。” 他轉頭對小二道:“明白了?” “知道了,老爺。”小二點頭哈腰。 “來吧,喝酒。”範彝開心地舉起了酒杯。 “前輩請。”他舉杯道。 “傷哪裡了?”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範彝上下打量了子青一眼,一臉的疑狐。 “胸口上。”子青指了下自己的左胸位置。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見子青指著的部位,範彝吃了一驚。 “唉,我們掉在魏國禁衛軍的陷阱裡了。”他沮喪地道,把當時的過程講了一遍。 “什麼?”範彝很驚訝,嘖嘖搖頭:“你是為喬詭那個混蛋擋了一箭?後來呢?” “後來喬詭博士大喊快撤,背著我竄進了小窄巷。”想起當時背後魏軍喊殺緊追的情景,子青渾身沒來頭地起了雞皮疙瘩。 他後怕地捂住傷口,一臉恐懼地道:“幸虧我們竄進了曲曲彎彎的小窄巷。哪些弩箭才沒能射中我們……然後喬詭博士把我送進了一家秦國人診所做了緊急治療。挨過了危險期,我自己回了陽,住進了兵站診所。” “也幸虧有了你,喬詭才命大啊!”範彝不滿地瞅著他:“他沒謝你麼?” “提拔了我,讓我給他做助理了。”他沾沾自喜地道。 “就這?”範彝不屑,子青就被這點甜點給收買了?他無語了。 子青看出了他的蔑視,道:“前輩,我與你不一樣,你有地位,有資歷。深受浦宗將軍信任,完全可以不在乎這點甜頭。我就是個螻蟻,頭頂一個陰死的博士,太子府的頭兒沒有一個會多看我一眼的。若不是有藤莉這層關係,我都不知道被弄死幾回了。所以,他給我這點甜頭,是給我麵子,我不能不接住。不然,我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 範彝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笑道:“說得一副可憐的樣子,好像真是一條癩皮狗似的。我告訴你,浦宗將軍收拾喬詭的原委,我可是知情的。” 子青笑了起來:“我是一個感恩的人,浦宗將軍為我出氣我自然銘記在心。但是,喬詭畢竟是我的上司,他不提拔我,浦宗將軍也是無可奈何的。” 說著,他羞愧地低頭,道:“所以,我必須忍辱負重……請前輩理解。” “我理解。但是,你也不能老是這麼忍氣吞聲地等待機會啊。”範彝眼睛閃過了一絲狡詰:“等是最沒有出息的,你必須開動腦筋自己去製造機會、挖掘機會。” “嗯?”子青深受啟發,兩眼冒光了:“前輩的話讓我茅塞頓開啊。來,我敬前輩,請。” 兩人喝了一口酒,放下了酒杯,子青低頭道:“具體怎麼操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範彝若有所思:“你們這次在啟動行動失敗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子青想了一下,道:“還沒有發現原因。喬詭博士認為是泄密導致的,損失很大,太子府的間諜小組幾乎損失殆盡。是高層泄密才會導致的結果。他向宮廷的報告也是這麼寫的,鹹陽宮廷將派遣調查組來洛邑太子府調查泄密情況。” “什麼高層泄密?分明就是他的借口。”範彝擰起了眉頭:“子青,看起來喬詭提拔你是假,用你甩鍋是真啊。” 子青懵了,瞅著他的眼睛很是茫然。 範彝繼續道:“就是因為你救了他,他才會提拔你。然後用你的嘴高告訴整個太子府的人,是你子青救了他,他就可以對宮廷調查組的人說:‘我是受害者,若不是子青舍身救我的話,我就死定了。所以,情報不會是我泄露的’。” 子青點點頭:“雖然是甩鍋的話,卻是事實。” “提拔你的用意就是要你成為他的喉舌,”範彝盯著他的眼睛:“他需要用你的嘴去鼓起對他有利的輿情。這樣,在宮廷調查組來後,他就成了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有了煽情的資本。然後,通過上層的運作,不僅能夠免責,或許還能受到提拔。” “可是,他能提拔到什麼職位去呢?副幕僚長麼?”子青裝著不解的樣子:“難倒他還要嫁禍一個副幕僚長?可能麼?” 範彝笑了:“他如果不提拔你,他是做不到的。提拔了你以後,他就可以做到了。” 子靑瞅著範彝裝起有所醒悟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