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範彝目的落空了,子青會心地笑了,關照雨燕道:“冷空氣來了,保暖的事要抓緊辦了。” “是,我懂。你放心。”雨燕心領神會。 隨即子青轉去了法碼街寓所,在那兒易容後,他上了一輛馬車往鵝冠街甲八號,去見栗瞳了。 自上次見麵,日子已經過去很久。現在魏國的危機已過,可以和魏遫好好聊聊了。 敲門,就聽裡麵人問道:“是誰?” 他說道:“蟬房花木深。” 門開了,子青被迎了進去,去了後院堂屋。 魏遫已經在堂屋等候了,無忌見了朝他跪下道:“無忌拜見父王。” 魏遫趕緊扶起了他,嘴裡急急地道:“快起來快起來。” “哎呀,得知你跳下鴻溝棄船逃跑,我擔心死了,天這麼冷,你又受了傷,我是害怕死了。哎呀,現在,我總算能把心放下了。”魏遫欣慰地道。 無忌很羞愧:“父王擔憂了。” 兩人相對跪坐。 無忌細細地看著魏遫,幾個月未見,他一副疲憊的樣子,明顯衰老了許多,想來是操勞國事、倍受折磨所致。他傷心地安慰道:“父王這段日子備受煎熬,辛苦了。” 魏遫嘿嘿地笑了起來:“也虧無忌你出手助寡人,魏國這才有驚無險。” “我不過是提供了秦國間諜畫像和名字,並不知道鼴鼠是誰?父王能夠這麼快地抓住他們,挖出鼴鼠,手段了得啊。”無忌以為魏遫指的是那個潛伏在大梁宮廷的秦國鼴鼠,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事情說起來也是幸運。”魏遫嘿嘿笑道:“寡人剛把畫像給立候府不久,就得到了禁衛軍報告,說有一個叫佃蔭的秦國女間諜到衙門舉報,說宮廷禦史傀儺和他兒子傀晟是秦國鼴鼠。後來查實,你通報的那三個秦國間諜就是來大梁城協助她傳遞情報的。” 無忌很是驚愕:“竟然是她舉報了傀儺父子?” “是啊。寡人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原來準備費一番周章的事情,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了,也是老天庇佑魏國啊。”魏遫的欣喜溢於言表。他得意地解釋道:“原先寡人想利用傀儺父子傳遞假情報,又擔心傀儺不好控製,乾脆就抓了。” 無忌有點懵逼,秦國間諜舉報了秦國在魏國宮廷的鼴鼠? 他懷疑其中有詐。 見無忌一臉疑惑,魏遫解釋道:“寡人得知那三個人是來配合佃蔭傳遞情報的,抓不抓無關緊要,還擔心抓捕他們會暴露你的身份,就故意賣了一個破綻,讓他們逃脫了,並由著他們將佃蔭救出了衙獄。 佃蔭拒絕了寡人的賞賜,回洛邑的願望強烈。看她為魏國立了大功的份上,寡人不能不滿足她的願望。” “一個秦國間諜,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向魏國衙門舉報秦國的鼴鼠呢?”無忌感覺不可思議。 “寡人也疑惑。可是,這畢竟是事實,傀儺就是潛伏在魏國宮廷的鼴鼠,佃蔭為魏國除掉了一個大隱患啊。”魏遫開心地誇贊道:“嗬嗬……無忌,你功勞不小。但是,佃蔭居功至偉。” 無忌點點頭:“無忌的功勞不值一提。這次魏國成功化解秦軍的蠶食全是父王運籌帷幄,聯手趙國力壓秦國一頭,才保全了祖宗的基業。” 魏遫聽無忌這麼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趙國怎麼會與魏國聯手呢?他們隻會坐收漁翁之利。不錯,五國是有與魏國聯手合縱抗秦的意圖。但是,那必須是魏國的臉被秦國踩在腳下摩擦而無力回天的時候,他們才會出手。而且是不是真心出手就難說了。” 無忌楞了一下:“可是,趙國不是援軍魏國了嗎?並且前鋒已經抵達伯陽……” “那是趙國擔心秦軍偷襲趙國都城邯鄲而進行的軍事調整。”魏遫幽幽地笑了起來,解釋道:“寡人為了嚇阻秦軍,故意將趙國的軍事調整說成是趙國發兵增援魏國了、前鋒已經向伯陽移動,並把這個情報故意提供給了在大梁的秦國間諜。 趙國雖然不希望魏國被滅,卻巴不得魏國成為弱雞,怎麼會出手援助魏國?魏國,隻能靠自己苦撐局麵啊……” 無忌不可置信地搖頭:“可是,也是兵走險招哦,秦國旦有一絲懷疑,便會繼續從河水一線與楚國南北夾擊大梁,魏國就兇多吉少了……” “寡人也擔憂這一點,便於太子商量了。太子獻策:除了假裝情報被秦國間諜竊取,可以派一名死士詐降,來一手莫辨楮葉、指鹿為馬。”魏遫會心地一笑。 “是嗎?”無忌來了興趣。看來太子魏圉也是一個足智多謀的人,很會算計哦。可是,他很疑惑,莫辨楮葉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秦人能人頗多,目光如炬的人不少,可是不容易上當的! 魏遫繼續介紹道:“於是,寡人便通過你提供的在大梁秦國間諜小組,將情報泄露了出去,並且以察覺情報泄密為由對他們進行了追殺。可是,寡人沒有料到,你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讓寡人驚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最後有驚無險。 你帶著情報逃回大梁後,估計很快就會上報給秦國相國府。這個時候,太子潛伏在秦軍中的間諜就會配合夯實這個情報的真實性。 這個時候,秦國相國府一定是將信將疑。在他們困惑之際,寡人物色了一個趙軍將軍叛逃秦軍,向秦軍證實了這個情報的可靠性。” 魏圉在秦軍中有間諜?無忌暗暗佩服,太子的目光可比父王的眼光遠多了,竟然在秦軍中安插了一個魏國間諜。而且這個間諜已經可以配合證實情報的真實性,可見在秦軍中的地位不低。顯然,這人混進秦軍已經有些年頭了。 但是,動用一個鼴鼠容易,物色一個趙國將軍詐降秦軍就太難了。靠銀子麼?這該花多大的手筆?能成麼? “這個人是寡人的摯友,原先是墨子會的……”魏遫看出了無忌的疑惑,解釋道:“後來先王鎮壓墨子會的時候,寡人救了他一命,把他和他的家人送出了魏國。他後來成了墨色聯盟高官,與趙軍關係密切。這次魏國麵臨如此嚴峻的危局,寡人潛入了邯鄲,懇求他看在魏國百姓的麵上,出手救魏國一把……” “什麼?”無忌聽了大吃一驚,此人是墨色聯盟的人高官,難不成是……犀獣? “他答應了,以巡邊為由去了光狼城,投奔了秦軍。”魏遫瞅著驚詫的無忌,講了結果。 無忌驚愕極了,試探地問道:“這人是犀獣?” “是的。”魏遫點頭道。 犀獣果然是詐降?他出賣了許多墨色聯盟分子,或許還出賣了與光狼城對峙的趙軍軍事情報從而騙得了秦軍的信任,目的竟然是讓秦軍相信,趙軍已決定出動援軍二十萬助力魏國抗擊秦軍? 如夢方醒,魏遫真的將與自己聯絡的暗語告訴給了犀獣,是想讓自己配合他演戲。而犀獣這個老奸巨猾的間諜見自己不接頭,竟然不動聲色地將賊喊捉賊的索要巨額黃金的好戲一個人演到了最後。 回想起犀獣的所作所為,他醒悟,犀獣與魏遫熟識,就像樓庳懷疑自己的身份,犀獣也很驚愕自己與魏遫有一張同樣的臉相。所以,他察覺自己身份不一般後,試探著對自己說了聯絡暗號。見自己沒有理睬他,也就作罷了,乖乖地跟隨自己回了駐屯軍大營。 把自己塑造成為一個唯利是圖、貪墨金銀的小人,遲遲不吐趙軍援軍魏國的情報,吊足了秦國陽住屯軍、衛戍軍和洛邑太子府的胃口。 然後他在浦宗質疑趙國出兵二十萬的情報有詐後,公然承認情報的真實性,並藐視地表示要投奔鹹陽衛戍軍,換取秦王的賞金,從而激怒了浦宗。 在最後關頭,他察覺到浦宗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隨即以為藺媚報仇死由,飛刀紮死了浦宗,然後又故意放走了自己。實際上就是要激起秦軍的憤怒,讓他們殺死自己。這樣一來既躲避了被浦宗繼續深究他叛逃目的機會,又可以造成死無對證的局麵,逼迫秦國不得不信情報的可靠性而與魏國停戰。 如此,他是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混淆視聽,讓秦軍莫辨楮葉。 無疑,犀獣是個無命英雄,是個死士。魏國不會承認他為魏捐軀,趙國慶幸他死與非命,秦國隻能徒嘆不能為秦所用了。 真沒有想到,魏遫父子聯手玩得這一招可是真溜,犀獣貪墨金子貪婪相,把秦國宮廷玩得昏了頭。 他很感慨,自己一直想除掉的犀獣竟然是魏遫派來破壞秦國大梁會戰的間諜。他出賣了不少墨色聯盟的人,贏得了秦國人的信任,從而讓秦國人對他的趙國已經出兵二十萬,前鋒已經抵達伯陽的說法深信不疑,隻能無奈從魏國撤軍,一舉扭轉了魏國亡國的命運。 想起夜鶯小組成員對犀獣咬牙切齒的憤恨,他又感覺很無語。可是,墨色聯盟中又有幾個人真正踐行了墨子“非攻”真諦了呢?犀獣犧牲了墨色聯盟的同僚、犧牲了自己,才是真正的在踐行“非攻”啊。 他的心平靜了下來,他這些的想法是沒有必要對魏遫和夜鶯小組成員講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將犀獣死的經過告訴了魏遫:“陽衛戍軍的將軍,那個叫浦宗的,也被犀獣甩出的匕首紮死了,秦國這次損失慘重哦。” “太好了!”魏遫很感動。可惜,犀獣以死報答了魏國,他無以為報。 “潛伏在秦軍內部的間諜是誰?”無忌很佩服這個人,忍不住問道:“這個人藏得真深啊。” “寡人也不清楚他是誰,畢竟他是太子的人,寡人就不多問了。”魏遫解釋道。 這個藏身在秦軍中的魏國鼴鼠在秦軍中的身份一定不低。會是誰呢?趙軍援魏二十萬、先鋒已經抵達伯陽的情報是自己從大梁帶回來的,並告訴了喬詭。而後,樓庳應該報告給了秦相國府的將軍幕僚,所以郃泧才從鹹陽趕來了陽。 可見,這個人是潛伏在秦相國府的,是一個可以接近白起的人。如果他能除掉白起,魏國就能少了一個大威脅。想到這裡,他很是服氣的贊嘆道:“唉,秦軍的白起對魏國的威脅實在太大,看起來太子是高瞻遠矚,早就在他身邊埋下了伏兵了。高招啊。” “太子確實足智多謀。”魏遫還是沒有說這個人身份。但是,顯然很滿意魏圉的手段:“他除了有些神經質,遇事優柔寡斷外,還是足以堪當大任的。” 確實,從魏圉這次施行的手段看,他足智多謀。有他輔佐魏遫,魏國早晚會重新崛起。他笑道:“父王得到這樣一個精明的太子輔佐,魏國振興有望,可喜可賀哦。” “唉,魏國振興之日寡人是看不到了。無忌,寡人要回宮去了,不再出宮。畢竟寡人已經年老體衰,很多事情已經力不從心,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倒下,再也起不來了,所以必須回宮去了。宮廷的許多事情現在都是由太子魏圉在打理。這幾年的歷練已經讓他成熟了很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宮廷的爾虞我詐,宮廷各勢力方方麵麵的關係,也有了相當的根基。所以,他作為太子,就不動了。”魏遫瞅著無忌解釋一番。 魏遫的話帶著濃濃的傷感,無忌一時無語了。瞧著魏遫滿頭的白發和滿臉的皺紋,他的父王果真已經老了。他不敢接魏遫的話,給魏遫講起了翟嬋和白瑩的情況。遺憾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白瑩懷的是男是女,現在是否平安? 他的意思是讓魏遫將翟嬋找回魏國、進宮安享晚年。 可是,魏遫搖頭沒有答應,道:“你娘既然已經另嫁人,就不能讓她進宮了。倒是你的夫人白瑩可以接進宮去住幾日。日後我把信陵封作你的食邑,她就可以去信陵居住了。那個時候,你就把你娘接過去侍奉吧。” 無忌很無奈,隻能不吱聲了。 魏遫誤會了無忌沉默的原因,以為無忌讓翟嬋回宮是想讓翟嬋做王後,自己有爭太子的意思,也就開誠布公地解釋了一番。 他的言下之意是無忌不能承大位了。 子青無所謂,他原本就沒有再入宮的意思,隻是想挖出當初是誰算計了自己的父王而已。其實,無忌自聽魏遫說要將信陵封給自己作食邑,他就明白魏遫的想法了。事到如今,他也該去與白瑩團聚了。對,如果翟嬋願意,可以把他接來一起過,享受天倫之樂。 “父王不必顧忌無忌。這點我與父王一樣,在宮廷外野慣了,心事根本就不在大梁王宮。遊山玩水過歌舞升平的日子才是我的追求……”他笑著拒絕了昭王好意解釋……