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人大多搬進了在洛邑的百匯客棧，龜宿在洛邑，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這天，子青在客棧餐廳吃了早飯匆匆地去了太子府。 　　藤莉卻埋怨近來都沒睡好，以後就睡在書亭裡不回客棧了，那兒安全，安心。 　　他笑了，其實她是在意銀子的安全，守著銀子黃金她才會安然入睡。他也不說破，笑著隨便她了。 　　陽的戰鬥很激烈，每天金鐘鐺鐺響、嘶喊聲不斷，戰火熊熊。 　　魏軍重點是進攻匯金碼頭和秦軍在陽的大營。隻要將這兩個地方的秦軍趕到河水裡去，陽大戰即可獲全勝。 　　但是，由於秦軍在陽碼頭和大營周圍壘起要塞般的防禦工事，雖然在人數上居於劣勢。但是，可以據險固守。加上秦軍具有性能優勢的連弩支持，魏軍作戰雖然勇猛，幾度架梯攻擊秦軍，卻無法攻克秦軍要塞據點，無法踏入碼頭區域一步。 　　戰鬥進行了一波又一波，血流成河。但是，魏軍依然在拚命地進攻。 　　洛邑郊外已經成了戰場，雲燕已經無法去城外放飛信鴿了，夜鶯小組與墨色聯盟的聯係中斷了。 　　子青隻能將所得到的情報全部傳遞給了栗瞳，而這也是魏國宮廷所急需的信息。 　　戰爭期間的三個月，他都借口回百匯客棧躲在了法碼街寓所，盯著立候府反饋回來的信息，盡力協助魏軍作戰。 　　烏鴉則隨時隨地將情報譯成密碼，同時從立候府的死信箱接受大梁傳來密碼信息，把它譯成情報，輔助子青工作。 　　今天，烏鴉又譯完了一份回函，子青立刻被上麵的文字吸引住了：“蟬翼：魏國宮廷內的鼴鼠已經被捕。三個畫像上的人逃脫。請妥善做好安全防備。” 　　他楞了一會。按回復的意思，似乎是自己傳送過去的情報泄露了，才導致喬詭他們的逃脫？可是，自己傳送過去的東西隻有畫像……忽然，他醒悟過來：傳過去的畫像是從太子府資料上臨摹的，如果喬詭見過他傳送過去的臨摹畫像，一定會將懷疑的目光鎖定在知道有這張畫像的人身上！ 　　間諜所的人是不會留下自己畫像的，連檔案裡都不會留。或許這些畫像就喬詭手裡才有。 　　喬詭為了配合診所甄別自己的身份，向診所提供過這張畫像，毋庸置疑，他首先會懷疑自己的。 　　但是，喬詭還沒有回到太子府，再說，陽到處是硝煙彌漫，他能不能逃回洛邑也不知曉。子青也就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注意力全放在陽戰場上去了。 　　子青將秦軍的增兵的情報傳遞給了立候府。 　　直到這個時候他自己才領悟，魏國在得知作戰部署被鼴鼠泄露後，已經不動聲色地改變了決戰部署，讓秦軍吃了一個啞巴虧。魏國這一手連自己都被蒙在鼓裡了，子青很是欽佩。 　　但是，秦軍攻勢非常兇猛，魏軍已經已經無力支撐防線，魏國宮廷隻能下令魏軍全都後撤至修武城重新布防。事實上，在下奉命撤退之時，魏軍一直守住了陽矮矮的城墻，兩個半月的激戰，秦軍根本無法越雷池一步。 　　入秋了，秦國宮廷從鹹陽抽調兵力，組成第十軍戰鬥序列，把所有的賭注都投進了陽。第十軍隨即從高都城經伊闕殺向陽，迂回進攻魏軍防線的背後。 　　子青趕緊將這個情報傳遞給了立候府。 　　魏國宮廷沒有判斷到秦軍會從高都城經伊闕殺向陽。它的戰略企圖非常的明顯，就是要從背後包抄在陽決戰的魏軍，圍殲魏軍主力。 　　此時，在楚國作戰的白起勢如破竹，攻陷楚國都城郢城，燒毀其先王陵墓夷陵，向東進兵至竟陵。 　　楚襄王在兵敗後，被迫遷都於陳。他已無心再戰，急於向秦國求和，於是便派遣曾四處拜師遊學、見識廣博、辨才出眾的黃歇出使秦國。 　　黃歇到鹹陽後上書給秦昭王，稱：秦國和楚國是最強大的兩個國家，如果秦國再繼續攻打楚國，必然招致楚國拚死抵抗而導致兩敗俱傷。我聽說，現在韓、趙、魏、齊正在磋商結盟以對抗秦國，若秦國繼續進攻楚國，很容易使韓、趙、魏、齊、燕等坐得漁翁之利。這還不如讓秦國和楚國結盟，然後聯合起來一起對付其它國家。 　　秦昭襄王被說動了。雖然陽的決戰馬上就會有結果。可是，魏軍是防禦作戰，估計收獲不大。唉，一場轟轟烈烈的決戰，卻像竹籃打水，什麼也沒有撈著。他感覺還不如與楚國休戰結盟，掉頭痛打魏國，出一口惡氣也好。於是，他答應與楚國議和，下旨白起率軍北上進擊魏都大梁。 　　正在攻城略地的白起，隻得悻悻地率軍北上，向大梁殺來。 　　而魏軍在陽的戰線已經動搖，麵臨全線崩潰的危險，魏王為保存實力，下令在陽參戰的魏軍全麵撤退，回援大梁。秦軍也隨即兵發安城。 　　頓時，秦軍對大梁形成了南北夾攻的態勢，大梁危在旦夕。 　　陽的戰火沉寂了下來，陽秦人街區一片狼藉，許多建築都被毀了。 　　狄思威街一帶幾乎毀壞殆盡，昔日的繁華已經煙消雲散。 　　子青回狄威街看了一下，這一帶與文監師街、秦川街損毀最為嚴重，看來是沒法再住回去了。 　　隻能回了百匯客棧，必須另找房子住了。 　　他很忐忑，陽就這樣廢掉了，下麵將輪到大梁了。 　　子青去了法碼街寓所，看了烏鴉已經譯好的立候府回復：“蟬翼：此次陽會戰，你恪盡職守，提供很多非常重要的情報，為我軍順利達成戰略目標立下了汗馬功勞，吾王十分贊賞你，特令晉升你為驃騎大將軍，以資嘉獎。 　　這次陽會戰，魏國雖敗猶榮。” 　　烏鴉不屑地笑了起來：“昭王就會吹！” 　　“不，這不是吹，”子青點火燒了記錄稿，道：“是客觀的。盡管代價昂貴。但是，擺脫了魏國以往任秦國宰割的架勢，打破了秦國三個月征服魏國的神話，把秦國拖進了長期戰爭的泥沼。你不認為這是雖敗猶榮的事嗎？” 　　烏鴉嗬嗬笑了一下：“這麼說也對。” 　　“尤其是軍事層麵，意義更大。”子青笑著望著烏鴉：“從以往秦軍在魏國的動向判斷，秦軍初期目標以沿河水東進最為容易。但是，攻陷魏國北部不致於逼迫魏國投降。所以秦軍很可能在奪取北部後，迅速從滑城浮橋過河水，攻占桂陵，從而與安城連成一線，向南攻擊，與南麵的白起軍相呼應，掃平魏國。 　　可見，我們要實施持久戰，就不能讓秦軍實現南北夾擊大梁的企圖，那就必須設法改變秦軍的作戰態勢。 　　陽會戰實現了這一戰略企圖，將秦軍的主力拖在陽一帶，掉進了持久戰的泥沼裡。這能不是雖敗猶榮麼？” 　　烏鴉楞了一下，服氣地點點頭：“這倒是真的。” 　　子青嘆了一口氣：“唉，除了戰略上的，說實在，魏國麵對的都是沮喪……不，趙燕齊魏韓已經達成了合縱抗秦的共識，消息馬上就會公布了……” 　　“是嗎？”烏鴉聽了很興奮：“這倒是個好消息。” 　　“是的，確實是個好消息。”子青很贊同：“在陽會戰正酣的時候，趙國作為一個軍事強國，單獨表態不與秦魏戰爭中的魏方為敵，這無疑是對正在艱難抗秦的魏國的一大聲援。作為墨色聯盟的一員，我對趙國的這一行為深感欣慰。不過，他卻不能阻止秦軍蠶食魏國的步伐。眼下秦軍正在合圍大梁，魏國的都城麵臨戰火洗禮。” 　　烏鴉很憤怒：“秦國是要亡周啊！唉，受苦受難的周民啊……” 　　子青很無語。 　　接下來的日子，太子府的工作步入了正常，子青考慮要適應秦魏戰局的新變化，將情報工作的重點轉到軍事情報方麵去。 　　那天在蜂亭，子青看到了一份太子府從大梁得到的簡報，是魏國大梁郡衙貼出的一份判決告示，介紹了衙門審判一起秦國間諜案情況。 　　子青壓製住內心的忐忑，認真地看了一下，審判的對象是司馬府禦史傀儺一家人。 　　傀儺是修武人，早年赴秦國終南山修道，歸來後很崇拜秦國的發展，與秦國來魏的一些修道者或商人來往頻繁，打得火熱。以後，這些秦國人還為他在秦國修道回國的兒子撮合了一個媳婦兒。而後，自然而然的，傀儺父子就成了秦國衛戍軍間諜部安插在司馬府內的鼴鼠。那個秦國媳婦名字叫佃蔭，是他們與秦國間諜部的聯絡員。 　　他們被捕的原因是向秦國出賣了魏軍將要封鎖陽河水航道和魏軍消滅陽守軍的作戰計劃。 　　泫氏關隘沖突發生後，秦國衛戍軍間諜部積極窺視魏國軍事情報，傀儺也受命加緊情報搜集活動。傀儺首先向秦國供了大梁魏軍分布圖等。接著，傀儺向秦國提供了魏軍準備封鎖河水航道，擊毀秦軍運送糧草船隊的絕密情報。 　　後來，魏國宮廷商討，決定利用秦國宮廷對下一步軍事行動未達共識之前的有利時機，搶在敵主力由北向南大規模進攻魏國北部腹地之前，選定河水陽區域，在河水中沉船，堵塞航道，再利用燃燒的長箭放火，將河水航路截斷。這一方麵可以斷了秦軍糧草供應，另一方麵可以將河水中等待啟航的七十艘運輸船圍而殲之，達到釜底抽薪的效果。這次商討屬高級機密，由司馬府禦史任書記。 　　這是魏國最重大的軍事機密。與會人員隻有魏昭王、宰相田文、太子姬圉及司徒芒卯、司馬等宮廷士大夫。庭前會議結束，行動命令即以特級軍事機密下達到有關部隊。 　　然而，作戰行動實施之前，行動計劃就泄露了，等到魏軍奉命趕到河水陽段攔截秦軍船隊時，僅阻截與俘獲到兩艘秦國商船。秦軍運送糧草的船隊和大部分商船，已於前兩天搶先一步，連夜東行，全速向下遊疾駛，最終沖過陽河水河麵順利抵達滑城，逃離了覆滅的命運。 　　封鎖陽河水河麵行動計劃就這樣破產了。 　　很明顯，秦國間諜的魔爪已伸進了魏國宮廷核心內部。 　　秦國間諜的猖狂活動與魏國宮廷連續發生重大泄密事件，引起了魏王極大震怒。在盛怒之下，魏昭王連夜召來禁衛軍、立候府、軍隊間諜部負責人，下達了一道十萬火急的旨令，嚴令他們在限期內把出賣軍魏軍機密的鼴鼠給偵查出來，嚴加懲辦。 　　在破案過程中，以俞叟校尉為首的大梁郡衙禁衛軍得地利之便，更為重要的是，早在兩年多前，他們就在所屬禁衛軍中專門成立了一個極機密的反間諜機構——“刺探組”，主要進行針對秦國間諜的偵查與鬥爭，建立了秘密情報網。 　　尤其重要的是，刺探組通過關係，結識了一位在秦國商務館內做事的魏國人，並將其發展為秘密的情報內線人員，代號“二三”。 　　據“二三”報告，以前傀儺經常來秦國商務館做客，泫氏關隘沖突後卻再也沒有露過麵，懷疑是刻意回避了，一定心裡有鬼。他向刺探組匯報了他的懷疑。找書苑 www.ｚhaoshｕｙｕａn.cｏm 　　就此，刺探組對傀儺一家進行了調查，發現傀儺的兒子其貌不揚，卻是個紈絝弟子，整日遊手好閑地穿梭於柳街花巷，卻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這個媳婦叫佃蔭，像是一個大家閨秀。刺探組很驚異，一個大家閨秀怎肯下嫁這樣一個市井混混？判斷佃蔭的身份不簡單。 　　跟蹤發現，佃蔭經常與兩個女人會麵。這兩個女人很年輕，行蹤特別詭秘，看她們見麵時彎腰躬腰作揖的樣子，應該是秦國人。 　　俞叟的刺探組秘密地盯上了這兩個女人，發現她們借住在離金陵修道堂不遠的門生公寓裡。進一步偵查發現，她們養了信鴿，因此鎖定她們是間諜。由此，刺探組將懷疑對象聚焦在司馬府禦史傀儺身上。 　　陽戰爭爆發後秦國商務館亂哄哄的，急著撤退人員和銷毀文件。 　　俞叟遵從昭王的指令，下令刺探組立即收網。 　　他們在傀儺家中拿住了傀儺和他的兒子、兒媳。然而，趕去抓捕那兩個女人的人卻撲了一個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們竟然從門生公寓裡消失了。 　　由於戰事緊急，司冠連夜對各嫌犯進行審判。在鐵的事實麵前，傀儺父子不得不低頭認罪。接著，昭王下旨車裂傀儺父子，佃蔭被判斬監候。 　　子青看到這裡咧嘴無聲地笑了一下，栗瞳為掩護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居然煞費苦心地用這篇告示來攪渾太子府視線。遺憾的是，喬詭和那兩個女人竟然逃脫了。 　　他為栗瞳的煞費苦心感到好笑，代號“二三”？虧他捏造得出來！這豈不是欲蓋彌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