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藤莉似乎很沉醉於在酒肆喝酒,而且從未在酒肆醉過,每次祀紘都會彬彬有禮地將藤莉送回家來。 今天夜色已深,她還沒有到家,不會喝迷糊了吧?心裡非常擔憂藤莉露出破綻,他不淡定了,祀紘的目的是什麼? 夜深了,總算,藤莉臉紅撲撲地推門進屋,見子青坐在矮桌前氣呼呼地盯著自己看,也不解釋什麼,徑自坐在榻上,倒頭睡了。 子青很是失望,藤莉的心已經不在家裡,他那麼關切地等她到現在,她的表現卻是漠視,一點愧疚的意思也沒有。 他吹熄了燈盞。 看起來藤莉已經不是一個可靠的情報來源了,必須果斷地切斷她與雨燕的聯係,免得禍及夜鶯小組。 但是,他就是搞不明白,藤莉怎麼就視自己為陌生人了? 翌日早上,他買了兩份早餐回來,藤莉已經醒了,正對著釜盆裡的水梳妝打扮。他忍不住問道:“妻,你昨晚回來的好晚,對我也很冷淡。我得罪你了麼?” 藤莉的臉色白了,訕訕地道:“沒有什麼,可能是我這幾天大姨媽來了,心情不好。” 她把問題往這方麵扯,擺明了不願意與自己溝通。意識到這一點,子青不與她囉嗦了,也沒了與她一起就餐的興趣,道:“你慢慢捯飭吧,我先去太子府了。” 她也不問子青早餐吃了沒有,瞅著他開門走了。 藤莉這是變心了。但是,他對她的變心一無所知。 到了太子府,通過廊道向蜂亭走。 資料亭的門已經開了,這說明瞿茼已經到了。 他開了蜂亭門後,回頭進了資料亭。 瞿茼坐在矮桌旁正在吃飯團,見他站在門前,便昂頭瞅著他。 他很奇怪:“怎麼,不讓我進屋麼?” “哦。”她起身推開門裡的柵欄,然後問道:“早飯吃了麼?” 許是想起之前曾狼吞虎咽地吃她的飯團,她自己的臉先紅了起來。 他愣愣地瞅著她,感覺還真餓了,笑著問道:“你還能分我一點吃麼?” 她的臉更紅了,把她手裡剩下的飯團遞給了他。 “我不客氣了。”他接過飯團咬了一口,忽然感覺,太子府女人們應該知道藤莉變心的原因,瞿茼應該知道詳情。 “藤莉現在對我就像仇人似的。”子青不解地瞅著瞿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麼?” 她很驚愕地瞅著他,仿佛看著傻瓜似的。楞了一會,她關上了資料亭的門,示意子青到內間去。 他看她小心的樣子,感覺到事情的不簡單。 兩人跪坐後,瞿茼道:“你還不知道麼?藤莉現在與祀紘副幕僚長打得火熱……” “什麼?”子青很是驚愕。 “他們倆公開好上了……” 他氣極了,握起拳頭恨恨地砸在地板上,“咚”的一聲,很響。 “哎呀,你這是乾什麼啊?疼在你身上,藤莉根本就不會在意半分的。”瞿茼心疼地摁住他的手。 他很憤怒,有了殺人的沖動:“特麼的,藤莉怎麼這樣?置我於何地?” “她就是這樣的人。自她讓你去與杏蒾實施什麼石榴裙陰謀,我就知道她是個無底線的人。”瞿茼憤恨地道。隨後瞅著他道:“好在你們沒有孩子,分手就分手吧,一切為時不晚。” 他楞了一下,瞿茼似乎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但是,他很不甘,憤懣地問瞿茼道:“這事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瞿茼瞅著他道:“是你去大梁的時候吧?你在外麵拚命,她卻對別的男人起了興趣,沉溺在談情說愛中;你撿了一條命回來,她卻當你死了。 真的,自藺媚離開太子府,藤莉開始瘋狂地諂媚祀紘,給他帶早點,晚上下班搭祀紘的馬車,午餐的時候還跑去問祀紘,要不要給他帶吃的回來?噓寒問暖,把太子府的人都酸死了……” 他明白了,書記亭發生夜襲事件以後,浦宗那段時間擔心壞了樓庳打擊魏國間諜組織的計劃,回避了藤莉的求助,弄得藤莉失魂落魄,經歷了從內心懼怕祀紘到到崇拜祀紘的轉變,最後把自己獻給了祀紘。果真如瞿茼所說,藤莉就是個有奶便是娘的人。 如此,她一定把他們夫妻陷害藺媚的事情都告訴祀紘了,還全部賴在了他身上。這個祀紘也是很鬼的,如此地算計自己,想要了自己的命,並且還不動聲色地與自己的妻子搞在了一起,竟然在自己麵前沒有流露出半點知情的意思。 自己這個臉丟大了。照現在的情勢,祀紘還沒有收手,還在不擇手段地報復自己的。唉,祀紘,作為太子府副幕僚長,格局太小了,難有大前途,一定會敗在喬詭手下。好在自己上麵還有個喬詭頂著,也就避免了與他的爭鬥。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他嘆氣地搖頭,沮喪地不說話了。 瞿茼以為是子青失望之極才嘆氣的,為子青鼓氣道:“藤莉這樣的人不值得留戀,子青你可要想開點,不能沉迷下去讓藤莉看扁了……” 他搖頭,沮喪地道:“問題是,不是我留不留戀她,而是她另攀高枝了。雖然我很氣憤,不過,也隻是氣憤而已。瞿茼,你不用擔心我,真的,像這樣有奶便是娘的人,我恨不能永遠不再見、立刻一封休書休了她!” “就該這樣!”她立刻為子青叫起好來。 見瞿茼叫好,子青反而猶豫起來,意識到自己的報復行動不能太張揚了,畢竟自己與藤莉做了好幾年夫妻,好聚好散吧。於是,他裝起鬱悶的樣子搖頭道:“麻煩的是,我如果休了她,她們藤家,還有祀紘會不會找我麻煩?藤家是王親國戚,捏死我像捏死個臭蟲,我不能太主動了,必須給藤家留麵子的。” 意識到這個現實的威脅,瞿茼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她瞅著子青道:“或者你可以選擇離開太子府。子青,我願意陪著你一起離開,哪怕浪跡天涯……” 子青很是意外,感動地瞅瞅著她問道:“你真的願意?” “真的。”她堅定地看著他,毫不猶豫的答道:“你知道我對你心意的,我不會放過這個難得機會的。” 子青還是很猶豫,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他不想對別人也做這樣的事情,撇嘴道:“可是,你家已經為你定了親……” 瞿茼搖頭:“我早就讓我爹退婚了。我舅舅知道這事,我說了,如果逼我嫁人,我就去死。” 子青忍不住擁抱住了她,他知道瞿茼喜歡自己,沒有想到的是,是竟然愛得舍生忘死。思考了一會,他冷靜下來,道:“可是我不願意你過隱姓埋名的日子,也不能這麼一走了之……瞿茼,你再忍耐一段日子,我一定要讓祀紘和藤莉身敗名裂,然後風風光光地娶你。” 瞿茼楞了一會,瞅著他點點頭:“我永遠等著你。我信任你。” 喬詭書亭的門掛上了鎖,說明他不在太子府。 子青徑直回了蜂亭,心情非常鬱悶。郭淳看見,立刻出書亭來到廊道跟上了他,隨著他進了蜂亭。 “子青,知道麼?那個珖羽死了,投洛水自殺了。”他討好地道:“可惜,對祀紘不利的證據沒有了。” “他與我們一起在濊水裡逃過一命。”子青很鄙視的眼神盯著他道:“你說,一個能從濊水裡脫身的人,會在洛水裡淹死麼?” “這個……”他一下子張口結舌。 “我知道你將大梁的情況報告了祀紘幕僚長,想巴結他,以後能出人頭地。我理解,真的,想在太子府裡混,誰不想混出個樣子來呢?”他氣憤的說著,回身看著他:“但是,做事情是需要過腦子的,得讓人相信你有能力。就不要在我麵前故弄玄虛了吧?” “子青……”他窘迫地低下了頭。 “是你乾的?”他兇狠地瞪著他問道,不待他回答,便氣呼呼地在蒲團上跪坐了下來。 “是……是塞進了麻袋,扔進了洛水。”他喏喏地道。 “那就恭喜你了,向祀紘副幕僚長成功地獻上了投名狀。”子青惡狠狠地笑道。 郭淳很惶惶地躬腰,誠懇地道:“我不過是一個小嘍囉,什麼時候都是在子青手下討飯吃,子青就不要譏笑我了……” “不不,很快就會反過來的,泣紫沒有告訴你麼?我已經被祀紘踩在地上了……你很機靈,那麼快就幫他對付我了。”子青譏笑地大聲道:“嗬嗬,是不是很期待代我馬上給你騰出蜂亭啊?” “什麼?是藤莉說了什麼了麼?”他對子青的說法很驚愕。 “裝什麼蒜?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子青厭惡地道,然後瞪著他:“嘴上稱兄道弟的,轉身就出賣我,夥同他人沆瀣一氣……”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我來就是要告訴你的……”郭淳急忙爭辯道:“我也是回來以後聽泣紫講的,就想馬上告訴你。可你這幾天不是一直沒來太子府麼?” “那就現在說吧。”子青很不耐煩地吼道。 “是……是這樣的。我們走後,藺媚也被調走了,書記亭就剩下了藤莉一個人。祀紘副幕僚長就經常去書記亭,對藤莉噓寒問暖地獻殷勤……一來二去,他們就好上了,經常在大庭廣眾之下招搖過市、出雙入對地進入客棧。子青,可以說,他們是公開的,一點也沒有避著你的意思……”郭淳乾脆和盤托出了他聽道的一切。 “呯”地一下,盡管是又一次聽人說起藤莉背叛,子青還是忍不住怒火,一拳砸在了矮桌上。 郭淳一下子傻楞了,瞧著子青鐵青的臉再也不敢哼聲。 子青就這麼呆愣愣地坐著,郭淳趁他魂不守舍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蜂亭,溜走了。 就這麼著,子青渾渾噩噩地在蜂亭呆了很長時間,連午飯也沒有吃。 先前在瞿茼麵前他尚能保持冷靜。可是,聽郭淳這麼一說,他似乎才意識到,他的藤莉是真的背叛自己了,忍不住怒火中燒。 他與藤莉結婚已經快七年了,盡管藤莉不想要孩子,自己也不想有孩子羈絆,日子還是很平穩。他們的結合可以說他對藤莉的利用,可是這麼多年來,他是很認真對待藤莉的,對她也有了很深的感情,藤莉雖然平時張揚跋扈,對自己卻是很真心的。可是現在,她竟然紅杏出墻,背叛了自己。 子青清楚,雖然自己已經晉升為間諜所副博士,在間諜所有了一點的地位。但對祀紘來說,自己隻是個小嘍囉,打擊的手段很多。而一旦失去了浦宗的庇護,他會遇上大麻煩。現在郭淳已經將拿捏祀紘的證據銷毀了,能依仗的證據隻是藺媚以祀紘為靠山出賣情報以及在華懋客棧所作所為……忽然他醒悟,藤莉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與自己攤牌,是在替祀紘找那份藺媚寫的保證書啊! 現在看,祀紘原來是要在自己回到洛邑後對自己下死手的,幸虧自己對咁或暗示自己死後,會有對祀紘不利的證據出現在浦宗將軍麵前,祀紘這才被逼出麵為自己打了圓場。 如此,自己還是要以這個為要挾祀紘和藤莉的資本,讓她和祀紘收斂起惡意,善待自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否則就魚死網破。 有了應對之策,他決定回家去了,必須與藤莉開誠布公地談一次,想她是出自王公貴戚,也是要麵子的人,也怕自己公開休了她吧? 回到院子門前,推開門,立刻想起以往回家總是會與藤莉纏綿一下情景,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會坐在矮桌前喝穀子酒,笑吟吟地瞅著他,在他跪坐後會趴在他背肩吻他,拿起酒盅灌他喝一口酒。然後他會擁抱住她,親親她的前額,說一句幾乎總是一成不變的話:“妻,今天怎麼樣?沒人惹你麻煩吧……” 得到的差不多總是同樣的回應:“誰敢惹我不開心啊?夫君總是怕這怕那的,怕什麼呢?” 是的,他怕什麼呢?藤莉整天在書記亭謄文稿,靠著出賣太子府的情報賺銀子,收入頗豐,她應該很滿足現狀的。 可是現在,她還是背叛了自己。原來,冥冥之中,自己早就擔心她會背叛自己? 他在矮桌邊跪坐下來,打開了矮桌上的一罐穀子酒。這灌酒應該是藤莉留下來的,他倒了一盅,喝了起來。 沒有多久,藤莉也回家了。子青頭也沒有抬,根本就沒有理會她。 她落寞地坐跪坐在他背後,也是默默無語。 “既然不想過了了,就不必再回來了。”他喝了一口酒,喃喃的道。 “瞎說什麼呢?是瞿茼告訴你的吧?我就知道她急不可耐了……”藤莉憤憤地道。 “這與瞿茼有關係麼?是郭淳告訴我的,泣紫把一切都告訴他了。”子青昂頭喝了酒盅裡的酒,把青銅酒盅重重地放在矮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