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詭躬腰道:“雖說大恩不言謝,我感恩的姿態還是要體現的。子青,我感激涕零……” “哎呀,喬詭博士,這事已經過去了,您不必放在心上的。” “不不,子青,做人的道理我還是懂的,請不要推辭了。” “那麼,您就請進屋吧。請。”子靑讓他進了門。 喬詭放下了手中的水果,脫鞋上了地板,然後攔住了子青的上茶,兩人相對跪坐。 喬詭低頭道:“子青,坦白說,我今天來看你有兩個目的,第一,銘記你的救命之恩;第二,對我以往對你的行為表示道歉。” “這,喬詭博士,您……您說到哪裡去了?子青實在是不敢當。”他很忐忑,深深地躬腰作揖回禮。 “子青,你我之間不必諱言。”他瞅著子青笑道:“你是個聰明人,不會沒有察覺我對你的懷疑和打壓。” 子青楞了一下,苦笑起來,尷尬地道:“我理解為是博士對我不滿。一般的說法,是‘不打不相識’。” “子青不必這樣小心翼翼的,我今天是開誠布公的。”喬詭直起了身體,直截了當地道:“子青在光狼城受傷以後,我由於種種原因,對子青懷有深深的忌憚,非但懷疑你對秦國的忠誠,還多次采取了甄別行動,傷害了子青的心,以至於忽視了子青的許多真知灼見……我很後悔,也明白了子青為什麼不滿我的原因。都是我的錯,請子青多多地原諒我。” 子青很疑惑:“說起這個,我一直很疑惑,總感覺博士似乎不信任我?” “這主要是樓庳幕僚長對你的年齡心存疑竇。”喬詭笑了起來:“你自己不覺得麼?你的這張小白臉不僅讓女人垂涎,也讓男人心生疑惑,你父母給你吃了什麼仙丹,竟然讓你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了十來歲?” “我也不知道。”子青見喬詭又提起年齡的問題,頓時聯想起杏蒾的刺探,看起來這個破綻對自己是致命的,必須找一個理由,否則以後還是會沒完沒了。於是他露出一臉的懵逼:“我奶奶說,我長的像我父親尹雄,天生的一副娃娃臉。哎呀,我真沒有想到,樓庳大人竟然對我的長相會心生疑竇。看起來,這個疑竇是消除不掉了……” “也是,太子府畢竟秦國的要害機構,你的這張臉成了樓庳大人的心病了。”喬詭笑道:“不過子青也不必灰心,誤會解除了,信任自然就有了。我以前對你也是疑慮重重,現在,我們不是摒棄前嫌了麼?” “前輩這麼說,我很慚愧。”聽喬詭這麼說,子青感覺有必要拿出誠懇的態度,也就惶惶地檢討起自己:“我對博士也懷有一些誤解,做過一些狹隘的事情……現在想想,真是羞虧死了。” “哈哈哈……你終於承認你對我下過黑手了?我很欣慰。這麼說,我們抹平了?”喬詭開心地笑了起來。 “今晚我請喬詭前輩喝酒……”子青也開心地笑了起來:“以往我請喬詭前輩喝酒都是通過範彝前輩的,就是因為怕前輩您不給我麵子……”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每次你都和範彝那個混蛋穿一條褲子,給我擺鴻門宴。哈哈哈哈……”喬詭打斷了他的話:“今後我們就甩了他!” “遵命!”他歡快地答應了。 “不過,”喬詭搖了搖頭:“目前你還不能喝酒,等痊愈了吧?” “全聽您的。”他低頭道。 笑過了,喬詭言歸正傳:“子青,從今以後,你可以經常去藤莉的書記亭看看……” 子青楞了一下,盯著喬詭瞅了一會,忽然明白了:“你是說……” 他點點頭:“對,此一時彼一時。太子府的任何地方沒有我們間諜所的人不能去的。以前是我對你不信任。現在,你要利用與藤莉的關係,為秦國把好安全關口。” 他這是指藺媚麼?子青裝著醒悟的樣子躬腰道:“我明白了。” “子青,現在的形勢你也看到了,這一次我們與墨色聯盟的較量就是個完敗。郭淳已經對你說了吧?” “他說太子府裡有大鼴鼠。”子青倒吸一口冷氣:“我感覺很驚愕,我們秦國中竟然還有這樣吃裡扒外的人……” “唉,人吃五穀雜糧,免不了利欲熏心,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好在這樣的人為數極少。”喬詭感嘆了一下,繼續道:“太子府人數不多,能夠接觸機密的不會超過五個手指,鼴鼠就在其中。但是,這幾個人在秦國地位顯赫,人脈廣,牽一發而動全身。明白了麼?揭露這樣的鼴鼠,遭到反噬的可能會非常大。弄不好,我還沒有摸到他是誰,自己就會被他先碾死了。” 子青一臉的惶恐:“那……怎麼辦?” 喬詭幽幽地道:“我隻能把責任先扛下來,說是由於啟動行動安排不周密,驚動了墨色聯盟而導致了失敗……” “可是,博士,哪有啟動計劃不周密導致潛伏小組全部覆滅的道理?”子青急急地接上了他的話,很不以為然:“這個說法稍有頭腦的人一聽就知道裡麵有蹊蹺,一定會盯著你不放的。到時候你可別栽進去了!” “這就達到我的目的了。”喬詭笑了,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你說,鼴鼠會看著我去接受調查,向調查人員說出我的懷疑麼?所以,鼴鼠一定會跳出來為我打圓場,來一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樣,我們鎖定他的機會就來了……” “哎呀,前輩真是高人,子青佩服。”子青恍然大悟,頓時喜笑顏開。 喬詭點頭道:“其實在我們間諜所,子青的業務能力是最強的……子青不必謙虛,我說的是事實。我剛才已經說了,這個鼴鼠的能量太大,弄不好我會翻船,所以我必須做好後手準備。這個準備就落在子青身上了。” 子青聞言吃了一驚:“我?” “是的。”喬詭很堅定瞅著他,道:“我把這些告訴你的原因,就是希望你心中有數,將來接任我職位以後,心裡有與他較量的準備。可以肯定,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與這個鼴鼠的較量將是間諜所麵臨的最主要的任務。” “子青深深感謝前輩對我的厚望。”子青深深低頭,道:“這個鼴鼠,您懷疑是誰呢?” 喬詭毫不猶豫地吐出了幾個字:“祀紘。” “什麼?”子青真正地大吃一驚。聯想起喬詭剛才說要嚴把書記亭安全關,他醒悟,藺媚與祀紘關係密切,喬詭懷疑鼴鼠是順理成章。這讓他惶然。如果祀紘涉案,很可能會涉及自己與他的關係,很可能以此被他拖下水,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很是忐忑。 看著子青驚訝的樣子,喬詭很滿意。畢竟是副幕僚長,這種身份的鼴鼠對一般間諜而言是不可想象的。這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安慰道:“子青不必驚慌,此事我已經通過情報係統向鹹陽衛戍軍報告了。他們的意思也是要進行調查,會派出調查組來專門進行調查。” “那麼,需要我做什麼呢?”他心有忐忑,很擔心喬詭發現了祀紘什麼破綻,進而累及自己。 喬詭瞅著他搖搖頭:“你什麼也不要做,靜觀其變就可以了,調查進展我會私下告訴你的。我對你的要求,是在我無法顧及間諜所內部事務時,幫我盯著點。你放心,我已經向樓庳大人推薦你做我的助理。我相信,憑著你與藤莉的關係,他一定會同意的。明天,我會召集一個會,向大家宣布:你現在是我的助理,代表我行使權力。所以,子青,不必擔心什麼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順的。” 他拋來的誘惑很大,子青知道,他隻能表現出與他沆瀣一氣,否則就太假了。他朝喬詭深深地躬腰,一副感激萬分的樣子道:“前輩對我的栽培,讓我倍感溫馨,子青感恩在心。子青一定不辜負您的信任,誓死為您效勞。” “那行,我就告辭了,你安心養傷吧,不急於工作的。”喬詭很滿意,笑吟吟地起身告辭了。 “前輩好走。”子青再次朝喬詭躬腰作揖道。 喬詭略躬腰,擺擺手走了。 望著他離開,子青呆楞地思索了很久。 他感覺很蹊蹺,喬詭畢竟向自己拋來的是大手筆誘餌。喬詭不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在間諜所也沒有與他走得很近的人,更別提官升一級、得到他的信任了。 他很倚重荊絭,卻在荊絭的屍體運回秦國的時候,連臉都沒有露一下。由此可見,他不會因為自己替他擋了一箭而對自己感恩戴德,他不是一個感恩的人,而是一個冷酷的人。 這一次太子府情報組織損失慘重,這個鍋他是一定要甩出去的,他把甩鍋對象鎖定在祀紘身上,除了祀紘主管間諜所的工作以外,對他的不滿和對他位子的覬覦肯定是一個重要考量。 恐怕最主要的原因是喬詭知道了祀紘曾經與自己私下見過麵,他肯定懷疑自己與祀紘有瓜葛。 這確實是自己的一個軟肋。 奇怪的是,喬詭怎麼知道祀紘曾與自己私下談話了呢?一定是有人告訴他的。這個人不會是祀紘自己,也不會是藺媚,隻可能是祀紘的書記員。 他透露的樓庳對自己的年齡與臉相的疑竇是真實的,既然自己年齡的事已經成了樓庳的心病,他對自己身份的懷疑就是根深蒂固的了,已經不可能消弭。喬詭也就會盯著自己不放,危險時刻會隨時降臨。這次不過是借著擋箭這個事情為幌子,又一次試探了對自己的年齡懷疑,將來一定會用新的甄別花樣來刺探自己。 所以,喬詭這一番的推心置腹示好行為,除了表達感恩,還有借機刺探自己身份的意味。把自己列為他的心腹,意味著以後對自己的甄別方式會不同以往。 但是,喬詭的示好,對自己來說是機遇與風險共存,就看自己的應對是否妥當了。 或許真可以從中漁利。 以後,自己就要與喬詭在麵上走得很親近了。但是,要防止喬詭突然的一擊,這是自己必須小心的。 首先要提醒祀紘防範喬詭,不能落入他的陷阱。祀紘作為太子府付幕僚長,手裡還握著一個間諜機構——祀紘暗亭。這個間諜組織很神秘,估計他就是憑這個做資本才坐上了洛邑秦國太子府付幕僚長位子。 他很想摸清暗亭間諜網情況,卻沒有與祀紘走近的理由。 現在機會來了。 心裡拿定了主意,他出門去了秦國味食鋪,吃了一碗小米粉條以後回家,美美地躺下休息了。 眼看太陽落山,天昏暗了下來,藤莉卻沒有回家。看來她今晚要加班了。這個時候太子府除了書記亭兩個女人已經沒有其他人了,是去見祀紘的時候了。 他坐上了馬車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果然已經靜悄悄的了,沒有撞見任何人。子青直接上了樓,去了書記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藤莉見到他吃了一驚:“子青,你怎麼跑來啦?” “哦,我看你沒有回家,就猜你加班了,所以過來看看。”他簡潔地道:“藺媚,祀紘副幕僚長在書亭麼?” “他應該在,還等著看我們整理的文件看吶。”藺媚答道。 “他門口的那個秘書也等著麼?”他繼續問道。 “哎呀,這我就不清楚了,誰知道他走了沒有啊?”她一頭霧水。 “那麻煩你去看一下好麼?若他在,你就說有急事請示副幕僚長。然後你對副幕僚長說,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他說。” 藺媚點點頭,拿起一份文件出門去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藤莉瞅著藺媚出了房門,不解又急切地問道。 “好事情。”子青笑道:“我聽說樓庳要提拔我做博士助理了,想托副幕僚長助我一臂之力。” “是這事啊?”藤莉鬆了一口氣:“搞得這麼神秘乾嘛?” “你懂什麼?祀紘那個秘書雖然為他守著門,卻不知道是誰的看門狗,必須瞞著他。否則,消息難免走漏,導致節外生枝。但是,以藺媚與祀紘的關係,他不會懷疑的。我與副幕僚長見麵以後就直接回家了。要給你帶點吃的回家麼?” 藤莉搖搖頭,道:“今天的文件涉及秦國的許多大事,樓庳等著要看。我還不知道忙到什麼時候,你就別管我了。” 正說著,藺媚回來了,笑吟吟地道:“他在。祀紘幕僚長說,他現在去華懋客棧,在食鋪等你。” “謝謝。”他客氣地沖藺媚躬腰作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